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离开母亲的乡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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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的几天每个晚上,齐天多次从梦中惊醒。家人不敢睡觉,轮流守着他。看着从梦中惊醒的儿子,齐天的父亲在昏暗的电灯下平静地对齐天说:“三……齐天,你过几天回学校吧,早点回去上课,别耽误了学业。” “好吧。爸,你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我……” “别说了,你再睡一会吧!” ………… 父亲因为地里的劳动,早早地离开了。 齐天又独自爬上后山,云雾缭绕之中,青山更加神秘。 “我梦见自己,将离开这个生养自己的故乡,永远不会再回来了。常常在遥远的地方,回想故乡的点滴,最亲的家人,而泪流满面。”齐天不相信这个梦境,也不相信自己会狠心离开故乡而不再回来,让故乡成为遥远的记忆。 “但无论如何,在回学校之前,最后一次看母亲,向她作一次深情的告别。” 小路上,远远地跟着三姐和姑家的表哥玉富,关注着齐天的一举一动。 到了午饭的时间,齐天也不愿回家。三姐和表哥突然从小树林后冒出头,使劲拉他,齐天也无动于衷。 三姐自己守着齐天,让表哥回去,最后用竹篮子把饭、菜、汤送上来。 齐天似乎也饿了,端着汤喝了几口,突然放下,没有吃饭。 “多吃一点吧,会饿坏的!”三姐拖着长长的调子。 “好好地活着,舅娘肯定不希望你现在这样子。”木讷的玉富开始发话了。 “我知道,我真没胃口。你们放心,我没事。”青年终于说话了,不愿多吃东西,他毫无表情,望着远方,若有所思。 一直到夕阳快隐没于山坳,山沟里炊烟架桥,小鸟开始归巢,夜色快要降临,他们才沿着小路,往山下走去。 ………… 第二天一早起来,齐天没有去后山,而是说沿着山沟往外去散散步。依然是一前一后,跟着三姐和表哥。 他们往山沟往外走。沟口有一条小溪,沿途筑有很多拦河坝;拦住的水清澈,可以灌溉农田;岸边水草肥美,歇着几只红色的蜻蜓;偶尔会看到水中游动的鲫鱼,有几个追逐、戏水的少年。 齐天走过堰坎上的一座石桥,走上了通向镇上的村级公里。继续往东走,他看见一口水井,站在井边,低头照见自己的脸。 齐天抬起头,看远处的玉皇寨、陡石梯,回想起雷雨夜碰上的逃婚的新娘,尤其想起母亲的点点滴滴,尤其是当年参加高考的那个晚上。 ………… 那一晚,齐天终于走上村外的小石桥。 对面青山如墨,明月倚在山头;池塘静卧在山沟,澹澹水烟升起,弥漫在田野的尽头。近旁,竹林静默不语,桥下流水晃动着青青野草,弯月躲在水草之间,破碎了的是倒映在水底的月光。 “让你爸爸送你到镇上,今晚住你大姐家。明天一大早记住起床,去考试的地方路程远,坐靠窗的位置,可以靠在车上养神、睡觉,少说话,不要惦记家里……” mama跑出院坝,追上齐天,站在小石桥中间,左手拿着一个很小的布口袋,右手拉着自己的双手,不时又把左手搭在齐天的手上,双手拉着齐天,开始了一阵唠叨。 齐天点点头。月光下父亲的脸黝黑,短袖里露出了一双粗糙的手,他背着沉重的背包,试着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来。 这时,大院里的邻居拉开灯,很多人站在屋檐下或院坝里,望着我们,在小声说话。 五婆离石桥最近,离齐天只有三十多米远,她站在屋檐下暗淡的电灯下,大声叫道:“三娃子,好好考试哦,争取考个大学。” “快回话,你五婆在给你说话。”mama把左手移开,拿出布口袋里煮熟的两个鸡蛋,要递给齐天。 齐天双手去接,mama才移开手,拽着布口袋。鸡蛋guntang,齐天不停地交换着手拿着。 “快给我,我把鸡蛋装在书包。”父亲把手伸向母亲,快速地说到。 “好,五婆。”齐天很小声应答着。 mama陪着齐天,拉着齐天的手,沿着小溪沟往山沟外面走。 “如果我短命的孩子还在,也跟三娃子一样大,长大成人了。”背后传了五婆好似自言自语的话语,也像是在对我们说。 