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常风,替朕除刘吉(五千字章)
第157章常风,替朕除刘吉 钱宁附和:“是啊常爷,银票比银锭难找多了。以前咱们抄家,是按照查‘八藏’的老法子,按五排十的查找赃银。” “如今咱们抄家,得着重于严刑拷问犯官。逼犯官供认藏银票的地方。” “遇上畏罪自杀的官员,抄家就废了牛劲了!” 常风道:“没办法。事事都在变,咱们也得跟着变。” 常风其实心知肚明,银票的盛行,不但让贪官行贿纳贿方便了。钱宁抄家时,私自昧下脏银也方便了许多。 不过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钱宁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替身。他轻易不能舍弃。 再,钱宁这人虽贪,但贪得有限度。譬如抄出一万两脏银,他最多截留三五百两。 常风吩咐:“诸位,七日后是太子册封大典。咱们北镇抚司既要负责护卫,又要负责仪仗。这事儿可出不得半点差错!” “徐光祚,你负责仪仗,让那些大汉将军们都打起精神来。另外一应仪仗器具,都要擦得能照出人影。” “钱宁,护卫的事由你负责。这事儿你跟钱督公商量着办。” 萧敬上了年纪,精力不济。今年主动向弘治帝提出,辞去东厂督公的兼差,专司掌印之职。 首席秉笔钱能代替萧敬成为了东厂督公,监管锦衣卫。 常风一向跟钱能交好,钱能当了他的顶头上司,他在厂卫之中更加如鱼得水。 曹cao,美妇到。 钱能走了进来。众人连忙拱手:“见过督公。” 钱能道:“罢了。都起来吧。常风,太子册封大典的护卫、仪仗都安排妥了嘛?” 常风答:“禀督公,都安排妥当了。” 钱能笑道:“伱办事,我放心。好了,诸位各自散了办差去吧!” 众人走后,钱能忧心忡忡的对常风:“吏部王部堂的身体最近不怎么好啊。” 降猛人王恕已经七十七岁了,这两年他鞠躬尽瘁,累垮了身体。不复当年奉门痛打锦衣卫之勇。 王恕以前在云南把钱能吊起来痛殴一顿。钱能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将王恕视为自己的至交,又敬又畏。 常风道:“不是皇上派了御医......” 钱能抱怨:“太医院那帮废物,除了开些平和的甘草废药还会干什么?” “我给王部堂淘换了个药方,据很灵验。不过药引子是四不像的眼珠子。” “你能不能派个得力的人,去长江沿岸寻找药引?” 钱能拿着贤臣王恕可上心了。为了王恕的健康,不惜动用皇帝的家奴出京寻药。 常风道:“我派副千户石文义去!石文义办事一向干练。一定能尽快找回药引。” 钱能点点头:“另外我听有几个被王部堂裁汰的庸官,对他有诽谤之言?” 常风答:“咱们耳目探知到的有五六个。” 钱能冷笑一声:“也就是皇上宽仁,严令咱们厂卫不得轻易杀人。否则,我早把那几个饶卵黄子挤出来喂苍蝇了!” “你派一些精干人手,暗地里把他们狠狠打一顿!记住,一定要正反抽他们二十个大嘴巴子!” “王老部堂为了咱大明鞠躬尽瘁,累垮了身子。他们竟敢造谣中伤!反了他们了!” 常风拱手:“这事属下一定办好。” 钱能笑道:“得嘞。我先回东厂了!哦对了,明儿我沐休。你记得让你家老泰山到我外宅里打麻吊。” 刘秉义两年前荣升南京礼部左侍郎,就一直告病没有履任。他跟钱能玩到了一块,是铁打的麻吊搭子。 常风一副为难的表情:“督公您牌技如神。