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风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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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一定睛一看,陌生人年约五十,一脸长须,面目消瘦,身穿道袍,背上有行囊,一手拿着烛台,另一只手拿着一柄伞,还在不停滴水。 这时房里又是一声惊叫,是珂儿发出的。她给刚才的惊叫吵醒,瞧见屋里的生人,吓得从道一怀里坐起,又一把抱住,浑身乱抖。 道一对陌生人大声喝道:”你是人是鬼,怎会在这里!“ 那人见道一开口说话,似乎反而松了口气说:”你们是谁?也吓了我一跳。“ 道一说:”我们路过此地,借宿一晚。“ 老者摇头叹道:”挂单便挂单。小和尚不守清规,竟在此行龙阳之好。“ 珂儿总算镇定下来,凑到道一耳边轻声问:”什么叫龙阳之好?“ 道一怒火上冲,大声道:”老道士,你不要血口喷人!你还没说你是谁呢!“ 老道士朝天一拱手:”贫道法号元冲,龙虎山混元观出身,到此拜见仙师。深夜抵达,不愿打扰方丈,便来此歇息,不想撞见你二人之事。唉。“ “到底什么是龙阳之好?”珂儿再次轻声问道一。 道一没有回答,而是伸手扯下珂儿的帽子,一头青丝如瀑布般泻下。珂儿吓了一跳,不明就里地看向道一。 元冲恍然大悟,笑着说:”原来如此。我想世上哪有如此清俊少年。” 他随即叹了口气,又道:“小和尚年纪轻轻,凡心不死,情有可原。贫道劝你还是早早还俗,给这小姑娘一个名份。” 珂儿听他这么说,满脸顿时羞红,眼中却闪耀着喜悦的光芒,搂得道一更紧了。 道一有心反驳,又怕惹珂儿不快,便说:“我和她的事不用道长你来管。道长既是龙虎山张天师门下,为何跑到如此一个偏避小庙来寻仙师?” 元冲脸上露出不快之色。“龙虎山大得很,光道观既有百余座,并非人人皆是张宗演门下。你既是和尚,难道不知此处供奉的是何人么?” 道一说:“我说了是路过此地,不过比你早到几个时辰而已。” 元冲想了想,走到屋内另一头的床前,一边把背上行囊放下,一边说道:“既如此,我便和你说说。” 他坐到床边,手捻胡须继续道:“此地叫神仙岭,此庙叫神仙寺,乃是为供奉百余年前风水大师布衣子而建。布衣子本名姓赖,即在此地出生。他曾是高宗的国师,受jian臣秦桧陷害,流落江湖,人号先知山人。他精于堪舆之术,又好助人,倍受世人景仰。相传岭南那边英德府既是由布衣大师选址所建。” 道一听了呵呵了两声。全真向来视风水为邪术,他自然很看不起求风水的人。 元冲似乎看出了道一的心思,正色道:“怎么,小和尚不信?” 道一咽了下口水说:”道长既是修道之人。当内修神气,外炼丹药,画符行蘸,为何想求堪舆之术?俗话说,十个堪舆九个穷,福人自有福地,无福之人,怎么抱祖先骸骨求宝地,终是无福。“ 元冲听他贬低堪舆之术,火气立即上来。”你这小和尚,胡言乱语!也罢,今晚有你们两个小鬼在,贫道也休息不得了,就与你讲讲这道家堪舆之术。 你虽是和尚,我道家根本经典《道德经》你总知道吧。道德经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这堪舆之术,堪,既天道也,舆,既是地道也。身为修道之人,岂能不察天道地道? 有道之士,必精于天地之道,是故自古司地者为仙师也。如今世人妄谈风水,冒渎山灵,举亲骸以求福禄,所求之人皆儒士方家等凡夫俗子,故而十个堪舆九个穷。