5、物归原主
想起那个跟自己最为亲密的臣子,他有些哀伤地叹了一口气。 “每次看到猛丸就让我想起了他的父亲,而现在,我已经失去他了。” 说着,他又目光灼灼的看向少年,“猛丸啊,你的父亲生前常常跟我说,你的性情暴烈如火,容不下丝毫忤逆你的人。所以他一直表示担忧。现在看来,似乎是他言过其实。” 张俊心中一震,中原银也这是什么意思? “嘛,小孩子正襟危坐起来果然一点都不可爱了。” 听了半天,张俊终于搞明白了前因后果。 原来银也只是不满他没有处置家臣。 他认真的叮嘱少年:“不管怎样,让自己的主君负伤,可不是个好的臣子。猛丸,你的仁慈是一片好意,但倘若不能维护自己身为主君的尊严,日后将会有无数人利用你的仁心,这对你来说并不是件值得提倡的事。” 仁是什么字 单人旁一个二! 刹那松猛担心刹那猛丸刚过易折,中原银也却担心他是个二货。 张俊有点哭笑不得,不过银也的关心也让他心中蒙上了一层暖意。城主大叔看上去不怎么靠谱,其实还是暖男一枚嘛。 “不管是对刹那猛丸,还是对我…” “不,我就是刹那猛丸!” 张俊甩出这些杂念,乖巧地向银也大叔认错。 银也难得见刹那猛丸如此听话,不由得老怀大慰,但一想到这孩子失去了的父亲,又开始心痛。 幸好一旁的老人再次提示:“殿下,如果没有要事的话,老朽先带猛丸大人去偏殿了。” 银也这才回神,苦笑着说道:“啊…浊庵,你先稍等。” 他说道:“猛丸啊,你父亲刚刚亡故,按理来说,我不该打扰你,但是前些日子,我接到线报,在国藩的南部,狼头山那块地方,出现了一伙穷凶极恶的山贼。” “那伙山贼不知为何突然壮大,已逾百多人,对周边的村子造成了极大的威胁,我派了几波人前去,全部折损在那了。这原本是你父亲负责的范围,现如今山贼坐大,也只有你才适合负责这件事了。” 山贼吗? 张俊低头沉思着。 第一,山贼只是人类,人类rou体凡胎,以刹那猛丸的力量,只要不是遇上妖怪…准确来说,是大妖怪,都不会对自己的安危造成威胁。 第二,按照银也大叔说的信息,这伙山贼是突然壮大,这其中疑点重重,恐怕不止是剿灭山贼这么简单。 毕竟山贼是靠着劫掠为生,没有固定补给,不可能会一下子出现上百人的规模,而望月藩南部的村庄,就算再繁华,按照这个时代的生产力水平,也不会导致超大规模的山贼势力诞生。 所以不仅是剿灭山贼,其实还要顺藤摸瓜,看看背后到底掩藏着哪些势力吗? 张俊自觉有些棘手,他还没想好要不要接受这个任务,抬头看到银也大叔期待的眼神,就把到了嘴边的说辞又吞了下去。 他想起了自家的豪宅,自家超人一等的权势,顿时明悟,刹那老爹和银也根本不止是臣主关系,还是彼此信任的友人。 银也几乎等同于明晃晃的问: ——我能相信你吗,刹那猛丸? 所以说,这些玩政治的心都脏啊,表面笑嘻嘻,实则准备捅刀子了。 银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刹那猛丸心中的印象从“暖男”掉到了“脏心的政治家”,他看着对面的少年坐直身体,稚气未脱的脸上尽是正经之色。 张俊掷地有声道:“请殿下放心!” 于是银也满意的笑了起来,鼓励地拍拍少年的肩膀,“哈哈,猛丸,你父亲泉下有知,定会非常欣慰!” 这场对话谈完了,接下来,银也便示意老人带着他去偏殿。 张俊很好奇,那是有什么东西,需要单独放在偏殿。 两人来到偏殿,张俊看见里头的东西,一下子呆在了原地。 那是一套绯色的大铠,还有佩剑。 浊庵说道:“这是你父亲,松猛大人的甲胄。殿下虽然无法为你报仇,却派人收敛了这套衣甲,进行修补,现在,它是你的了,也算是物归原主。” 老人阴气沉沉的口气,在这狭窄暗淡的室内说不出的诡异,就像是蚊虫在身上爬,几乎让人冒出一身的鸡皮疙瘩。 但张俊却浑然不觉。 他不该难过,至少张俊不应该难过,而且自从穿越过来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如今,身在这个阴暗的偏室,他却听到了身体里血液极速流动的声音。 彭! 彭! 那冲击全身的愤恨与蔓延的悲伤,无声地指责着张俊的冷血无情。 杀了他! 杀了他!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老人悄然退出了房间,没有人打扰的房内,张俊一步步走向了那套甲盔。 他伸出颤抖的手去抚摸大铠的栴檀板与鸠尾板,冰冷刺骨的铁甲上残留着数道爪痕,几乎灼伤了他的眼睛,而顺势向上,在这套大铠最坚硬的地方,肩甲和甲胄上面,摸到了清晰的坑洼处。 他曾经穿着这套大铠为望月藩杀敌,驰骋于人类的战场上,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也许还能写进人类的历史中,成为一名光辉的武将,流传于世。
但最终,命运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让他亡于妖怪之手,从此历史离他远去,人类也不会关心,他跟死在妖怪手下的其他生灵,有什么不同。 一滴滴泪从张俊的眼角落下,就像是含着这套甲胄上面的血。 刹那猛丸啊,原来你真的是怨恨之子。 “唰!” 张俊猛然拔出大铠身边的佩剑,这是把截然不同的剑,剑刚出鞘,一股寒光直接迫使他闭上了眼睛。 彭! 彭! 张俊的胸膛微微起伏,他体内的血强烈撞击着他的血管,逼得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条又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纹,青绿紫相间,让他看起来分外的可怖。 他却勾起了嘴角,那一笑,邪气凛然,却又纯粹如神袛。 笑意刚落,他猛然睁开了眼睛,那眼里没有任何情感,也不存在丝毫畏惧,十分平静,就像山外千万里落下的苍茫大雪,看得见,却触摸不到。 张俊猛然挥剑劈刺下去。 世间处处不平事,世上尽是妖魔人。 那就让我…… 葬了这一切! 凛冽寒光爆发出剧烈晃动的光影,急剧扩大,将张俊的身形整个吞没了进去,以他为中心,这道光发出毁灭性的冲击,直接将城主府的这所偏室,连接着它的大殿,全部击穿。 巨大的冲击波,巨大的爆炸声,吸引了城主府乃至城池里所有人的注意。 “什么人!” “保护殿下!” “戒备,全员戒备!” 远在正殿的银也惊讶回身,看向偏殿的方向,“那是猛丸……” “是猛丸大人。”老人一如既往的板着那副死人脸,回答道。 “他怎么了,浊庵?” “幼虎失去了雄虎的保护,发出了几声咆哮。” 银也眺望那里,“是吗…真期待他一夜长大,成长成他父亲那样的人啊。” “一定会的,殿下。” “走吧。”银也利落转身,“去安慰十六夜,想必她受到了惊吓吧。哎,猛丸这小子真不让人安心啊。” “殿下,那阳炎大人,您不见了吗?” “阳炎,让她去猛丸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