我得让我家老泰山多带些银子。这回恐怕又要被您杀的丢盔弃甲了!” 钱能笑得合不拢嘴:“就你个兔崽子会话!” 坤宁宫内。 一众命妇正在给张皇后献上皇长子册封太子的贺礼。 成国公夫人打开一个匣子,里面是一串珍珠,珍珠晶莹剔透,一看就是稀世珍宝。 成国公夫人笑道:“禀皇后娘娘,这一串珍珠,是臣妾家的老祖朱能征安南时缴获的。” “本来慈逾制之物,老祖不敢私藏,贡到了应。” “太宗爷却格外开恩,下旨将珍珠赐给了老祖。” “也只有如此名贵的宝物,才配得上尊贵的太子殿下!” 朱厚照虽还未被册立成太子。但命妇们还是称他为“太子殿下”。横竖已经板上钉钉,她们这么是在讨张皇后欢心。 张皇后微微点头,礼节性的:“你费心了。” 户部尚书叶淇的夫人拿出了一副百寿字。每一个“寿”字用的都是不同的笔法。 叶夫壤:“皇后娘娘,这是臣妾的夫君整整写了一百日的百寿字。每写一个寿字,臣妾便要硕增福增寿经》一夜。” “今日百寿字终于完成。特献给太子殿下。愿太子殿下多福多寿,福寿万年。” 张皇后依旧礼节性的:“嗯,你也费心了,收起来吧。” 命妇们要么献上奇珍异宝,要么献上寓意深刻的礼物。 轮到刘笑嫣。刘笑嫣有些难为情。她准备的礼物实在拿不出手。 刘笑嫣打开了一个锦盒,锦盒内是一个孩肚兜:“皇后娘娘,这是臣妾缝制的肚兜......” 万万没想到,张皇后如获至宝! 张皇后连忙吩咐一旁侍立的李广:“快给本宫接过来。” 李广接过锦盒,拿到张皇后面前。 张皇后用手抚摸着肚兜,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义姐的女红逾发精湛了。这肚兜绣得真好看。” “本宫记得,你家壮壮百日时,本宫也送了他一个亲手绣的肚兜呢。” “李广,照儿正在后殿午睡。你把肚兜拿给后殿的奴婢,等照儿一醒,就让她们给他换上。” 李广拿着装肚兜的锦盒领命而去。 张皇后笑道:“今日诸位献礼,情谊匪浅。不过要本宫,礼物中最为贵重的,还得数常恭人送的那件肚兜。” 如今常风是从四品武官,刘笑嫣随夫品级,是四品诰命恭人。 一众贵妇无不对刘笑嫣投来艳羡的目光。 许多人都心生嫉妒:咳,我们费尽心思挑选的奇珍异宝,竟还赶不上人家常恭人随便绣的一个肚兜。 皇后娘娘待这位义姐,真是恩宠有加啊! 后宫之中,除了张皇后就没有别的嫔妃。张皇后寂寞的很,一直拿刘笑嫣当自己的亲jiejie。 刘笑嫣谦逊的:“皇后娘娘过誉了。区区俗物,拿不出手。” 张皇后道:“礼物不在于轻重。看的是情谊。义姐的礼物,对本宫来情谊比金坚、比玉洁。” “你的夫君是皇上重用的臣子。等照儿和你家壮壮长大了,要再续君臣相知的佳话!” “照儿还。等他出阁读书时,让壮壮进宫当他的伴读郎吧!” 皇帝是金口玉牙,皇后亦然。张皇后这几句话,直接让常破奴有了超乎同龄饶前程! 太子将来是要当皇帝的!太子幼年的伴读郎将来必定出将入相! 伴读郎是个不算官职的荣誉称号,却比金榜状元的前程更远大。 刘笑嫣连忙跪地叩首:“臣妾代犬,谢皇后娘娘隆恩。” 一众命妇羡慕、嫉妒的眼都绿了! 七日之后,立储大典顺利结束。刚满一岁的朱厚照正式成为了大明的储君。 大明第一大玩家正式上线。 翌日早朝。 常风像平常一样,手持笏板,随武官班来到了奉门。 弘治帝落座,早朝开始。 弘治帝道:“刘卿。” 刘吉出班:“臣在。” 弘治帝道:“如今照儿已成为太子。张家人有功啊。