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王崇古强烈的求生欲
朕真的不务正业正文卷第二百四十四章王崇古强烈的求生欲朱翊钧真的很像张居正,两个人都是弘毅之人,就是认准了目标,就会为之前进,哪怕路上有再多的风雨坎坷,也会不停地走下去。 这就是朱翊钧和张居正最大的共同点。 张居正很早就在计划还政的事儿,早到在皇帝问他,刺王杀驾案到底换到了利益的那一刻起,既然要还政,就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而经过五年的积累,张居正认为皇帝已经积蓄了足够的力量亲政。 更遑论,他现在就在西山,到京师不过五十里的距离,只要陛下需要,他这个宜城伯就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京师。 从今天起,他就是大明皇帝最大的底牌。 张居正离开了,一共三架马车,从西直门而出,前往了西山宜城伯府,一代首辅履行完了他主少国疑当国的职责,将天下还给了大明皇帝。 在张居正离开的同时,王崇古和王谦从北镇抚司天牢的雅间走了出来,所有天牢里的官员,只有王崇古和王谦得到了赦免,因为他们俩人的错和其他人的错方向是完全相反的。 王崇古和王谦是挂印而去逃跑了,而其他人是要攻讦张居正和他的新政。 王崇古和王谦回到了家宅非常非常的低调,家里的门房,拉了一辆不显眼的一匹马拉的马车,就直接回到了家宅之中,没有搞什么去晦气的仪式,只是回到家中,沐浴更衣,算是去了晦气。 王崇古是有资格坐肩舆,也就是轿子,但是他选择不坐轿子,原因很简单,因为陛下不喜欢。 陛下两次到全楚会馆蹭饭,都在找张居正那个三十二人抬的大轿子,据说里面还能入厕,朱翊钧实在是好奇,大明京师这窄胡同,三十二个人到底是怎么摆开,又是如何转向的。 宗室、勋贵也有人请肩舆,被陛下给直接否决了。 陛下不喜欢的坚决不干,就是王崇古的生存之道。 “老爷,外面来了好多的人!”门房匆匆的跑了进来,着急忙慌的说道:“朝官们,几乎都到了。” “这帮狗东西,难不成真的是狗鼻子?今天元辅离开,他们不去送,我这刚出来,他们就上门来了。”王崇古嗤笑了一声,连连摇头。 此时的王崇古家宅之前,无数人排起了长队,都是来拜山头的。 在张居正丁忧夺情大战之中,王崇古入了天牢还能全身而退,那王崇古青云直上,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儿,所以闻到味儿的狗,都已经跑到了王崇古的门前汪汪叫了。 王谦看王崇古的眼神带着玩味,甚至有几分狠厉,岁数不大,心狠手辣,他是皇帝的酷吏,是奇道反贪的刽子手,在有必要的时候,王崇古也是可以举办的。 没有人会知道,走到了权力巅峰时,这个人会发生什么样的改变。 王谦收敛了眼神,低声说道:“都是见父亲现在要得势了,这之前反复攻讦父亲的一些个朝官,自然要过来拜会,否则父亲一挥手,他们活着,还不如死了。” “趋炎附势的小人而已。”王崇古吐了口浊气,面带不屑的说道:“儿呀,你记住了,咱们这大明的江山社稷,是靠骨鲠正气之辈撑起来的,而不是我和你,还有他们,都是小人。” “小人是撑不起来江山的。” 王崇古告诉儿子一个道理,无论是这官场、还是这官厂,都是一样,撑起来的绝对不是趴在上面吸血的蠹虫,而是那一个个挺直了脊梁,将天扛起来的君子。 王崇古这里说的君子和小人,是道德上的,趴着吸血的蠹虫,全都是托庇在君子脚下,丑陋的虫子罢了。 “父亲现在不是要把江山撑起来了吗?”王谦不动声色的说道。 “是吗?哈哈哈哈。”王崇古听闻,也是脸色一喜,志得意满的长笑了两声,开始接见这些见风使舵的家伙。 张居正走的时候形单影只,送行的只有梁梦龙、申时行、张楚城、李乐等一众铁杆的门下,因为其他人都来拜谒王崇古了。 朝廷的天要变了。 王崇古见到的朝堂大员,有葛守礼、范应期、王家屏、王锡爵、李幼孜等等。 葛守礼是作为晋党党魁前来恭贺王崇古从天牢里脱身,能从天牢里离开,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喜事。 而范应期和王家屏是葛守礼的哼哈二将,葛守礼到哪儿,这二位就到哪里。 王锡爵是正三品的掌詹士府事,而李幼孜是户部左侍郎,这次张居正丁忧,李幼孜是唯一上奏附和皇帝,请求夺情张居正的人。 王锡爵则是反对夺情张居正的魁首,王锡爵反对的理由,是之前的首辅杨廷和回乡丁忧,这张居正作为首辅不肯丁忧,恐有贪位之恶名。 “王学士,听说在太仓老家的别墅已经建好了?是叫南园?听说有三座桥、两阁楼、两个观湖亭,一个书阁,一个佛堂一个庵,水前后通流,嘉木卉无算,恭喜恭喜啊。”王崇古看着王锡爵语气不是很客气,嘴上说着恭喜,这话里处处都是揶揄。 王锡爵出身太原王氏,这是显赫大家,但是这家大业大,开枝散叶那么多年,到了王锡爵这个太仓王这里,其实已经没落了,但是这南园,占地就超过了一百二十亩。 全楚会馆和全晋会馆,不过八十亩。 