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验证
梁云构最终被削职为民,拘于家中反思,至于要反思到什么时候,殿下没有说明,自也不会有人为了个平头百姓再去费劲询问。 其后朱慈烺又问了些民壮训练、难民安置方面的事,待到众人即将离去之时他才如刚想起一般把话题转到了士卒功赏上。 “钱先生,这件事便有劳你了。”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便似确定了心中猜想一般,连看向钱谦益的眼神都不对了起来。 先前梁云构被拘于家中的消息传出时便有人觉得这是钱谦益为讨好朱慈烺而刻意陷害。 待到今日这一遭后,钱老先生虽用各种证人、证言洗脱了陷害同僚的嫌疑,但与此同时却又坐实了巴结奉迎。 按着常人想来,若非梁云构屡次顶了太子殿下,凭钱谦益与他的交情又如何会不帮忙遮掩? “殿下,老臣不通军务,此事不如就由您亲定吧。” “唔............,”朱慈烺沉吟片刻,就如正在思考这个建议的可行性一般,待到已有人开始猜测太子殿下到底会定下何种功赏之事他才缓缓说道:“本宫于军中之事所知不多,功赏还是交由魏国公与越大人议定吧。” 梁云构既已落马,兵部便没了有分量的人在功赏之事上多嘴。 至于其他人........此时大约还在心中编排钱谦益,倒也没空理会这与自己本就没太大关系的事。 “哦,对了,这次阵亡的士卒多为救本宫而死,后日的葬礼还请诸位到场。” 就当众人还在为梁云构的交友不慎而感到惋惜时,朱慈烺却似不经意间说了一嘴。 左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在场诸人自然满口答应了下来。 随后众人结伴离开,显得有些形单影只的钱谦益却未曾回府,反倒让车架往梁云构府上而去。 那日问案时他便已有了猜想,今日这一遭他更是已将猜想坐实。 于他看来,此案明面上是针对梁云构父子,可实际上全都是朝着他来的。 原本他钱谦益外有士林支持,内有太子信重,端的是首辅的不二人选,可现在因这破案子不光士林之中已对他有了非议,甚至连他的学生也觉得恩师所作所为有些不妥。 如此一来他要是想坐稳首辅之位,除了坚定地站在太子一边还哪里来的其他选择? 以此为基他又如何想不到那隐于背后的力量到底是谁在cao控? “梁云构!” 到了梁府门口,钱谦益不等大门打开便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全然不见半点往日气度。 事情闹到现在这般地步,自是有诸多因素作用,可在他心中一切的起点却是梁云构那日的隐瞒。 若他能早些知道事情原委便能及时察觉到其中诡异,自然也可以和梁云构一道应对这针对他的阴谋。 如此想来,他好好的东林党魁落到成为他人傀儡的地步岂不是全拜梁云构所赐? 吱扭一声,梁府大门缓缓从里面打开,可还未等他看清里面情形却听里面有人大喝:“钱谦益!你欺人太甚!” “老夫欺人太甚?若非你这蠢货我又怎会落到这般地步!” 这般地步? 被罢官拘在家中的地步吗? 钱谦益这才回了一嘴便见梁云构从两扇大门之间冲了出来,显然其心中怒火比他要盛上许多。 “你这卖友求荣的小人!我怎没早些看清你的嘴脸!” “蠢货!你梁云构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若非你刻意隐瞒,我怎会一头撞进圈套里!?” 圈套? 钱谦益一句话下去直接将梁云构干懵了。 明明是自己被罢官,明明是自己被拘在家中,可为何这老货口口声声说是他进了圈套? 是了,他以此种方式讨好太子,定然会引得士林口诛笔伐。 在这种情况下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受害者,再虚构出一个隐藏在背后的势力便可以极大地削弱来自各方的压力。 若非如此,向来最重气度的钱谦益为何不入府中,反而要在大门外破口大骂? 心念及此,梁云构心中怒火更盛,口中的话更是怎么扎心怎么来。 “三姓家奴!你欲投鞑子而不得,又以好友之性命巴结假太子,一生反反复复没有立场,除了首辅之外,竟是从未想过别的,我梁云构真真瞎了双眼才会你与相交数十年!” 钱谦益虽一直将那心思藏在最深处,可梁云构毕竟与他相交数十年,竟是几句话便将其伪装全部撕下。
所谓乐极生悲、喜极而泣。 此时的钱老先生在极怒之下居然平静了下来,他的头脑甚至比平常还要清明许多。 他来这里既非与人斗嘴,亦非看人笑话,只是单纯想从梁云构口中获取一些信息,以验证自己心中的想法。 其实验不验证也没什么太大区别,毕竟他已想到此案的幕后黑手便是朱慈烺。 按着现在的情况他除了抱紧这黑手的大腿之外难道还有能力对其进行报复吗? 只是......... 栽了这么大一個跟头却还没搞清楚来龙去脉实在太让人气闷了。 “我这次来并无其他意思,只是想从你口中知道些信息。” 这边才说了两句梁云构便又骂了起来,但此时的钱谦益已从恼怒中恢复了过来便冷冷地盯着他一言不发。 半晌之后,梁云构将能想到的话骂了一遍,正当他打算再来一轮时钱谦益终于张嘴了。 “我问你答,若是答得好了,我便想法保住你儿子的性命。” 此言一出梁云构的脸顿时涨红了起来,连脖颈处的青筋都鼓出了一个个虬结。 若在过去,他自有千般方法将儿子从牢中救出,可现在太子殿下虽未将他明正典刑,但身上的官职却已被扒了个一干二净。 如此一来,他不但没有了在官面上与钱谦益对抗的能力,引以为傲的士林声望更不知还能剩下几分。 这般情形之下,梁云构若还想保住儿子,除了乖乖按钱谦益的话去做之外哪里还有别的路走。 “伱得罪过灵璧侯?” “没有。” “那日你为何不先找我商议?” “你是不遣了差役拦我入衙?!” “你儿子果真给应天府尹送过银子?” 问到这里,梁云构心中顿生疑惑:这些不都是你的安排,为何反倒来问我? 可形势比人强,哪怕他再不愿意搭理钱谦益,但在儿子生死的胁迫下却也不得不乖乖回答:“有一封书信。” “好的,明白了,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