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葱岁月
这天晚上，高志军躺在几张破桌子拼成的“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燕子含情脉脉的双眼和美丽动人的笑容…… 他试着用自己的右手握住左手，闭上眼，去感受燕子在握住他手的一瞬间，那种令人触电般的眩晕。也许，那种感觉就是爱情吧！ 他的思绪像脱缰的烈马，奔向记忆深处那美好的青葱岁月…… 初一期末考试后，一个叫李燕的女生引起了全班的关注，她的语文成绩竟然超过了班里期中考试的第一名张亮亮！谁都知道，张亮亮是全乡入初中考试的“榜眼”，也是语文老师眼中的佼佼者。而李燕，这个平时不起眼的小个子女生，就像一匹“黑马”闯进了大家的视野。 李燕平时寡言少语，显得有点不合群，平日里只和同桌小芳同出同进。两个女生整天除了上课，就是坐在一起交头接耳地说些悄悄话，或者结伴去上个厕所。所以初一整个学期，高志军和所有男生一样，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个叫李燕的女生。 直到语文老师公布成绩的那一刻，全班同学才把视线投向这个毫不起眼的女生，那里面更多的是一些充满质疑的眼光：怎么可能呢，语文考98分？！而且作文还是满分！！甚至有同学在底下偷偷议论：“李燕是不是语文老师的亲戚呀？” 后来，总听见小芳叫她“燕子”，班里坏一点的男生也偷偷在背后叫她“尕燕子”。谁知道初二开学的时候，“尕燕子”就像雨后的春笋，个子窜高了大半截，变成了“大燕子”。 夏季是西北农村最美好的季节，到处都笼罩在一片浓烈的绿色中。那远远近近的山峦，一片连一片绿油油的田地，还有漫山遍野的洋芋花、油菜花、各种叫不上名字的野花……让生活在这里的人们都散发着一股淳朴的自然美。 开学的时候，天气已经热起来了。志军终于可以脱掉那些繁重的厚衣服，换上了一套前年做的条纹状马甲和裤子。临出家门，他还在大衣柜的镜子前，把自己乱蓬蓬的“分头”沾着水梳得贴贴的；让他难怅的是裤子却短了半截，脚踝都露出来了，还好那时的尼龙袜子长，他努力往上拽一拽也勉强遮住了脚腕里的垢珈。而当天让他眼前一亮的是，燕子穿了一件粉红色的衬衣，虽然是裁缝店缝制的，但领子和袖口都镶了一圈波浪似的花边，让她看起来洋气了很多。那种淡淡的粉色，衬托着她原本就雪白的脸蛋更加粉嫩动人…… 更让他惊讶地是，一个假期不见，燕子好像长高了不少，身体的某些地方也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没错，夏季单薄的衬衣掩盖不住她那微微隆起的胸部…… 志军为自己的这一发现感到面红耳赤，他甚至在心里骂自己是不是太龌龊了？可是每天又忍不住朝燕子的座位望去，她上课时认真听讲的样子，下课时和小芳窃窃私语的笑容，甚至是不经意间和他四目相撞时，那种慌乱和羞涩的表情，总让志军的心里荡起一股热辣辣的激流，有时甚至让他紧张地难以呼吸！ 志军不得不承认，他喜欢上了这个文静淡雅的女孩子。虽然大家都说她有点傲气，可他还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和思想，白天用目光追随着燕子的身影；晚上躺在宿舍硬邦邦的床上，脑子里又浮出燕子的笑脸…… 只是有的时候，他的思绪会被宿舍里的那帮人打乱。这学期开始后，楚建这小子比上学期更“坏”了，他总在每晚睡觉前说一些流里流气的话。比如讨论哪个女生的屁股大，哪个女生戴胸罩了之类的。志军也不参与他们的讨论，只是那天晚上楚建说到燕子的时候，他的心中突然就涌起了一股无明的怒火，竟然一反常态地冲着全宿舍的人吼了一声：“吵死了！睡觉！”宿舍里顿时一片愕然……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次开班会的时候，班主任总会旁敲侧击地说一些“警告”：“最近有些同学思想开始跑毛，想一些与学习无关的事......我说的是谁，估计他们自己清楚……” 班主任前脚刚走，教室里就开始sao动了。有些人在偷笑；有些人在窃窃私语；后排坐的楚建和几个同学又开始起哄了，他们拍着桌子，嘴里发出“嗷嗷”的尖叫声。志军发现前排的李光明和刘红艳两个人都低着头，甚至连脖子都红了…… 志军问身边的老牛：“老师说的是谁啊？” 老牛一手撑着脸，一手拿着笔在课本上涂鸦，懒洋洋地说：“还能说谁......” 志军的心“咯噔”跳了一下，自己不会是被发现了吧！ 老牛接着又压低声音说：“就是坐在前面的李光明和刘红艳呗！听说在‘谈对象’！” “哦......”志军这才松了一口气。 后来，李光明和刘红艳被班主任找去谈话，听说双方的家长也被叫来训话了。一时间他俩的事搞得全校皆知。 初三开学的时候，班上发生的一件事深深地触痛了高志军的心：李光明退学去当兵了！听说刘红艳去送他了，当时哭得像个泪人儿一样…… 大家都觉得李光明中途退学跟“谈对象”有关，所以好多人都收起了杂念，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当中。志军也为这个昔日朝夕相处的同学感到深深地痛惜，好像他的前途就此毁了一样，然而他又错了。志军上高三的时候，李光明在部队，已经升到了班长的位置。 很多时候，我们以为自己懂得了如何生活，其实并不是；命运总在我们的意料之外发生着变化…… 高志军暂时把自己胡思乱想的情感压抑在内心深处，开始埋头苦读。