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不朽云一演天机
回首这过往的六千载岁月，他昂宿魔君曾经又何尝不是一方天地之间的主角。天下之大，任他纵横，尤其是他得到真仙恩赐，踏足炼虚之后。仿佛这天下，这世间，就是为了衬托他昂宿魔君才出现的一般。 当他的身影出现在天地之间，众修无不是或惶恐，或恭敬，退散远去，不敢直视他的面容。落足之处，大道契合，异象纷呈，空间震颤，天地间的规则秩序都在他的身旁颤栗着。 “吼！林扬！你欺人太甚！”昂宿魔君怒喝开口，他也是叱咤风云的绝世人物，也是无数修士敬畏的无上大能，更是从生与死，血与火中崛起的至强者。而今却在对敌林扬之时，发现自己与他相却甚远，令他不甘，令他愤恨。 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倒令本是老神在在的林扬不禁怔了一下。他颇为不解：“怪哉，本尊分明是在夸奖这厮，怎么这老东西跟受了什么刺激似的？莫非，躲在地下久了，见不得光，连心境都扭曲了，听不得夸奖？” 就在林扬略微出神之际，盖铭面前再度空间扭曲，一只大手赫然向着他的面庞拍下。然而，不过霎时间，那手掌便停滞住了。在盖铭的身前，赫然出现了林杨的身躯。 其实，纵然林扬不阻挡，这一击也无法伤到盖铭。毕竟有着他亲自布下的守护屏障，纵然是昂宿魔君一时半刻也难以击碎，更何况是区区尊者。 只是，他既然带弟子来此，又怎会容许区区尊者境的修士如此放肆。他冷冷地望着面前出手之人，正是天二！ “给你三息时间，出手吧。”林扬言罢，目光斜睨昂宿魔君。这偌大无生天，堂堂一方暗杀界中的霸主，却只有老祖一人，勉强能够入得他眼。 林杨的话语自是一字不差的传入了天二的双耳之中，可此刻的他，只觉得通体冰凉，身躯连挪动寸许都艰难无比。林扬都未曾将目光落在他的身躯之上，倒是他一直望着林扬。 起初，他还觉得是天六太过不堪，可当他亲自面对之时，心中响起的警兆，让他觉得眼前根本就不是一个生灵，而是一处深不可测的深渊。在他凝视深渊之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他。 “三，二，一”，林扬不紧不慢地倒数着，从头到尾，天二伫立原地。并非他不想有所动作，而是在他的感知之中，无论如何出手，都难逃魂飞魄散的结局。 林扬将目光转向天二，摇了摇头，轻声道：“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随后，一甩袖袍，一道通天彻地之力猛然轰击在天二的胸口，天二吐血倒飞而出上百里，生死不知。 “唉，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林扬颇为不满地摇了摇头，随后问向盖铭：“铭儿，你可知什么是斗法？” 盖铭闻言，略作思索后摇了摇头：“徒儿不知。” 林扬点了点头：“接下来，你便看好了，为师给你上的这一课，就是斗法。” 言罢，林扬扔给盖铭一枚玉简，并传音嘱咐：“在你觉得承受不住的时候，将此玉简捏碎，可护你周全。” 至此，林扬踏步而出，周身气息尽数展开，天塌地陷，在这等磅礴气息的冲击之下，天外的星辰接连坠落，恍若灭世一般。他的身躯之外，金芒迸发，不过瞬息之间，便如同汪洋大海倾覆一般，横压整方天地。 昂宿魔君瞳孔猛地收缩：“锁天生灭离合阵，否则今日在劫难逃！” 一语喝出，还有一战之力的八个尊者尽皆不留余力，于刹那间祭出自身灵界，合而为一。昂宿魔君一掌拍出，掌裂虚空数千里，抓来无穷虚空乱流之力，融入那灵界之中，随后更是将自身灵界融入其中。 一方小世界赫然而出，将众修笼罩，林扬双手负背，并未出手制止。 