院落里的说话声远了,灯也逐一熄灭。齐天转过身去,青冈林在山坳里,背对月光,幽深一片。 池塘里的水也看不见了,只有蛙声填满空荡荡的水面;对面山崖上,一道水瀑依然挂在青草之间,白色的瀑布变成了几条白线。 快到大堰坎,一条小河横在眼前。刚走上堤坝,小弯土的小路上传来喊声,出现了一个人影。 “兰淑,让你的三娃子等一下,我给三娃儿煮了几个鸡蛋。”mama拉着齐天的手,马上停了下来,听声音就是五婆。 人影走近了,单薄、瘦削的五婆伸开皱巴巴的手,拿着的是两个鸡蛋,她塞给齐天。齐天赶快接着,浅黄色的鸡蛋还是热的。 五婆再用温热的手拍拍齐天的脸:“三娃子,快吃下,一定要中举哦。” “兰淑,我们回去吧,让他们两个早点走吧,晚上走路凉快,一会就走到陡石梯了。”五婆转过身去,拉着mama的手。 mama挣脱五婆的手,走到齐天身边,再次拉住齐天的手,很轻地拍拍他的肩,没有说一句话。 父亲和齐天也没说话,开始走了,很快走上了大路。河风吹过来,一阵凉意,弯月揉碎在阵阵涟漪里。 堰坎上,mama和五婆还在“叽叽呱呱”站着,一直等到他们转过姚家的拐角,她们看不到齐天。那两个影子定格在堰坎上,也定格在月光下的宁静乡村。 ………… 远处的玉皇寨传出一阵不太响亮的鞭炮声,隐于绿林里的寺庙冒出了淡淡的白烟。 齐天从回忆之中走出来,再次把自己拉回现实之中。 一连很多天,三姐和表哥都跟着齐天,齐天似乎也显得正常了很多。大家的心也开始松弛下来。 到了夜晚,齐天被父亲拉到小木桌旁一起坐下,语气有些无力地说:“你回成都去上学吧,家里的事你不要cao心,我可以把你送到陡石梯。”
第二天早上,薄雾散去,淡淡的阳光涂满地上。 “你们快回去,把衣服端在池塘里去洗了。”父亲对着站在小石桥上的三姐和表哥说道,“他们不跟随齐天了却显得手脚无措的样子。” 父亲背着包走在齐天后面。走在陡石梯的最高处,是回望乡村的最后一个地点。齐天埋头走路,必须继续快速地走过去,那晚惊心动魄的一幕一再出现,心中的疑团也越来越大。 但,走过去,母亲的乡村也会越来越远。 齐天似乎走进了一座没有尽头的桥上,在翻越一座不断生长的高山。桥梁的尽头是乡村,高山的背后是无尽的惆怅。 父亲终于把齐天送到小镇的汽车站,站在车窗外,叮嘱了半天:“三娃……齐天,你有三个行李包,小口袋里一共六本书、两件换洗的衣服。一路要警醒些,遇到事情,要冷静多动脑,在学校一定认真读书……” 父亲的嘴唇有一丝颤动,用牙咬了一下嘴皮,终于一狠心,转过身离开了…… 齐天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说什么。等父亲走后,齐天转车,换乘,黄昏时赶到了斗城的火车站。火车站依然人来人往,排队、购票,跑去验票、进站,赶上了回成都的最后一班火车。 齐天专门找了一个车厢里人少的地方,蜷缩在一个角落里,没有一点睡意,无神地望着黑黢黢的窗外,看着一晃而过的桥梁和铁道上倒下的灯光。 突然又下起雨来。雨水打在车窗上,划出一道道斜线,模糊了外面的视线。齐天站起来,把车窗往上推了一点,让刺刺的冷风不停地灌进来。 火车像一列时光的隧道,他们穿越其中,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时间似乎凝固不动了,慢得能听见它的脚步声,只有眼睛里奔涌着一条无法控制的河流…… “突然去世的母亲,逃婚的燕姐,失联的笔友,一个衣衫单薄的小女孩,莫名其妙出现在梦中的‘阳’……都反复出现在梦中。”这一切,成为齐天心中的痛、不安和无解的疑惑。 “生为何物?死为何事?情为哪般?” “你告诉我?沉默的群山告诉我?挂出几颗星星的天空告诉我?牵绊我双脚的小草告诉我?包围我的夜色告诉我?洗涤我泪痕的小河告诉我?” 齐天第一次真正思考这个严肃的问题。 “我已坠入生命里无法逃脱的黑障,请你把我带到看得见星光的安全小岛吧?” 齐天脑子里一片混乱,终于累了,不想了,躺在宽敞的座位上,迷迷糊糊似乎要睡着了。 “一双熟悉的手在为我盖上了被子,拉上了蚊帐,又悄悄地离开了,真实而让人心生留恋。” “mama——!” 齐天睁开双眼,只有疾驰的列车和东倒西歪的乘客,一切又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