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相偕皇城(一)情在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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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陆适与雁荡七友拼掌后身受重伤,危急关头,假真人飞身将他救下,划船逃离猎鳄岛,循长江水路向东而去。 三日后,正当风平浪静,江风和煦,一艘大船之上,陆适从噩梦中惊醒,迷迷糊糊叫道:“水,给我水……”他瞪眼瞧瞧,四下里乱糟糟一片,鱼叉鱼钩,渔网罾罟挂于四壁,鱼腥到处弥漫,恍然间置身捕鱼船,却不知天地何在。 “小兄弟,你终于醒了。”一人微笑着说道,面带几分关切,转头又道:“婆娘,筛碗茶来。”只见一个身肢粗壮的妇人,提一壶茶水,从船舱口走来,身边围了两个小孩,一男一女,十来岁模样,样貌可爱,各捧一只大平陶碗。 妇人走到陆适面前,那女孩笑嘻嘻托着碗,由她母亲倒上一碗绿油油的茶水,妇人道:“陆叔叔,请。”陆适略有疑惑,却也顾不得了,勉力撑起身子,从女孩手里接过茶碗,端碗之手不住发颤,他仰头倒茶,咕嘟嘟,一碗瞬时而干。 陆适喝得急,茶水顺嘴角流出,滴在衣服上,稍一揩拭,便道:“好茶,再来一碗吧!”妇人又筛于他一碗,也是一般下肚,陆适哈哈一笑,回了神来,黯淡双目现出光亮,眼睛打个转,见是杨九在旁边发笑。陆适大惊,将碗搁下,正要起身,杨九将他按定,说道:“小兄弟不必多礼,你替我杀二林,报了帮主大仇,杨九便是赴汤蹈火,也要救你一命。况且……况且,救你的还不是我。” “那是何人?”陆适面上露出惊愕之色,他只记得与雁荡七友拼了三掌,后面晕厥过去,发生了甚么,一无所知,只觉在梦中受人拥抱,颠簸前行,如同空中飞翔。 舱门豁然而开,一女子从外走来,香风撩动,带得裙摆叮当作响,清脆悦耳,忽而一拍手,丹唇微启:“值不值当,陆适并未深思,我只觉师姐对我恩重如山,这辈子都是报答不尽的,为她下跪,我不为难,为难的是……罢了罢了,老先生,你又救我一次,我很欢喜。”说罢,笑嘻嘻个不停。 自这人一进舱内,尚未说话,早有声音连串不绝而来,像奏了个曲儿,始作,翕如也;从之,纯如也,皦如也,绎如也,再配上她所说话音,当真是起承转合,以成音乐。 陆适直起身子,疑惑地挠头,说道:“这……这是我对那假真人说的话,你怎么知道?莫非你是……是那假真人……是你救了我……” 女子还未回话,男孩叫道:“雪姑姑,你来了?”走到女子身边,给她倒上一碗茶。 那女子侧过身去,拈起陶碗,慢悠悠呷上一口,笑道:“江南春,若配昆仑雪,自子时一阳生,小火慢熬,次日卯时太阳初升时出炉,筛到琉璃盏中,三五人坐椅品尝,那滋味才好呢。”她自品茗,显然不把陆适所问放在心间,舱内昏暗,陆适也只依稀见到一张侧脸,她那高挺的鼻梁最惹人注目。 男孩奇怪道:“爹爹说,昆仑山离江南十万八千里,若采了那里的雪,还没走出大山,便化了吧。” 那女子盈盈一笑,道:“傻小子,雪自然会化,茶叶可不化,你带了江南春茶,再走个十万八千里,到雪山煮茶就是了。” 女孩好奇道:“雪姑姑,这么说来,你在雪山煮过江南春咯?” 那女子将茶喝干,纤手轻弄,摆下茶碗,道:“嗯,我本昆仑来客,踏雪煮茶,那是轻车熟路了,待我了结心事,便请你们一起去昆仑山做客。” 男孩女孩齐声道:“好!”