盖铭只觉眼前一花，带到恢复之时，自身便已与林扬等人出现在了一方陌生的世界之中。此界一片灰蒙，没有灵气，没有生机，只有无尽的死气与杀意充斥着。 天际之上，亦是一片灰蒙，只有一轮灰色的残月，与寥寥几颗星辰悬挂。下方只有一处大小不过方圆三千里的孤岛，不见草木生灵，倒是有着不少坟墓杂乱而立。 忽的，一条千丈河流从天外淌落，其中蕴含着无尽的毁灭之威，正是那被昂宿魔君强行摄来的虚空乱流。 林扬微微稽首：“看来你是受过高人指点，竟能将自身灵界合一，布下如此一方杀劫。只可惜，你这锁天生灭离合阵并不完善，若是日月齐现，共耀世间，漫天繁星，光辉垂落，生灵万千，生死之意混杂，纵然是本尊，今日也得饮恨再次。” 昂宿魔君深吸了口气，正如林扬所言，此阵只不过是出具雏形罢了，并不完善。但，他已别无他法，而今这不够完善的锁天生灭离合阵，已然是他最大的手段与底牌。 虽然林扬目光如炬，但并不代表着，他的实力一定能够撑过着杀劫。此为真仙指点，传授之法，纵然是传说中的近仙存在，也需得下一番工夫。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道兄，你且应劫去吧，杀！”昂宿魔君冷声开口，随后祭出自身无穷法力，推动大阵的运转。那八大杀尊，亦是来到昂宿魔君身旁，与之共同出手。 一时间，天地嗡鸣，星月流转，下方杂乱而立的坟墓化作一个个石碑，刻印着繁冗复杂的道纹，将林扬与盖铭层层围困。 那三千里的岛屿，竟从中央裂开一道方圆百丈的洞口，而后千丈虚空乱流纳入其中，在昂宿魔君的牵引之下，骤然冲霄而起。这一击，可令苍穹洞穿，大道崩灭，无物可当！ 林扬冷哼一声，周身法力尽数汇聚于掌心，猛然向下一按：“龙元耀世！” “吼！”金龙盘旋，而后凝聚成为一道涵盖方圆千丈的光束，将那围困在周围的石碑尽数破碎。 虚空乱流冲杀而来，林扬衣袍猎猎而动，向着那千丈乱流之柱遥遥一指：“破！” 随着他一声落罢，其指尖竟射出一道白色的神芒，其中蕴含着无尽的神威，隐约间夹杂着空间秩序碎片。二者相击，虚空乱流赫然崩散，竟难以相抗。 “噗”，神通被破，虚空乱流更是被林扬反控于掌心，这让昂宿魔君受到了巨大的反噬。然而，他顾不得自己的伤势，眼前的这一幕，已然超出了他的理解。 “不可能！这分明是碎虚手段，虚空乱流难染其身，一指之下破碎虚空。是了，这样声名显赫之人，恐怕早已是碎虚修士，又怎会只是个尊者。哈哈哈，没想到啊，我昂宿算到头来，却是算漏了这一劫。难怪，难怪老夫始终看不透你的深浅，你堂堂碎虚，近仙之人，却是隐藏修为化作尊者。”昂宿魔君癫狂开口，此刻的他心中已是死意蔓延，再无所顾忌。 只是他恨啊，他不甘心，纵横古今六千余载，得到了莫大机缘。如今更是眼看登仙有望，只需将盖铭抓住，便可举教飞仙，成就亘古未有的传说，踏足长生不死不朽仙道。却是不明不白的死在了一个隐藏修为的近仙存在手中，当真是造化弄人。 林扬冷声开口：“本尊并非碎虚修士，却是尊者修为，但灭杀尔等，足够了。你区区无生天，不够蝼蚁一般的旁门左道，却也胆敢觊觎我玄天殿骄子，死的不冤。” “什么？！你竟是玄天殿之人？”昂宿魔君当即大惊，随后却是摇头惨笑：“难怪，难怪能够培养出炼血九重的弟子。这普天之下，古往今来，能够培养出炼血九重妖孽之地，恐怕也唯有玄天和崖了。” 昂宿魔君神色尚且如此，他身后那八大杀尊此刻更是心如死灰。他们身为尊者，皆是名动一方的强者，天下共尊，但与玄天殿相比，不过只是蝼蚁尔。 在道古界，可以不知晓北漠大荒，可以不知道南冥无幽，但却不能不知晓玄天殿与崖！只因这两大绝世仙门中，有着两个人，那是从古至今无人能够与他们比肩的存在！不敢说后无来者，但至少前无古人，震古烁今，几近成就不朽仙人之身！ “事已至此，还管他什么玄天不玄天？今日若是杀不了他，都不用等玄天殿出手，我等就已灰飞烟灭了。