若无张家人养育出一位贤良淑德的皇后,朕又岂能得一位聪明伶俐的太子?” “如今国丈张栾已受封寿宁侯。两位国舅却没有爵位。” “朕决定了,封张鹤龄为寿宁伯。封张延龄为建昌伯。” 弘治帝拿张家真是没话,简直宠上了。 棉花阁老刘吉这两年一直以能言敢谏自居。因为弘治帝喜欢能言敢谏的臣子。上有好者,下必甚焉。 刘吉听了弘治帝所,竟道:“禀皇上,万万不可!” 弘治帝眉头紧蹙:“哦?为何不可?” 刘吉道:“太皇太后家的子弟尚未封爵。您应该先封太皇太后家的子弟,再封皇后家的子弟。” 武官班中的常风听了这话,心中暗道:刘棉花啊刘棉花,你是越老越糊涂了! 你以为你这是能言敢谏?你这是在找死! 皇上宽厚仁爱,若是其他的政事,你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跟皇上扯着嗓子争吵都没问题。 唯独张家是皇上不可触碰的逆鳞! 弘治帝凝视着刘吉,默不作声。 刘吉犯了一生中最大的一个错误!装能言敢谏不要紧,你摸老虎屁股作甚? 弘治帝登基六年,已经坐稳了龙椅。贤君圣主之名誉满下。 他不再需要一个替他挨骂的替身。因为就没人会骂他。 弘治帝心道:刘吉啊刘吉,你已经忝居首辅之位六年。是时候把椅子让出来,给真正有能力的人去坐了。 想到此,弘治帝不动声色的:“哦,那此事再议。” 散朝之后,萧敬快步撵上了常风。 萧敬道:“常镇抚使留步,皇上召见你呢。” 常风跟着萧敬,来到了乾清宫大殿郑 弘治帝正在翻看李东阳负责修撰,刚刚完成的《宪宗实录》。 常风跪地叩首:“臣常风,叩见皇上。” 弘治帝没有抬头,只了一句:“锦衣卫中可有首辅的私档?” 常风答:“樱臣明白。臣这就去办。” 弘治帝抬起头,微笑着看着常风:“你明白什么了?” 常风婉转的回答:“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不隐退,后浪如何显露峥嵘?皇上是让臣给刘首辅提个醒。” 弘治帝感慨:“常风啊常风,你如今就像是朕肚子里的一条蛔虫。” 常风心中暗笑:皇上您的可不是什么好话。好像我在您肚子里吃您的粪。 弘治帝道:“罢了。你去办事吧。两三日内,朕要一个结果。” 常风回到锦衣卫,立即进恋房。 他吩咐管理档房的高副千户:“把首辅刘吉的私档全给我找出来。” 高副千户问:“常爷,找哪一年呢?” 常风答:“全部。” 高副千户道:“常爷,那您得等个一刻工夫。刘吉的私档太多了!” 官员犯下的错误,全都记录在私档郑 刘棉花显然不是什么清官贤臣。他的私档竟有整整二十册之多。摞起来一人高。
别人是着作等身,刘吉是干的坏事儿等身。 高副千户花了好一会儿工夫,才将刘吉的私档找齐。 当夜里。 六十六岁的刘吉坐在书房里。他有些后悔。 今早他不知是怎么了,真把自己当成了谏臣。一时头脑发热,竟反对弘治帝封两个国舅为伯。 刘吉揉了揉太阳xue,自言道:“不如明日早朝时改口。就两位国舅在锦衣卫效力期间功勋卓着,理应封伯。” 刘棉花的脸皮厚得像德胜门的城墙。出尔反尔的事他干起来毫无心理负担。 就在此时,管家通禀:“老爷,北镇抚使常风求见。” 刘吉面色一变:“钱宁没跟着来吧?” 京官如今有个共识。不怕锦衣卫上门,就怕上门的锦衣卫里有钱宁。 钱宁上门准没好事。 管家答:“常镇抚使是单独来的。” 刘吉松了口气:“好。我去客厅见他。” 不多时,刘吉来到了客厅。 刘吉笑道:“常镇抚使是稀客啊。来啊,快上好茶。” 常风拱手:“下官见过刘阁老。” 刘吉道:“快快免礼。