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六年前梁师都成为金山宫三部首领以来,还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竟然阵亡了三十四名部下,二十多人被杀伤,简直要将他气得发疯。 他曾无数次洗劫北上的商队,只要他们出现,哪支商队的商人不是乖乖跪在地上,任凭他们处置,比羊群还要温顺,今天这群商人竟然敢奋起反抗,还重创了他的手下,简直匪夷所思。 梁师都立刻意识到,这些商人中必然有特殊人物,他眯着眼望向夜幕下的玄沙石林,他想起了那个使刀的年轻人,心狠手辣,敏捷如猎豹一般,正是他率领大群商人击退了自己手下的进攻,而且至少有十几人死在他手上,此人究竟是谁? “统领,我们下一步怎么办?”一名心腹低声问道。 “怎么办?” 梁师都咬牙切齿道:“若不杀光他们,怎能出我心中的恶气!” 尽管梁师都发誓要杀光所有的商人,不过他也承受不了这大的损失,死伤数十人,他已经很难向北镜先生交代,如果伤亡再加大,北镜先生绝不会放过自己,想到北镜先生惩罚部下的残酷手段,梁师都不寒而栗。 他负手走了几步,最好的办法是利用夜色的掩护偷袭这群商人,只要他的手下能杀进十几人,内应外合,他们就能冲破对方防御线,将这群商人悉数屠杀。 梁师都蹲在地上,用木棍在沙地上画了一幅地形图,他已发现南入口比较平坦,骑兵可以直接杀进去,关键还是要夺取南入口,他们就胜券在握了。 沉思良久,他一招手,叫来几名手下,低声吩咐他们几句,几名手下抱拳答应,立刻向石林中奔去,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梁师都首先要摸清对付的情况,他绝不能再轻敌,盲目冲锋。 半个时辰后,跑去探查情况的手下回来,向他汇报了陵墓内的情况,令梁师都颇为惊讶,南入口居然没有任何防御,怎么可能? 他立刻翻身上马,一挥手令道:“跟我来!” 他率领五十名骑兵向石林内缓缓而去,不多时,梁师都带来大群骑兵来到了距离南入口约七十步外的一片石林旁,他一摆手,所有人都勒住了战马。 梁师都凝神向南入口观察,在皎洁的月光下,一丈宽的入口处没有任何阻碍,陵墓内十分安静,看不见一名守卫,梁师都心中暗忖,莫非对方在和自己唱空城计? 他慢慢冷笑一声,他倒要试试,对方有什么手段能阻拦自己骑兵冲击,他回头对几名骑兵喝令道:“杀进去!” 几名骑兵一催战马,战马疾冲而出,在狭窄的石林中奔跑,速度先是不快,但距离入口越近,道路越宽敞,几名骑兵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俨如风驰电掣一般,马蹄声密如鼓点。 但就在为首骑兵刚冲进南入口的一瞬间,地面‘绷!’地弹起一根绊马索,战马一声惨嘶,向前失足摔倒,连同骑兵一起重重翻滚出去,后面两匹战马收势不及,也接连被绊倒,两边闪出几名黑影,狠狠用矛刺死了摔倒的骑兵。 梁师都看得清楚,他重重哼了一声,不过是几根绊马索而已,也能阻止自己的骑马吗? 他大喝一声,“杀进去,注意地上的绊马索!” 数十名骑兵一起出动,如一条长蛇般依次向前奔驰,对于训练有素的骑兵而言,绊马索并不可怕,只要能事先发现一般都能躲过,如果他们已经知道入口处有绊马索,他们怎么还可能上当。 前面几名骑兵越奔越快,瞬间冲到入口前,绊马索再次弹起,但战马却高高跃起,极为灵敏地避开了绊马索,一跃冲进了陵墓空地内,第二匹和第三匹战马也如法炮制,皆顺利地冲进了陵墓。 后面梁师都兴奋得拳掌相击,只要五十名骑兵都冲进去,今晚他们就将血洗这群商人,出心中这口恶气。 绊马索失败了,骑兵接二连三的冲进了陵墓空地内,局势骤然紧张起来,站在高台上的张铉冷冷地看着骑兵冲进来,他大喊一声,“动手!” 只见入口顶上,几条长索一起拉动,右面一根事先被掏空底部的石柱开始晃动起来,慢慢倾斜,下面的几名骑兵吓得魂飞魄散,掉头便逃,但后面的骑兵却堵住了退路,石柱轰然倒下,伴随着一片凄厉的惨叫声。 石柱重重砸下,断成数截,尘土飞扬,下面三名骑兵躲闪不及,被砸得稀烂,南入口处顿时一阵大乱,躲在暗处的商人在程咬金的带领下冲了出来。 “劈脑袋!” 程咬金大吼一声,大斧挥过,将一名骑兵的人头劈飞,其余三名冲进陵墓空地的骑兵也被团团包围,长矛乱戳,将三名骑兵悉数刺死。 两名墙头上,数十名隐藏的弓箭手全部现身,张弓射箭,密集的箭矢射向中间混乱成一团的马贼骑兵,顿时惨叫声一片,骑马纷纷中箭落马,梁师都急得大喊:“撤回来!后撤!” 马贼骑兵纷纷后撤,丢下十几名受伤或被射死的同伴,狼狈地退出了石林,柴绍带领二十几人冲了出去,乱刃齐下,将中箭未死的骑兵全部杀死,将他们身上皮甲剥下,兵器全部捡了回来。 一次漂亮的反偷袭,马贼再次损失二十人,而商队却未伤一人,令商人们士气大振,所有人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张铉身上。 但张铉却没有时间享受商人们的拥戴,他指挥商人用巨石将四处入口悉数堵死,又从商人和伙计中挑出五十名身体健壮者,让他们穿上缴获的皮甲,手执长矛排列成矛阵,由程咬金训练他们。 张铉很清楚局势的严峻,一旦偷袭不成,马贼很可能还会像白天一样强攻,他们必然会从四面八方翻进来,能战斗的商人已经不多,只有一百八十多人,如果形成一对一的局面,他们就危险了。 只有尽快训练成阵型,才有自保的一线希望,张铉又将其余所有人集中起来,他站在高台上对他们大声道:“马贼已经被我们杀死五十多人,他们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自己胆怯,只要我们有勇气和他们拼死一战,我们就能活下去。” “为了我们的妻儿父母,我们必须活下去!” 在张铉的激励之下,每个人的热血开始沸腾,他们想到了自己的妻儿,为了让他们能在乱世中生活,自己不惜出来经商,如果自己死在马贼手上,他们妻儿该怎么办? “活下去!” 一名商人振臂大喊,所有人的激动起来,高举武器大吼,“拼死一战,我们要活下去!” 张铉一摆手,让大家安静下来,他又对众人道:“生死较量往往就看谁更狠更猛,但我们单打独斗的实力不如对方,要想战胜对方,只有一个办法,几个人一起上,我要求你们彼此结为同伴,或两人,或三人,或者四人,只要对方翻进来,你们就冲上去杀死对方,不要有任何犹豫。” 商人们开始各自寻找同伴组队,这时,柴绍走到张铉身边,低声问道:“你觉得这样有用吗?” 张铉摇摇头,“我不知道,但也只能尽力而为,能活多少,就看天意了。” 张铉又拍拍他的肩膀,“你和李二叔在一起,尽量保护他。” 柴绍回头望去,李神通的手下只剩下五人,他们不能丢下主人,无法再为张铉提供援助了,柴绍点点头,起身快步离去。 张铉只觉胸腹间又是一阵阵烦闷,他克制住身体的不适,快步向五十名正在训练的长矛手走去。 夜间的偷袭令黑马贼再遭重创,梁师都遭到了出道以来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让他骑虎难下,不得不豁出去了,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要将对方赶尽杀绝。 现在对方已经将几处入口用巨石封死,使他的骑兵无法再冲进去,他们只能翻进去和对方决一死战。 梁师都只留下二十余人看管战马,其余一百二十名马贼全部出动,从三个方向向陵墓空地包围而去。 其实梁师都还想过另外一个办法,那就是对商人们的牲畜下手,惊扰它们以造成混乱,但对方显然有了充分防备,将牲畜集中在东北面,那边地势最高,峭壁林立,无法从外面翻越,而且所有牲畜都被布蒙住了双眼,各种货物将它们包围,使它们无法乱跑,只能安安静静呆在角落里。 但无论哪一个方案,梁师都也不可能一一去尝试,他只能采用最简单最有效的办法,让所有人翻进去屠杀,尽管会有一定的损失,但梁师都已经顾不上了。 他手提一根大铁枪,亲自率领众手下向玄沙陵中央地带一步步走去。 时间已经快到四更,陵墓空地内,所有人都坐在台阶上默默等待着,他们没有困意,也没有绝望,张铉给了他们希望,所有人都相信,只要他们拼死一战,他们就能活下去。 “来了!” 不知谁大喊一声,所有人都霍地站起身来,握紧了手中的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