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抬头望月 试看幽玄
徐藏风感到十分诧异，只见李冰雪站在那里，眼睛看着远方，泪水莹莹划过脸颊，正轻声哭泣。 徐藏风心中感慨，初次见到李冰雪时，她也是这般哭泣，只是不知此时她又想到了什么伤心事，竟忍不住滴下泪来。 此前徐藏风心中早已认定李冰雪乃是个十足的娇蛮狡猾之人，但此时看着她又变成那个独坐孤巷，柔弱无助的小姑娘，心中不免生起些许怜悯来。 他走过去，轻声问道：“李姑娘，又为何事伤心？” 李冰雪抬袖抹了抹眼泪，轻声一叹，说道：“我看天地实在是太过广大，心中不免悲伤。” 徐藏风听罢，只觉女子心思实在与男子不同。三人至此，本是登高临远，观山河壮丽，触景生情，偶有悲慨，也是平常，为天地之宽广而落下泪来，却是少见。 沈怀在一旁听了，似有所觉，开口问道：“李姑娘可是心有牵挂，在此感秋风寂寥，因而思及亲友？” 李冰雪摇摇头，稍止住抽噎，开口说道：“我哪有什么亲友，我从前只叹自己孤单可怜，现在又觉得天地之大，却没我容身之所。” “姑娘何出此言，你如今且尽管在镖局里安住，我们定不会将你赶走。”沈怀说完又接着问道：“不知姑娘父母为何不在身边？” “我自幼从未见过父亲，母亲又在我很小的时候消失了，如今不知身在何处。” “姑娘且不必忧心，想来你父母仍在世上，他们也定然一直在寻你的踪迹，或有一日，你便能和他们团聚。”沈怀尽量宽慰李冰雪，不想让她太过伤心。 “沈兄说得对，姑娘何必伤心至此，如今你在镖局安心住下，日后定可与父母再见。”徐藏风应声说道。 “镖局并非我家，我又怎可久居。天地茫茫，我只身一人，又有谁来关心我。”李冰雪眉头微皱，又要落下泪来。 “哎，姑娘别再哭了，我如今也是只身一人，更不知父母是谁，又在何处，你既如此说，那我也该流眼泪么？”徐藏风说完，李冰雪哭得更厉害了，他忙又开口说道：“这样罢，正巧我也在寻找我的父母，以后我便帮你一起寻找便是了。” 李冰雪侧过泪脸来，问道：“这么说，你答应要做我哥哥了吗？” 徐藏风没想到李冰雪仍记着这事，这时他只好点点头，说道：“你不再哭了，我答应便是。” 李冰雪立时止住哭泣，擦干眼泪，又拉起徐藏风的手问道：“那我以后就叫你藏风哥哥好吗，你又叫我什么呢？” 李冰雪见徐藏风愣住不答，又开口说道：“那就叫我雪儿好啦。” 徐藏风愕然，看看李冰雪一脸天真灿烂的笑容，又转头看看眼前沐浴秋阳的河山。 身旁秋风阵阵，枯叶飞舞，聚在一起。他一时无措，心中却也有些高兴，过了片刻才答道：“既然如此，那也好，雪儿，以后我便是你哥哥了，你也不再是孤单一人。” 李冰雪高兴得连连点头。 秋风如丝，落叶飘絮，织连萧索山河。 时将正午，三人慢慢下得山来。一路上，李冰雪笑声若银铃响动，不时传来，秋日也跟着明媚了些。 三人回到山下溪旁，骑马缓缓而归，渐至城内，不在话下。 徐藏风吃过午饭，回到自己屋中，躺在榻上准备午睡歇息，只是无论如何睡不着。闭上眼时，脑海里各种思绪翻涌，难以平静。 他睁开眼来，忽地看见自己搁置案上的那把古剑。古剑静静地躺在那里，这些日子都没有动过。此时徐藏风睹剑思人，又想起了李剑仙的大名来。 徐藏风再也坐不住，想起自己在练剑崖上誓做剑仙的种种情状，自言自语道：“行走江湖，寻找父母，没有实力如何能行？”于是坐起身来，从枕下拿出那本《幽玄八剑》，静心凝神，看了起来。 此书并不厚重，只十六页，徐藏风默默翻读，不一会，便将全书通读了一遍。 《幽玄八剑》分为两篇，上下篇各四剑，共为八剑。上篇为幽剑，其所含四剑分别为“清幽、幽静、幽深、幽远”，下篇玄剑为“玄静、玄动、玄虚、玄实”。 此书不似其他武林秘籍，只像是某人练剑时，偶有所感，于纸上记录下来，故而内容十分简略。 徐藏风看得似懂非懂，只知这上篇所说乃是幽之剑意，下篇所述则为玄之剑势。书上各剑另附有许多人物变换图形，在纸上以指为剑，挥舞四方，虽然简易，却也颇有气势。 徐藏风并未急于拿剑去模仿，只是默默体会这幽玄二字。 如此过了良久，徐藏风也并未体会出什么剑意来，倒是心神十分宁静，不再为诸多杂念困扰。 “清幽、幽静、幽深、幽远”虽有八字，所含不同者却只有五字，除了“幽”字之外，便是“清静深远”四字。 何谓清静深远？心无杂念，空明澄澈乃是“清幽”；谨言慎行，不嗔不怒乃是“幽静”；潜心明智，探幽入微乃是“幽深”；萧疏放旷，乘游无限乃是“幽远”。 徐藏风心中明澈，对幽字篇已有自己的一些见解，只是书中并未提及作者自己的想法，徐藏风略为失望，不知自己所想是否符合作者本意。毕竟各人见识不一，对文本的理解自然也是不一样的。 其上篇幽字篇尚且如此，下篇“玄静、玄动、玄虚、玄实”更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徐藏风见天色已晚，不再钻研。 走出门外，此时落日余晖已然散尽，皓月升了上来，只照得屋前小院中林木石阶幽幽。徐藏风心情舒畅，赏木观石，复又坐在院中石阶上，抬头望月。 只见天上月明，幽然若水。那月亮似从前月，也不似从前月。 月之圆缺不出其外，而人心思变换无迹可寻，故而看见的虽是同一个月亮，然而人心思不同，此时望月，非彼时望月。 徐藏风默默思忖，正自入神，忽见一张俏脸跳了出来，遮住月亮。不是别人，正是李冰雪。 “藏风哥哥，你在看什么呢，这么入神，月亮有这么好看吗？”李冰雪问道，仍不移开俏脸。 徐藏风一阵无言，想来人之不同，所看到的月亮也不尽一样。 “雪儿，别挡着，坐下来一起看。”徐藏风见李冰雪仍挡着月光，开口说道。 李冰雪依言坐在徐藏风旁边石阶上，同他一起抬起头看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