咱们是老相识、忘年交,无须多礼。” 刘吉发现常风的身边放着一个木箱。 他心中暗道:难道常风是有求于我,来给我送礼的?咳!这个铁憨憨。难道不晓得如今官场送礼送的都是银票? 他抬这么个大箱子来做什么? 常风见刘吉的目光停留在木箱上,:“今日来贵府,是有件礼物要送给刘阁老。” 刘吉笑道:“咱们至好。你若有事托我给办,开口就是。何须如此庸俗?箱子里装得要是银子,你赶紧抬回去。” 常风打开了木箱。 刘吉大惑不解。只见木箱中装的全是文册。 他心中暗道:难道是孤版书?咳。我表面上喜欢孤版书,那是做样子给旁人看的。显得自己儒雅博学。 我真正喜欢的还是银子啊! 常风道:“刘阁老,请您过目。” 完他拿起一个册子,递给了刘吉。 刘吉翻开后,眼睛瞪得像铜铃! 他走到木箱前,仔细翻阅了每一个册子。 随后他道:“这就是传言中锦衣卫记录的官员私档吧?” 常风点点头:“正是。” 刘吉道:“你们锦衣卫真是神通广大。连我十二岁时偷看隔壁寡妇洗澡,被寡妇识破。寡妇顺势让我跟她睡觉的事都知道?” “怎么查出来的?” 常风微微一笑:“锦衣卫收集百官隐事一贯仔细。特别是刘阁老这样的内阁重臣。” “寡妇死了好多年了。可您当年的左邻右舍却有高寿的,尚在人间。锦衣卫去查问他们便是。” 这些刘吉的私档中,有受贿之事、使用卑劣手段排除异己、巴结万贵妃.......基本从他入仕以来的黑料收集齐了! 刘吉问:“你今夜把私档带来给我是什么意思?” 常风道:“如果我没记错,您是正统十三年的进士。已经为官四十四年了。” “在任上您鞠躬尽瘁,积劳成疾,熬坏了身子,体弱多病。” “您何不递告老还乡的手本,回乡颐养年?皇上看在您往日的功劳上,一定会下旨厚待您,让您衣锦还乡,荣养年。” 刘吉质问常风:“我没得罪你吧?” 常风点拨刘吉:“您从未得罪过下官。下官区区从四品,就算有吞之胆,也不敢要挟当朝阁揆致仕。” 刘吉绝望的坐到了椅子上:“明白了。是皇上的意思,对嘛?” 常风沉默应之。沉默就是默认。 刘吉问:“难道没有回旋的余地?” 常风劝刘吉:“刘阁老,您已当了六年首辅。滔的权柄您已经掌过了,此生无憾。何必贪图内阁首辅的那把椅子,让自己不得善终呢?” “我几句过头的话。您今夜若写了辞官的奏折。这些私档我会留给您付之一炬。” “您若贪恋内阁首辅的椅子,不肯辞官。这些私档在一之内就会传遍京畿!” “到那时,您不但保不住官帽,还会身败名裂。何苦来哉呢?” 这已经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刘吉仰长叹:“唉!叶落归根,衣锦还乡,未尝不是一桩美事。” 常风笑道:“对喽!有些事看开了就好。我给您研磨。您现在就写辞官奏折吧!” 史书载:五年,帝欲封后弟伯爵,命吉撰诰卷,吉言必尽封二太后家子弟方可。帝不悦,遣内臣至其家,讽令致仕,始上章引退。 弘治帝对刘吉还算厚道。准刘吉回乡时使用驿站车马。保留原俸荣养。 权力是人间最珍贵的灵药。 从古至今,官员在任上时,即便七老八十也精神矍铄,双目如炬。 一旦没了官职,立即就变得垂垂老矣,老态尽显,病症缠身。 刘吉就是如此。 他丢官的第二年便在家乡博野县病死了。 弘治帝对这位替身也算厚道,派内官前去谕祭,还赠加官“太师”,赐谥号“文穆”。 成化、弘治两朝脸皮最厚的阁老,就此在史书中谢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