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一章
起航大典还未真正开始，来自各艘飞船、各个大型太空居住基地的观礼者就已经将这数万个座位完全占满。这次大典并不会对外售票，而是采取邀请制。只有具有一定身份地位、或者在过去数百年时间，在某个领域为人类文明做出了重大贡献，又或者是媒体记者才会得到允许进入会场。 会场之中，人群熙熙攘攘，其中不乏数百岁，头发花白，只有在其余人搀扶下才能走动的老者，也不乏肢体残缺，胸膛之上却挂着闪亮勋章的劳动者。当所有人都入座之后，伴随着主持人的一声庄严宣告，整个会场的灯光都暗了下来，只有会场最上方那个硕大的倒计时还在亮着。 上面清晰的显示着，距离最终起航还有两个小时多一点的时间。在倒计时归零的时候，庞大的迁徙舰队将开始起航，离开这个人们生存了数百年的星系，回到生养了人类文明的太阳系去。 巨大的虚拟屏幕之上出现了一点光影。在浩瀚漆黑的宇宙之中，一只庞大的舰队正在迅速前进，背后，则是人们在各种书籍、媒体之上见到过无数次的，已经成为一个符号镌刻在人们记忆之中的星系，太阳系。 “那一年，为了躲避机器人洪流，我们仓皇踏上逃亡之旅。” 画面不断变化着，清晰展示着逃亡之旅的艰辛。在那漫长的逃亡旅途之中，不知道多少艘飞船因为缺乏能源，又或者受到了无法修复的损坏而不得不抛弃，不知道有多少人死于物资与空间缺乏所带来的疾病，不知道有多少人倒在了环境恶劣，工作繁重的岗位之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死于那一场所有人都不愿提及的动乱之中。 人们背井离乡，怀着对家乡的深深眷恋踏上了逃亡旅途，在这一路之上留下了数不清的血泪。这一幕幕场景回放，让所有与会者神情凝重。有一些亲身经历过逃亡之旅的老者更是深有感触。 “那一年，我们接到广播，机器人集团已经被消灭，但我们已经离开家乡太远，无法就此返航。” 画面之中出现了肖云的巨幅肖像。因为距离太远的缘故，人们其实并不知道肖云毁灭机器人集团的细节，但这并不影响人们对肖云的崇敬。 事实上，在这数百年的历史之中，肖云已经成为了一个如同太阳系那般的符号，已经深深的镌刻在了所有人的脑海之中。有无数文学和影视作品在演绎这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没有任何人会否认，肖云才是整个文明中最伟大的英雄。 “那一年，我们来到凤凰星系，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环境恶劣，完全不适宜人类生存的地狱。” 凤凰星系之中有两颗气态巨行星，达到了流体静力平衡的岩质卫星则有几十颗之多。但在这众多星辰之中，没有一颗欢迎人类的到来。这些星辰之中，或者漫天黄沙，气候冰冷到连氧气都可以冻住，或者表面布满熔岩，时刻都在喷发炽热的岩浆，又或者大气压力大到可以将人体压扁，且空气之中满是剧毒…… 但就算如此，凤凰星系也是相比起来最为适宜人类生存的星系。 画面之中，那一幕幕接受改造之前的星辰的模样，似乎也将人们带到了那个初来乍到的时刻。 “那一年，我们没有放弃身为人类的尊严与荣耀，我们没有屈服于自然。” 剩下的百亿人口全部投入到了轰轰烈烈的大建设时代之中，人们在荒凉的大地之上建造起一座座的工厂，一座座的庇护所，一座座的矿产基地，在太空之中建造起巨大的船坞，建造起巨大的太空生存基地，在某些条件较为适宜的地方建造起全封闭式的大都市，建造起四通八达的地下通道，建造起覆盖整颗星球的交通网络…… 在这数百年过程之中，凤凰星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这一切，全部因为人类的到来。在这个过程之中，人类涌现出了无数可歌可泣的英雄人物，有舍生忘死处置意外事故，将生存的希望留给他人，自己却惨死的工人，有废寝忘食，为了研发新的技术而活活累死在实验室的科学家，有奋勇冲在一线，不顾生死抓住罪犯的警察……正是在这无数杰出者的带领与鼓励之下，人们才最终在凤凰星系安下了家。 画面的切换，让无数人心中重新燃起了热血。 “现在，一切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完，我们将重新起航，回到我们真正的家乡去。” “万岁！万岁！” 