余下一个才是遇到真正的仙师,能择有福之人,辅以福地,假以天时,焉有不旺之理。因此福人,福地,福天,缺一不可。 小和尚,你修为浅薄,自然不懂,即便是你佛家,大德高僧也是精于此道的。“ 元冲说着,见道一满脸茫然之色,以为这小和尚不信,其实道一是根本不知道几个佛家高僧的名字。 元冲又道:”你不要不信。我告诉你,国朝故相,赵国公刘秉忠,你总听说过吧。刘秉忠曾入全真教,后得天宁寺虚照禅师感化为徒,习天文,地理,律历,占卦,无所不精,堪舆之术更是了得。大都即是他奉旨以风水堪舆之道营建。故而国朝才得以振兴龙脉,集天地之气,终一统天下。“ 道一还是一脸茫然,喃喃问道:”这风水,还有什么龙脉,和一统天下又有何相干?“ 元冲哈了一声,连连摇头。”小和尚真的什么都不懂。你仔细听我讲。上至商周,下至国朝,历代皇家皆笃信风水,择地建都必依龙脉,修宫建陵亦然,运势方能长久,视龙脉为皇朝兴衰所系,对威胁其龙脉的别家风水必除之而后快。 秦始皇时,有望气者云,东南有天子气,始皇帝即刻东游以厌之,又凿金陵以断其气,并改金陵为秣陵,其用心不可谓不毒。先有楚王,后又始皇,毁金陵之气后,凡在金陵建都者无不国运衰微,长不过百年,短则十数年。 宋太宗亦断过龙脉。山西晋阳古来天子气盛,汉文景二帝,晋司马父子,唐朝高祖,皆起于晋阳。宋太宗灭刘汉,占晋阳后不但万炬齐发,火烧晋阳城,而且命人引汾河水灌入城中,又削城北舟山山头,何也?唯恐晋阳再出天子尔。“
道一见元冲说得煞有其事,便随口问道:”道长说历代皇朝龙脉,都在何处?“ 元冲想也不想地说:”天下龙脉皆出昆仑,脉出八方,入中原者三,北,中,南是也。北龙沿黄河走祁连,阴山,太行,至关外入北海。中龙走秦岭,巴山,武当,桐柏,泰山而入黄海。南龙顺金沙江,走云贵,经衡山,天目山,入东海。 至于各朝龙脉所在,周在岐山,秦在咸阳,汉在沛县,晋在河内,隋在弘农,唐在陇西,宋在开封。国朝,国朝......“ 元冲说到这里,却不说下去了,但看到道一期盼的目光,转而长叹一声,又道:”皇上起自金莲川,龙脉当在那里。“ 道一说:”听你讲,若是金莲川一带龙脉被截,本朝不就断了国祚?这也太容易了。“ 元冲脸上变色:”这是小和尚你说的,不是我说的哦。“ 道一脸上一笑:”说笑而已,道长不必当真。“ 元冲点点头:”这玩笑可说不得。不过有一说一,想断龙脉也并非说的那么容易,你看始皇帝断金陵,宋太宗毁晋阳,无不动用上万大军才行。而且为首之人也要要断龙相方可。比如小和尚你么......“ 他说着仔细端详道一,片刻之后,眯眼笑道:”小和尚山根高耸,尚有贵气,然眼光如水,命犯桃花,断不得龙脉,断不得龙脉......呵呵。“ 珂儿听到这里扑哧一笑。道一有点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道长在夸你有女人缘呢。“珂儿害羞地低下头。 道一脸上发窘。”随你怎么说,道长。这个我,小僧不懂,也不信。“ “嗐,还有不信面相的人!”元冲睁大眼睛,”小和尚,我同你讲,不要不信。一官成十年贵显,一府就十载富丰。但于五官之中,倘得一官成,可享十年之贵也。如得五官俱成,其贵老终。房玄龄龙目凤睛,三台位列,班冲升燕颌虎颈,万里封侯......” 见元冲道长又有长篇累牍之势,道一忍不住打断了他。“道长,你怎么说我也不会信的。人人都说,印堂发黑,不祥之兆。我看道长印堂就发黑,难道我能说道长有大祸临头不成?” 道一只是看到元冲的面色,随口说说,不料元冲听了,大惊失色。 “什么!我印堂发黑?小和尚,你没看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