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烛光里的mama

    “你……你是黄小钟，我看过你照片，还真是我哥，哈哈哈！”

    少女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好奇地打量了黄钟一番后嚷嚷道。

    那大嘴叉子咧的，就跟血盆大口似的，把黄丁丁都吓得往爸爸身后躲：会不会吃人啊？

    随后她就使劲一蹦，直接搂住黄钟的脖子：“哈哈，小钟哥，我叫张蔷，弓长张，蔷薇的薇，我妈跟你爸结婚了，所以我们是不同父异母的兄妹，我也终于有哥哥啦，哈哈！”

    好家伙，这大嗓门，就跟拉警报似的，估计这个大院都能听到。

    黄钟有点无语，不同父异母，那咱俩有关系吗？

    嗯，或许有吧，黄钟能感觉到，对方在嚷嚷自己有哥哥的时候，那种发自内心的兴奋和自豪，没有半点虚伪做作。

    于是他也笑笑：“你好，小薇。”

    咦，张薇很快又发现躲到黄钟身后的丁丁，立刻拉了过来：“哥，这是你女儿，哈哈你女儿应该管我叫什么，快叫快叫，哈哈！”

    魔性的笑声再次响起，吓得黄丁丁嘴一撇，快要哭了。

    黄钟连忙宽慰女儿：“丁丁别怕，这是你小姑姑，不咬人，。”

    “小姑姑。”

    黄丁丁有爸爸撑腰，当然就不怕了，还好奇地伸出小手，摸摸对方的爆炸头。

    这时候，屋门一开，露出一个中年妇女：“薇薇，回来就听你的大嗓门，这是……”

    黄钟目光投过去，只见对方风韵犹存，气质娴静，于是笑着点头：“阿姨，您好，我是黄钟。”

    “妈，这是我哥，我哥回来啦！”张薇抱着黄钟的胳膊。

    女人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脸上也露出惊喜之色：“原来是小钟啊，快进屋，欢迎你回家。”

    一句回家，差点把黄钟的眼泪飙出来：

    这里还是他的家吗？

    这里还是他的家！

    “老黄，建业，快点快点，小钟回来了！”女人嘴里叫着，然后一个高大的身影，扎着围裙，从厨房走了出来。

    他手里还拿着个勺子，看到黄钟的瞬间，勺子落地，当啷一声。

    “小钟！”

    “爸！”

    “儿咂！”

    “老爸！”

    父子二人，紧紧拥抱在一起，五年来，所有的隔阂，所有的一切，都在血脉的冲刷下，瞬间消融。

    世间万般皆可辜负，唯有血脉不可斩断。

    或许有些固执的黄钟，迈不出这一步，也叫不出这一声爸爸。

    但是对于历经世事沧桑的黄钟来说，还有什么比骨rou团圆更重要的呢？

    等到从激动中平复，黄建业这才拉着儿子，仔细打量：“小钟，你成熟了。”

    “没错，熟了熟了，连女儿都有了。”张薇在旁边插话。

    黄钟也望着父亲，后背已经不再那般挺直，鬓角也染上岁月的风霜：“爸，你也老喽。”

    阿姨则欣慰地望着这对父子，轻轻擦拭眼角的泪珠。

    她当然知道这一切的缘由，也知道老黄这几年对儿子的思念，所以能有这样的团聚，她真的很欣慰，看来黄钟这孩子，真的长大了。

    黄建业的目光，也终于落到黄丁丁身上。

    “丁丁，来，叫爷爷。”黄钟也擦拭一下眼角的泪珠，拉了拉女儿说道。

    “爷，爷爷。”小家伙怯生生地叫了一声。

    孙女，这是自己的孙女！

    黄建业的心，感觉瞬间被融化，他蹲下身子，轻轻抱起小家伙，终于忍不住老泪纵横。

    “爷爷，不哭，哭鼻子不是好孩子。”黄丁丁很认真地跟黄建业说着。

    “好好好，不哭，今天是高兴的日子，谁也不哭！”黄建业抱着孙女，再也舍不得撒手。

    阿姨则去了厨房，今天中午，要好好安排一下伙食。

    张薇则抱出来一大堆零食嚷嚷道：“丁丁，小姑姑给你好吃的，来，这是巧克力。”

    “苦。”黄丁丁咬了一口，然后直咧嘴。

    “喝吧，这是可乐，国外的。”

    “也有点苦，不好喝。”黄丁丁喝了一口，继续愁眉苦脸，这都啥好吃的，一点都不甜。

    黄建业和黄钟则对视一眼，一起笑着摇头，然后坐到沙发上，父子两个聊了起来。

    五年了，儿子音讯皆无，黄建业这个当父亲的，怎能不惦记？

    在得知儿媳的事之后，黄建业也沉默了，望向孙女的目光变得更加怜爱。

    “小钟，这次就不要走了，我先在厂子给你办一个临时工，你的专业没丢吧？”黄建业这次下定决心，一定要将儿子留住。

    他就在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工作，是一名摄像师，为了儿子，豁出去面子，也要找厂领导，先安排儿子当临时工，再慢慢转正。

    儿子从小就跟妻子学习音乐，底子还是不错的。

    黄钟点了点头，然后向父亲说明回京的经过，黄建业听完呆了一阵，然后伸出大手，轻轻拍拍黄钟的肩膀：“小钟，你现在出息了。”