老师说得没错：对于他们这些出生于大山深处的孩子来说，学习才是出人头地的唯一出路！ 没有了志军目光地追随，燕子似乎也曾落寞了一段时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志军的心意，燕子自然是感觉到的。虽然两个人平时交流不多，但那种无言胜过千言万语的眼神，总让她的芳心忍不住“小鹿乱撞”。其实，她对高志军一开始就有好感。这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身上总有一种和别人不一样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她也说不清楚。他的长相，虽然不是特别帅气，但是很耐看，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浓眉大眼中透露出一份男子汉的刚强，鼻梁直直的，有点像电视剧里的外国人。当她把这个想法告诉小芳的时候，小芳还笑她太“色”了。 当然，除了外表，她更喜欢看到高志军在篮球场上英姿飒爽的身影。他不像后面的那些大个子男生，一下课就和女生打打闹闹，或者站在教室的走廊上捉弄一个个走过的女生。那些“坏”男生看见有女生从眼前走过，就会不约而同地喊起“一二一……”直到喊得女生羞涩难当，甚至不会走路，才嬉皮笑脸罢休。 她发现，高志军从来不参与这种无聊的游戏，他所钟爱的就是学校cao场上的篮球架！ 别看高志军平时言语不多，可一到篮球场上，他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浑身上下充满活力。燕子也曾偷偷地躲在别人的身后，默默地注视着篮球场上的高志军。 他的动作是那样的敏捷，风驰电掣般的运球，潇洒的三分投篮，还有激动人心的拦板球，在他飞奔雀跃地演绎下，总能引来全场女生的尖叫！燕子站在人群中，看着志军那件的确良的白衬衣在cao场上晃动，内心就按捺不住地荡漾起一圈圈涟漪……她也曾偷偷地在带锁的日记本上，写下内心的懵懂和彷徨，但这些心事只能被锁进日记里，毕竟她们现在的年龄更应该以学习为主。所以，这学期开始后，志军对她的“冷淡”，她也是能理解的；而且，老师和家人对她的期望都很高，大大希望她能考上中专，这样毕业后就能在本地分配个工作，也就是大家所说的端上“铁饭碗”。 大多数学生都开始埋头苦读了，甚至有人临晨四五点就点着煤油灯盏在教室里看书。当然，也有继续嬉笑打骂的，比如楚建，他似乎已经放任自流了，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可是志军不想放弃，他要为自己争取一把。 中考就在这样的一片紧张气氛中如期而至。每个同学都像上战场的士兵一样，一通殊死拼搏后，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了。至于成绩的好坏，估计只有自己清楚。 志军的目标是秦安一中，但考试结束后，他自我感觉难能如愿……至于燕子，听她自己说发挥不错，应该能考上中专！ 前一分钟还都是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的同学；下一分钟，却被一场考试划在了彼岸。这，就是中国式的抉择——考试！跨过那条“线”的人，可以继续向前，朝着所谓的“铁饭碗”前进；而被那条“线”拦住的人，即便是缺1分、甚至0.5分，也就失去了在这条路上继续前进的资格。也就是说，此路已关，请另寻他路吧！ 可是对这些刚考完试的中学生来说，他们根本意识不到这些看似遥远的人生大事。既然已经下了“战场”，也不管是赢是输，就先享受一下这最后的欢乐吧！ 所有人都在为离别悲伤着，兴奋着……这真的是一种很复杂的心情，因为要分别了，免不了依依不舍；但又抑制不住地充满兴奋。因为不管男生女生，终于可以抛开平时的顾忌和矜持，大胆地互相写留言，送礼物，就算异性之间的互动也能被人接受了。老师们也在说：“反正毕业了么，就让疯两天。” 于是，有些人就真的疯了起来！尤其是楚建那样的“坏”小子，竟然肆无忌惮地公开在教室里和女生打情骂俏；各种相片，笔记本，小礼物在男女生之间互相传送着，甚至有人在明目张胆地互赠情书。整个初三年级乱哄哄的，人人都像打了激素一样。 马上就要放假了，高志军在宿舍收拾着自己的破铺盖，突然听见小芳在外面喊自己的名字。 小芳把一份信塞到志军手里后就头一扭跑掉了，她一边跑一边捂着嘴笑，搞得他一头雾水。 坐在宿舍的床沿上，志军这才发现，他手里的这封信被叠成了“心”的形状，一看就是出自一位心细的女生之手。他怀着忐忑和好奇的心情，费了好大劲才打开了信，一行行娟秀的字体映入他的眼帘： “心事 我还没有为自己 做好青春的暖床 你便 沿着花季的目光 一度一度来访 我坐在瘦瘦的床沿 无措 皱揉着衣裳 心想 最好 别让你的眸 看红我十六岁的羞涩 别让你的心 读懂我十六岁的忧伤 这样 我也许还有机会 修补我青春的暖床” 最下角署名：燕子！ 志军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兴奋地颤栗了起来。原来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爱情，就是你喜欢的那个人，正好也在喜欢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