粗壮妇人向陆适打个万安礼,轻轻摩挲孩子们头顶,道:“好了,我们出去,让陆叔叔与雪姑和你爹爹说会儿话。”她语气极柔,慈母仪态尽显,那两个孩子也乖巧听话,对陆适道:“陆叔叔,你好生养病,我们走了。”母子三人便即出了舱门。 陆适心下又喜又无措:“喜的是,杨九此前突然消失,如今无恙现身,且多了一家四口,温馨非凡,为之觉得欢喜;茫然无措的是,这是哪里?要去何方?孩子们口中的雪姑,便是易容成陶弘景的神秘女子么?”他心中乱麻一团,突然又想起师姐尚在猎鳄岛,两相分离,更不知何时再见。 陆适从稻草垫上爬起身来,见那女子身材高挑,手持宝剑背过身去,对她道:“喂,你救了我对么?”他身子尚未痊愈,气血亏虚,起那一瞬眼冒金星,一手扶住一根立柱。 女子道:“明知故问。” 陆适微笑说道:“很是,多亏雪……雪姑娘救我……救我师姐,陆适肝脑涂地,也无以为报。” 女子道:“你们汉人就是好这一套,嘴上说得动听,一样也做不到,我现在要你心肝脑袋,你能给我么?” 陆适心头一振:“原来是个倔强女子,哈哈,与我正对脾气。”道:“那自然不能,不过,我也曾舍命拼掌,救你这个冒牌货,当算是恩恩相报。” 女子道:“如此说来,我还得多谢陆帮主咯?” 陆适笑道:“不敢,还未请教姑娘芳名。”他情知真相大白,这神秘女子正是假扮陶弘景的姑娘。 女子转过身来,一袭绛红色长裙,四角悬十二银铃,随风摆动,叮叮当当之声再起,回眸道:“芳名不敢当,我姓苏,名千雪,你叫我千雪好了。” 陆适看得呆了,但见她容貌脱俗,清冷如霜,目光流盼之际,不觉神绪停歇,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才道:“好名字,令我想起一首……一首诗来。” 苏千雪眼睛瞪得更大了,疑惑道:“噢?是什么诗,你念来听听。” 陆适咳嗽一声,念道:“‘渊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我……’这素雪与千,可不就对应你的姓名了么?”说话间,些许不好意思,后两句竟未能念出口来。 “后两句是‘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似?’陆小子,你倒令人刮目相看了。”苏千雪一边念,雪白的脸庞上跟着泛起一丝笑容,好像冬风拂过雪岭,扬起点点银花。 陆适笑道:“你也背过它?” 苏千雪点头道:“你们汉人的诗文,我略知一二,没想到你生得粗俗,却也懂这些。” 一番话落,二人脸上已双双生起了红晕,陆适心道:“那年王师兄念给师姐听,我无意间记了下来,没想到今日派上用场了,看来读书也并非一无所用。”苏千雪却是在想:“好小子,你歪打正着,竟拿我名字调侃一番,不过……不过倒也有几分韵味。” 苏千雪实是女国的千雪公主,她随母姓苏毗,原名应是苏毗千雪,然而此次东来寻父,不愿暴露身世,便将苏毗改为苏,不料给陆适误用上了典故,当真意外收获。 陆适将嘴一撅,说道:“我很粗莽俗气么?” 苏千雪道:“我说甚么也不管用,须得再问问杨大哥。” 陆适余光一瞥,却见杨九跪地多时了,忙扶他起身,问道:“杨兄,这是何意?” 杨九执意跪下,说道:“早前便听苏姑娘说,兄弟你杀了二林,接任了帮主之位,杨某人无礼多时,不跪帮主跪谁?” 陆适哭笑不得,问道:“杨兄弟,你在土龙帮原司何职?” 杨九道:“卑职掌理帮中赏罚,职居执法使者。” 陆适道:“那好,杨执使免礼,起身说话。” 杨九唱个喏,恭敬起身,率先问道:“帮主,你的夜光屠龙戟现在何处?” 陆适难堪道:“我……我也不知,由它去吧,其实小弟我不愿做这帮主,当时你不在场,我已托付给谭大眼掌门,从此以后,你我兄弟相称,不拘甚么帮主执使。”