    “菜好了，赶紧来吃饭吧。”阿姨走出来招呼大家去吃饭。

    黄钟这才打量一下屋子，有的地方变了，有些地方又没变。

    瞧得出来，家里的条件现在不错，有一台彩电，这年头，彩电可是奢侈品。

    还有个小冰箱，上面摆着录音机，以及一大盒子磁带。

    从磁带的封面上能瞧出来，不少都是欧美那边的。

    这年头，国外的东西想要进来可不容易，常人根本接触不到。

    黄钟刚才和父亲聊天的时候已经了解到，阿姨是乐团的首席小提琴手，因为工作的关系，平时能接触到这些。

    午餐是四菜一汤，有鱼有rou，吃的黄丁丁小肚溜鼓。

    在得知黄钟正在为西游红楼剧组编曲配乐之后，阿姨是满脸惊讶之色。

    她是行内人，当然知道，这两部剧的音乐工作，已经换了好几个人，其中有些更是名气不弱。

    万万想不到，年纪轻轻的黄钟竟然能同时被两部戏的导演委以重任，看来这孩子是有真本事的。

    “哥，你可以啊。”

    张薇用胳膊肘轻轻捅捅黄钟，然后一脸巴结的模样：“哥，走走后门呗，给我找个合适的歌，我最喜欢迪斯科了！”

    黄钟笑着摇了摇头：“现在用不上我，很快就会有人找你唱歌，录磁带，希望你到时候不要觉得烦就好。”

    “真哒，我最喜欢唱歌啦，怎么会烦呢？”张薇一脸兴奋，身子还扭了起来。

    “好好吃饭，挺大的姑娘，还没正行。”阿姨白了一眼，嗔怪地说道。

    张薇乐呵呵地缩缩脖子，赶紧往嘴里刨饭。

    阿姨则不停地给黄钟父女夹菜：“小钟，这次回来，可千万别走了，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好的，阿姨。”黄钟轻轻点点头，“这段时间我在电视台的招待所，那边工作起来比较方便，有时间我就会回来的。”

    说完他目光扫过两人，跟着说道：“看到我爸和阿姨你们现在都很好，我也很高兴。”

    黄建业放下筷子，郑重其事说道：“你忙工作是正事，丁丁还小，你带也不方便，就留在我这边好了！”

    黄钟只能笑笑，果然是隔辈亲啊。

    吃过午饭，黄钟这才推开一间关着的屋门，这是一个小屋，原本是他住的屋子。

    开门的瞬间，黄钟感觉鼻子有些发酸，屋里收拾得很干净，依旧是原来的模样：一张床，一张书桌，

    床头放着一把二胡，样式和自己平时用的一模一样。

    桌子靠墙，中间放着小镜框，里面是一些黑白照片。

    中间的位置，是一位年轻的女性，很美丽的脸庞，脸上带着温婉的微笑，仿佛正慈爱地看着黄钟。

    “妈！”黄钟情不自禁地双眼湿润了。

    在客厅里，张薇想要进屋瞧瞧，却被阿姨轻轻阻止。

    又过了一会，小屋里面幽幽响起了二胡声。

    这把二胡平时保养得很好，开始只是吱呀声传来，断断续续，显然在边拉边调弦。

    很快，舒缓的曲调就变得流畅起来。

    客厅里的人都认真聆听，旋律很简单，却能一下子就抓住人心。

    前奏结束之后，黄钟深情的声音飘了出来：

    “mama，我想对你说，

    话到嘴边又咽下。

    mama，我想对你笑，

    眼里却点点泪花。

    噢mama，烛光里的mama，

    你的黑发泛起了霜花。

    ……

    mama呀！

    黄丁丁怀里抱着洋娃娃，顿时哇哇大哭起来。

    一贯没心没肺的张薇，眼睛里面也泪花闪闪。

    阿姨轻轻擦拭眼角，作为一名母亲，她更能体会歌声中的那份挚爱。

    黄建业也闭上眼睛，泪珠从眼角滚落。

    情真意切，即便是最最简单的旋律和歌词，也能打动人心。

    等到琴声渐渐归于平静，黄钟也从房间里走出来，来到阿姨身前，深鞠一躬：“阿姨，谢谢您。”

    谢谢还能保留他的小屋，保留他对母亲的思念。

    “一家人，不用说这些，小钟，这首歌，怎么从来没听过，难道是你……”阿姨为不少歌唱家伴奏过，她听过太多的歌曲，可是这首先给母亲的赞歌，却闻所未闻。

    黄钟则情真意切地说道：“这首烛光里的mama，送给普天下所有的母亲，愿她们永远健康，长寿！”

    “哥，你太厉害了，快给我写首歌吧！”张薇猛扑上去，抱住黄钟的胳膊晃荡，大眼睛一个劲扑闪。

    黄钟抬手揉揉她的爆炸头：“那你得找丁丁去，她有合适的。”

    黄丁丁一听就来劲了，大眼睛忽闪忽闪几下，就晃着小脑瓜，奶声奶气唱起来：

    “唐僧骑马咚里个咚，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得快，后面跟着个猪八戒；”

    “猪八戒，鼻子长，后面跟着个沙和尚；”

    “沙和尚，挑着箩，后面跟着个老妖婆！”

    唱到这里，黄丁丁俏皮地伸出一根手指头，指向了自己这个小姑姑。

    我……张薇气得要抓狂：我不要这个小侄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