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黑中介
这一天，高志军是在一种复杂而烦乱的心情中度过的。他想了很多，想到生活在那片黄地上的父母，他们年复一年地耕耘着脚底下的贫瘠土地，从未有过一丝的马虎。大大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地是庄稼人的命，可不能胡日鬼，到头来糊弄的就是自己”。 庄稼人，一辈子守得就是个踏实，上不愧天，下不愧地！ 志军又想到了三爸。他宁肯自己多搬几块砖，也要给侄子的碗里多加一个蛋。虽然他们每天土头土脸，但他们靠自己的力气，挣干净的钱，无愧于心！ 可眼前的这帮人，打着替别人找工作的幌子，骗取打工者的押金，他们跟土匪强盗又有什么区别？！ 下午陈永强和张斌一回来，志军就把打算离去的想法告诉了他们。永强对找工作的事也失去了信心，两人就一起去找王姐退押金。张斌远远地跟在后面。 王姐一听他俩的来意，立刻杏眉倒竖，一张俊脸沉了下来。她拍着桌子，声称早在合同上写清楚了：“找到工作才退押金！” 他们这才明白，所谓能保障利益的合同，就是这帮人骗钱的合法借口。志军感到自己的心一下冒到了嗓子眼，浑身气得发抖。陈永强在一旁也气得憋红了脸，拳头握得紧紧的。 王姐一看两个小伙子被激怒了，偷偷背过身打了一个电话，五分钟不到的时间，她那个混混男友带着一帮人冲进了店里。 张斌在一旁早都吓得一脸煞白，连忙挥手说没自己的事。 混混男友顶着一头的乱发站到陈永强的面前，瞪着两只发红的眼睛朝他们吼道：“你们这两个没良心的家伙，我收留你们，管你们住，帮你们找工作！你俩倒跟老子要钱来了，啊！”说着话，他竟然一把提起永强的衣领，把永强逼到了墙角！永强涨红着脸想反抗，却力不从心。 一旁的高志军发了疯似的扑了上去，像牛犊一样撞开掐住永强脖子的那只手。王姐的男友被志军突如其来的攻击绊了个大跟头，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气极败坏地对身边站着的四个混混喊到：“都愣着干嘛，揍这两个小兔崽子！” 一帮人像几只恶狗一样扑向志军和永强，志军的脸上狠狠地挨了一拳头，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哄”地响了一声，半个脸就像气球一样涨了起来，紧接着看不清的拳头和脚掌就像雨点一样落在了他的身上……情急之下，他条件反射般抱住了自己的脑袋，根本没有反击的机会。 混乱中，志军被一只手拽着向外面跑去。毫无疑问，拉着他往前跑的就是陈永强！ 两个人头也不回地顺着黄河边一路狂奔，直到后面听不到那帮人追赶的喊声，才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西边山头的太阳，瞪着血红的眼望着他们。志军的右脸肿得老高，嘴角还渗出一丝血。永强的状况比他好不到哪里去，脖子上两道红印子像绳子勒过一样，眼角也肿了一个大包。两个人狼狈地坐在马路边面面相觑，路过的行人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 两人在路边瘫坐了半个小时，才拖着疲惫的身体依在黄河边的围栏上，垂头丧气地互相望着对方。 唉，工作没找上，身上仅有的100元钱也被骗走了，还挨了一顿打！志军的心情坏到了极点，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外面的世界好无情啊…… “哎，兄弟，别难过了。来一根！”永强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扔给了志军。 志军不会抽烟，但是此时此刻，他却特别想抽一口。 他哆哆嗦嗦地凑到永强跟前，点燃香烟，学着永强的样子吸了一口，“咳咳咳……”志军被呛得鼻涕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不停地用拳头捶自己的胸。 永强在一旁看得哈哈大笑，他拍着志军的肩膀说：“岁兄弟，第一次抽烟吧，烟可不是这样抽的。”说着话，永强娴熟地轻轻抽了一口，慢慢地吐出个烟圈，然后两个人又忍不住相视而笑。 “别惆怅了，兄弟。哥带你去个地方。我一个同乡在五泉山附近给别人卖盒饭，我嫌干餐饮麻烦，就没去。