杨九叹一口气,听陆适决定已出,也无法再劝,说道:“谭掌门执掌土龙帮也不是不可,只怕……只怕东海派余孽与西北二海派不答应,武林中又恐有一场争斗。”神情中现出几分难过与惶恐。 陆适问道:“为甚么?” 苏千雪叹口气道:“这你都不懂么?他四海派素来相互制衡,如今林凌一死,东海派名存实亡,而谭大眼势力大增,南海派雄极一时,其他二派会怎么想?” 陆适点头道:“联合起来,进攻南海派与土龙帮。” 杨九道:“严格来说,是进攻土龙帮。” 苏千雪道:“不错,杨大哥,你还是挺聪明的,可惜你不是土龙帮帮主。哎,不过话说回来,倘若你接任了,那时候,东南西三派与土龙帮四足鼎立,还能恢复往日制衡势态,谁也胜不得谁,倒也不会有事。” 陆适问道:“三足鼎立有何不妥么?”言下之意是:谭大眼一家独大,独抗西海、北海二派,如同三国鼎立,理应均衡无事。 苏千雪却摇头道:“往昔魏蜀吴三足鼎立,可惜后来还不是归于一晋?与其三,莫若四,四者,两两制约,两两联合,总有所生克,反而无事。若三足鼎立,往往有合二攻一的毛病,其实也并非三,便是五、七、九,总不免征伐的。譬如战国七雄,归于一秦,虽未必因之而成,也有所影响。” 陆适想想有理,好奇道:“你一个女儿家,怎么懂这许多天下大事?”听她说得头头是道,不禁心生敬佩。 苏千雪哼道:“你瞧不起女儿家么?” 陆适忙解释道:“不是,我听你说,你家住昆仑山,那样的西域莽荒之地,百姓生活困苦,食不果腹,哪有功夫熟读诗书,纵论天下?除非你是大家闺秀,王公贵族。” 苏千雪笑道:“难道我不像大家闺秀么?”说这话时,不免有所害羞,总是没将公主的身世托出。 陆适心中在想:“观你容貌谈吐,确有几分雍容华贵,或许当真是西域贵族出身。”可因她先前易容现身,不免心有怀疑,便道:“我猜不透,或许你现下还是假面示人呢。” 苏千雪走近他身前,面露微笑,凑近了他,对他道:“那你好好打量一番,我到底真面假面。” 这句话突如其来,陆适不知所措,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终于还是不自觉地面向着她。陆适心怀阿黎,不意打量别的女子,目光只放置在她的鬓角,却见她连鬓角肌肤也晶莹雪白,十分好看。船舱里微风轻起,浓郁香气从她怀中飘来,陆适心神荡漾,终究不由自主地移动目光,偷看她那对明亮眸子。苏千雪也是心头一震,四目相接下,电光交流,说不出的神秘与喜欢徘徊于一尺之间,两心沛然。 苏千雪天性烂漫,从未与男子相处,虽晓畅汉人经典,却也不曾体会男女之别,竟然大大方方地给眼前人瞧了一遍,誓要打消他怀疑之心。其实她亦欲打量这古怪男子,心中在想:“他是何方神圣,为甚么可以为了师姐抛弃宝座,下跪求饶?”待见了他那坚毅而忧郁的眼神,心下了然:“原来如此。”其实她也不知原来怎样,如此为何,只觉这人说到做到,一生无悔。 不知过了多久,舱门外妇人喊道:“当家的,我们到家了。”紧接着,两个孩子进了舱中,叽叽喳喳地欢腾起来,打破了陆苏二人尴尬而又甜蜜的宁静。孩子们挽着苏千雪往外走去,杨九也握住陆适的手,笑道:“小兄弟,我晓得你有许多疑惑不解,走,到我家把酒再叙。” 陆适又惊又喜,从注视中回过神来,听得酒字,便浑然忘却了刚才之所发生,一时精神大振,爽快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