至少，活过了眼下，才会有将来。”天一沉声开口，当即点燃自身神魂，拼却性命不要，也势必要与林扬同归于尽。 众修本就是时时徘徊生死之间的杀手，又岂会坐以待毙，毫不挣扎。当下，包含昂宿魔君在内九人尽皆如此，一时之间，此方灵界运转到了极致。就连那苍穹之上的残月，都逐渐趋向圆满。 “锁天生灭离合阵，界灭！”昂宿魔君一口精血喷出，而后更是祭出大量的心头血。霎时间，他气息虚弱，容貌急速老化，身躯也变得佝偻，似乎在一瞬之间岁月流逝了上千载一般。 随着昂宿魔君话语落罢，整方世界出现了颤动与破碎，无尽的虚空之力涌入。这四方上下，似乎变成了虚空乱流，死气被无尽的杀意与混乱所代替。 天际之上的星辰齐齐砸落，下方渺岛浮起崩碎炸裂，那轮残月俯冲而下，携带着毁天灭地之威而来，世界都在逐步崩溃。 林扬神色凝重，这一击，不容小觑，已然达到了碎虚之境的神威。他深吸了口气，将修为催动到了极致，亦是一口精血喷出，双手快速掐诀，而后一掌拍出。 “天元启辉！”林扬一声大喝，但见他的身后一方世界雏形浮现，那是他的灵界！其中金芒充斥，元力汇聚，日月齐现，交替轮转，山河花草神霞流淌。好似天地伊始，万物之初，轮回初启，尽显光辉。 盖铭只觉得自己快要在这威压之下粉身碎骨，当即捏碎了林扬赐予的玉简。玉简碎裂，一条百丈金龙围绕着他的身躯，将他守护在内，龙口更是向着昂宿魔君等人的灵界轰出一记神通。 十数息后，天地倾覆，渺岛崩散，残月化作点点光辉，星辰沦落为尘埃，一切消散殆尽。 “咳”，林扬咳出了一口鲜血，而后蹙眉拂袖，将盖铭的身影显现而出。 盖铭缓缓睁开双目，此时已是耳鸣目眩，良久，才渐渐恢复。当他回过神来，之间这无垠大地硬生生下降了数百丈，尘埃碎石遍布。至于那无生天的宫殿，早已成为了历史中的云烟。 方圆万里，生机尽散，此处今后万载岁月，再难适合生灵栖居。盖铭第一次对自己的这个师尊，有了认知，亦是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了当世修真界的境界划分。只是，不容他再去多想，便是陷入了昏厥。 纵然他天资如何出众，rou身何其了得，但他终究只是无涯后期罢了。若非有着林扬庇护，他只会比无生天的修士，死的更快。 林扬拂袖，将盖铭送入自己的灵界中，以自身浑厚元力为他滋养。就在他方欲离身，返回玄天殿之时，忽的目光一凝，看到了一物：“怪哉，此物怎会能够承受这般毁天灭地的一击而丝毫不损？” 林扬望着那深坑中的残烛，目露思索之意，但随后便一甩袖袍，将之卷起仍在储物袋中。无生天被灭门，这可并非小时，足以轰动南冥无幽，就眼下而言，此处绝非久留之地。 若是放在以往，他孑然一身而来，这倒也算不得什么。凭借他的一身修为，自是无人愿意招惹。可如今还带着盖铭，偏偏盖铭身怀惊天之谜，但却仅有无涯修为。若是被一些隐藏的碎虚老怪察觉出手，他恐怕无力护及盖铭的周全。 念及于此，林扬目光微眯，一掌震碎空间，而后目光瞥向身后万里开外，转身踏足虚空通道之中远去。 万里之外 三道身影相隔千丈而立，其中一人白发披肩，身影粗犷，衣不蔽体，却是望着林扬远去的身影，目光闪动，舔了舔嘴角。 “唐白虎道友，似乎对那师徒二人有些兴趣啊？”一名妇人模样的女修轻笑开口，虽是在和唐白虎交谈，但目光，却是望向另一人。 那是一个少年，肌肤白皙，面容稚嫩，但目光却是格外的沧桑，似乎经历过万载岁月的沉淀与冲刷一般，有着一股旁人难以企及的岁月之感。 唐白虎闻言，依旧望着林扬离去的地方：“那个尊者有些不寻常，不过比其他，那个少年的血液，更加吸引我。直觉告诉我，倘若能够将那少年吞下，修为必将更进一步。” “哦？有趣，难道你没看见无生天的下场吗？”那少年老气横秋的开口，对于唐白虎的言语稍感诧异之外，更是有着不屑。 唐白虎亦是不屑：“不过区区一个尊者罢了，无生天亦不过是一群废物而已。