在这一刻，不仅是会场之中，在整个迁徙舰队所有有人的角落，全部响起了如同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 在这些画面之后，一些德高望重、在整个文明中都享有极高声誉的艺术家登上了舞台，文艺汇演随即开始。 这些表演之中，有对未来的美好展望，有对英雄的歌颂，也有对牺牲在逃亡之旅，与大建设时代的人们的哀悼。几乎所有无须留守在岗位之上的人们都观看了这一次演出，现场之中，艺术家们的表演更是无数次被掌声打断。 悬挂在会场最上方的倒计时始终在变化着，无论人们期盼它变化的快一些，还是希望它变化的慢一些，它都始终在按照自己的节奏前进，从不为外物所动。 当倒计时最终来到最后十分钟的时候，元首沈清源登上了舞台。人们再一次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音大到几乎要将屋顶掀起来。 所有人都知道，那个时刻即将到来。 吴威以及一众政府高层也在会场之中入座。吴威是一名十分注重细节的人，在与元首相处的时候，他的随身电脑从来不会打开，以免干扰到元首。现在，元首登上了舞台，他们一行人则在会场入座，随身电脑便终于打开了。 在打开的一瞬间，随身电脑便疯狂的震动起来。他皱了皱眉，终于有些不耐烦的抬起了手臂。 “部长，我是王皓。最终的实验结果已经出现。所有进入星尘覆盖范围的实验动物全部患上了非典型基因异变综合症，所有汞元素之中全部检测出了微量的金元素。与之相比，未进入星尘覆盖范围的实验动物与实验用汞元素全部未曾发生变化。 是的，我们不能起航，恶魔的影子已经将我们完全包围，离开了恒星的庇护，我们就会进入死亡绝地，我们所有人都会死在那里。部长，将这一切报告元首，阻止元首发出起航命令，这是挽救我们人类文明的最后机会。” 吴威的脸色立刻凝重起来。他并不怀疑王皓会在如此重大的事情上欺骗他——在这即将起航的最后关头，哪怕王皓是在欺骗自己，牵涉到整个文明的生死存亡，也必须要先验证之后再说其它。 他知道，自己必须要想办法将这一切汇报给元首，必须要阻止元首发出起航的命令。他也知道，在这之后，自己必将会成为在最后关头力挽狂澜的英雄人物，并且，这正是自己所期盼的，但是……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了。 他根本就没有想过王皓的推测会变成现实。否则，他也不会在这两天之中对王皓不闻不问，也不会在之前时间直接将随身电脑关闭。 之前之所以会帮助王皓，无非是被王皓的话语所鼓动，随手走了一步闲棋而已，等自己冷静下来之后，立刻就将这件小事遗忘掉了。 可是，可是…… 吴威抬起头来，舞台中央，万千灯光照耀之下，那个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威严与力量气息的人，已经开始了讲话。 身为政府高层，吴威很清楚此次大典进行的流程，他甚至一早就知道元首会讲些什么。在短暂的讲话之后，在时间到达最后三十秒的时候，元首会与在场所有人一同开始倒计时，直到倒计时归零，元首会在整个文明面前宣布起航，并按下那个具有巨大象征意义的按钮。届时，信号会传递到迁徙行动总控制室之中，坚守在岗位之上的工程师们会实时监测飞船数据，上千万艘飞船会在同一时刻起航…… 直到背后大屏幕播放一段坚守在不同飞船之上的工程师工作的画面之后，元首才会离开舞台。从理论上来说，直到那个时候，吴威才有与元首交流的机会。但很显然，到了那个时候，一切就都晚了。 “先生们，女士们，大家好。很荣幸今天能站在这个舞台上，与大家共同迎来这个对于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意义非凡的时刻。” …… “起航的时刻即将到来，无论未来我们将面临什么样的艰险，面对什么样的困难，我都始终坚信，只要我们团结一致，永不放弃，任何困难都无法阻碍我们的脚步。好了，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们便一同开始迎接这个时刻的到来吧！” 吴威神色苍白，额头上开始有大滴大滴的汗水滴落下来。无数人同时呼喊出的倒计时的声音冲入吴威的耳朵，让他浑身一个激灵，立刻清醒了过来。 “三十！” “二十九！” “二十八！” 元首的手掌，已经放在了那个巨大的红色按钮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