心想着能不能找个保安什么的工作。现在没办法，先安身再说！”永强用脚踩灭了地上的烟头，领着志军向五泉山走去。 两个人从中山桥一直步行到了五泉山广场附近。再往前走就是兰州有名的“五泉山公园了”。志军在老家见过有一些人在五泉山门口的留影，那个雕刻着彩绘的古建筑大门，似乎是很多来兰州旅游之人的必到之处。但是他们今天不能去五泉山玩，也不能照相。永强领着他进了一个很深的巷子。 他俩七拐八拐地钻进一栋民用二层楼。 一进院子，就听见从楼上传来一声纯正的四川话：“你俩干啥子！” 志军抬起头，看见一个矮个子的中年男子，正站在楼梯口警惕地看着他俩。男子头顶微秃，一些油腻的卷发散乱地贴在头皮上，两只胳膊上套了一双脏兮兮的护袖，一看就是厨师的“派头”。 永强告诉四川男人，他们是来找老乡陈鹏飞的，顺便问问这里招不招人。 对方一听他俩是来招聘的，立刻热情地招呼他们上楼，说他这里现在正缺人手，的确在招工。 这次志军没有太兴奋，他小心翼翼地询问眼前的男人：要不要押金。唉！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上次黑中介的教训让他长了记性。 男子摇摇头说，这里不押押金，管吃管住，而且一个月150元的工资，到过年回家时，一起发给他们。如果平时手头紧，可以少量预支。 原来，这个四川籍的男子姓唐，既是厨师，也是这家快餐外卖店的老板。他声称自己说话算数，让志军和永强放一百个心在肚子里。 永强问起他的同乡鹏飞的情况。唐老板说这会儿鹏飞去菜市场买菜了，很快就会回来，让他俩等着，今晚就住在这里。然后自己就去了隔壁的小房间。 志军打量了一下这个80多平米的房子，不知这里以前是做什么的，但现在俨然就是一个大cao作间。房子朝北，东面靠窗的地方支了炉灶，上面摆满了锅碗瓢盆；紧挨的就是两张大案板，散乱地放着菜墩菜刀，应该是切菜的地方；南面属于库房之类的，乱七八糟堆放了很多蔬菜，最显眼的就是几袋子洋芋和一大袋菜花。 “这么多的菜花，给谁吃啊？！”志军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当然是给我们吃啊！”一个清脆的女声从背后响起，志军和永强惊讶地回头张望，才发现身后一个和他们年龄相仿的姑娘，正端了两碗饭朝他俩走来。 “老板让你俩先吃饭。”姑娘一边说着话，一边把碗筷塞到他俩的手里。志军慌忙两手接住，他发肿的脸惹得姑娘“噗嗤”笑出声来。志军也不好意思地用手摸摸自己的脸：“真是丢人啊，顶着这副嘴脸出现在女孩子面前，尤其是在如此水灵的女孩子面前。” 志军一直看着姑娘甩着马尾从门里走了出去，忘了吃饭。永强在一旁打趣地说：“兄弟，看上人家了？”志军红着脸瞪了永强一眼，低下头开始吃饭。说实话，这姑娘长得粉脸红唇，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确实挺招人喜欢！ 高志军正值青春年少，跟所有的男孩子一样，对长相甜美的姑娘都忍不住多看两眼，“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过了一个多钟头的时间，永强的同乡陈鹏飞推着一自行车的蔬菜进了院子，后面还跟着一个年龄不大的小伙子。陈鹏飞见了永强，高兴地把车子撂给身后的同伴，一个箭步奔上二楼。两个同乡见面，自然是亲切万分。 陈鹏飞长得瘦瘦高高的，说起话来总是笑嘻嘻的，可能是个子高的原因，他总是颔首低眉的样子，显得背有点驮。但是志军很喜欢这个老乡，因为他看起来简单热情，一口老家话立刻拉近了三个少年的心。 几个人说说笑笑，竟然没发现天什么时候已经暗了下来。这可真是动人心魄的一天啊！ 到睡觉的时候，志军才发现房子西面挂帘子的后面，就是员工睡觉的地方。一排旧桌子上垫了厚厚的一层纸板，上面又铺上褥子。鹏飞打趣地说，这就是他们的“席梦思”床。志军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被褥还放在三爸那里。 鹏飞挥挥手说：“没事，都是男娃娃，挤在一起睡。”他们三个加上年纪最小的小李，四个人挤在几张桌子凑成的床上，叽叽喳喳地又说到很晚，主要是永强在讲他俩在黑中介的遭遇，听得其他两人一阵唏嘘。志军被夹在中间，听着听着就睡着了，这一夜，他睡得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