他一届人族，又如何能与我南冥兽神山想必？倒是你二人，虽然本座不擅思索，但这旁敲侧击之意也未免太过明显。莫不成，是想与本座争一争那人族少年？” “呵呵，老夫虽然对那支残烛有所兴致，但还不想枉送性命。至于那少年，你若不怕死，尽管出手便是了，无需过问老夫。”童子模样的修士摇头开口，言语之中显然对于林扬有所忌惮。 唐白虎当即冷晒一声：“你这万载岁月可真是白活了，活出了羡煞旁人的第二世，反倒是越发胆小。似你这般失去了道心，就算活出了第二世，也不过只是苟延残喘几千载岁月罢了。” 那少年模样的老者摇了摇头，并未反驳，只是在心中暗自腹诽：“畜生就是畜生，还想激老夫出手，可笑，是想让老夫与他争一争谁死得快嘛。” “如此看来，白虎道友似是不知那至尊之名？以尊者之境冠绝天下，南冥无幽中来去自如，又岂会是易于之辈？白虎道友修为不过炼虚后期，觊觎至尊弟子，小心丢了性命。”那女子言罢，身影就此消散，不知去往何处。 那少年修士亦是一步迈出，穿梭虚空远去，不再逗留。 唐白虎目光沉凝，喃喃自语：“能让他们两个这般忌惮，看来这个尊者还当真不容小觑。不过，那人族少年的血rou，隐约中竟有神性法则流露，还是得设法将之吞下。若是能够将之血rou炼化，修为或许能够精进不说，那方面的能力，或许也能够在神性法则的滋养下恢复。” 念及于此，唐白虎目光闪烁，转身离去，不知将作何打算。 一株千丈大树之上 “祖师，林扬已经离去。不过，那南冥兽神山的唐白虎，似乎对林杨的弟子有了几分图谋。弟子担心，若是那林扬发起疯来，是否会影响整方南冥无幽界。”一道身影立足丈许的树叶之上，对着前方空地恭敬开口。 “无妨，林扬离开便可。至于那只绝育白猫，玄天殿之修尤其是他和他身后的兽神山能够得罪的，不必理会。尔等无需关注此事，好生修炼便可。”那空地却是忽的传出一道声音，道纹荡漾开来，却是那前方的叶片之上，隐藏着一方独立的洞天世界。 “是，弟子谨遵祖师之令。”那男子向着前方空地躬身一拜，而后远去。 玄天殿 飞扬峰 此峰高三千六百五十丈，接连天地，恍若撑天之柱。此处乃是林扬道场与洞府所在，此际，盖铭躺在洞府之中，仍未苏醒。 而林扬则是与玄天殿主云一并肩而立，凝视着那浮在空中的残烛。 云一凝视良久，忽的神情一凛，向着残烛一指点出，一道法力便将之笼罩禁锢。而后，他若有所思的开口问道：“林扬，此物你从何而来？” 林扬眉头微蹙：“可是有何不妥？此物乃是无生天昂宿魔君所留，我与他那锁天生灭离合阵一击之后，唯有此物丝毫无损。只是隐约间感受到，其中仿佛有一股难以言明的气息隐藏，故而将之带回。” “无生天？昂宿魔君？不过是个三流门派罢了，你怎的跑无生天去了？莫不成，便是专门为了抢夺此物？”云一眉梢微挑，略感好奇。 林扬扯了扯嘴角：“铭小子能修炼了。” 云一目光穿透石壁与重重阵法，落在了盖铭身躯之上：“看出来了，未曾想你这短短十数载，却是给了我一个大惊喜。” 林扬摇了摇头：“这惊喜，可不是本尊给的，而是那无生天昂宿魔君给的。” “哦？倒是有些意思，你且说说究竟如何？又是何等前因后果？”云一嘴角微微勾起，显然心情不错。 林扬深吸了口气，将自己的推测缓缓道出：“昂宿魔君不过只是炼虚中期罢了，但他的锁天生灭离合阵，却是蹊跷的很，此阵比之碎虚功法更为玄妙，不应该是他区区炼虚中期能够得到的。 其二，昂宿魔君似乎知晓铭小子身上有着与仙道有关之秘。他曾派两名万灵弟子，通过血珠来定位铭小子的所在之地。同时，他更是怀疑铭小子乃是仙人转世，听他当时的话语透露，似乎有真仙存在，并且在追寻着铭小子。 其三，铭小子本困锁在炼血之境数十载，而今突破，有极大的可能是那血珠中的一缕血迹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