两个观湖亭,三座桥,可想而知其阔气程度。 王崇古很不喜欢王锡爵,前段时间有道奏疏,前南京吏部尚书王本固上奏请诛吕宋林阿凤,海瑞这把神剑去查王本固有没有拿钱为私门说话,而这件事王谦在办。 王谦办倒是办了,王本固没拿钱,但的确是受人所托,但是这个托付的人,仅仅是个有三条三桅夹板舰的海商,说是听闻吕宋有海寇林阿凤,王本固才义愤填膺的上奏请诛。 逻辑上说得过去,证据上也十分的充分,就是海商和王本固交好。 王谦是那种坏到流浓的坏人,他可不认为事实如此,王谦选择了结案,静待时机,王谦不信王本固是义愤填膺上的奏疏,这里有事,而想要查清楚,就要先结案,让人放松警惕,而后潜伏在阴影里,静静的等待。 王谦有怀疑的人,怀疑的人便是面前这位,来自苏州太仓的王锡爵。 “同喜,同喜。”王锡爵笑的那叫一个春风得意,家里的新宅子落成了,这算是光耀门楣了。 “王学士,苏州田贵,还是要谨慎些好,那应天巡抚宋阳山、南京兵备太监张进、松江镇提督内臣张诚,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王崇古还是带着笑容,点了王锡爵一句。 这年头朝廷反贪的屠刀已经举了起来,一个一百二十亩的宅子,实在是有些耀眼了。 “谢大司寇提醒,都是乡亲们抬举而已。”王锡爵赶忙俯首说道,让他把宅子拆了他绝对不会乐意,那张居正在西山的宜城伯府,就有八百亩! 皇宫一共才1080亩,他张居正一个伯爵府,占地八百亩,严重僭越违制,那张居正可以建,他王锡爵不能建? 王崇古是个人精,他一看王锡爵的脸色,就知道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也就懒得再说,又不是亲儿子,提点两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张居正的宜城伯府,是陛下内帑掏钱、皇庄出地、内官营造,那僭越也是奉旨僭越,抛开功绩不谈,张居正的宅子也是皇帝赐的,你王锡爵营造宅子的钱哪来的? “张先生走了,这大司马的位置,是不是能动一动?”范应期试探性的问道。 王崇古看着范应期,笑着站了起来,一步步的走到了范应期的面前,说道:“大司马?” “谭尚书不是跟大司寇有间隙吗?当初大司寇入京提领京营,京营武备不振,大司寇从西北提举武将,谭纶应卡住不肯批复,最后闹得满城风雨。”范应期还以为自己称呼不对,不应该叫大司寇,应该叫谭尚书,或者直呼其名叫谭纶。 毕竟王崇古和谭纶的矛盾,人尽皆知,张居正在朝,还能压制,现在张居正离朝了,王崇古得势就在眼前,提前张罗着对付谭纶就是。 “你怎么不说党同排异,张居正走了,把他的张党也一起做掉?”王崇古的眼神更加冷厉。 “这张先生刚刚离朝,要不等一等?”范应期不明白王崇古究竟是什么意思,试探性的问道。 王崇古俯下身子,手突然掐住了范应期的脖子,而后开始不断的用力,王崇古长期在西北经营戎政,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大环刀玩的出神入化,玩大环刀的人手劲儿都小不了。 王崇古掐的很用力,范应期挣扎着脸都憋红了。 “爹!再掐就掐死了!”王谦人都傻了,赶忙上前,阻拦王崇古下死手。 王崇古猛地将范应期掼到了地上,才吐了口浊气,看着范应期,眉头紧蹙的问道:“范应期,你是打算做张四维吗?到通惠河畔做个吊死鬼?” “大司寇饶命,大司寇饶命啊!”范应期用力的咳嗽了两声,才缓了过来,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起来吧。”王崇古满是嫌弃的说道:“我看你是蠢,日后这种话,万万说不得,最好在心头就没有那个念想,明白吗?” “你蠢,不明白,我来告诉你为何不可。” “我问你,如果有一天,我突发恶疾,住到了解刳院,结果大司马也在,你猜陛下会下旨救大司马还是我王崇古?” 范应期眉头紧皱的说道:“都救吧。” “都救,但是两个大医官,陈实功和李时珍,都会到大司马的病榻前,我这儿能分到两个御医就不错了。”王崇古嗤笑的说道:“亲疏有别。陛下对大司马那是关怀,生怕大司马磕了碰了,我就是陛下的臣子而已,这便是差别。” “知道我为什么发火吗?”王崇古再问。 范应期摇了摇头。 “果然极蠢,你要攻讦大司马,就是攻讦张党,攻讦张党,就是反对新政,你怎么不去把西苑宝岐司、广寒殿点了呢?咱们全都诛九族,还快点。” “你想死,别连累整个晋党?你不想活了,我们还想活呢。” 王崇古坐定,看着跪在地上的范应期,非常不满的解释着,自己为何气到要亲自动手,甚至差点把人杀了,张居正是离朝了,不是死了。 对于陛下而言,十岁登极时,国家风雨飘摇,张居正凭借着自己多年的底蕴,把大明经营到眼下这个地步,那是再造大明的功绩。 攻讦大司马,陛下一定会以为这晋党要火烧西苑,不把整个晋党连根拔起,他王崇古跟范应期的姓! “范应期,我再说明白点,张党是张党吗?不,张党的根儿是帝党。” “元辅的儿子入了皇家格物院,摆明了不想参与政事儿,张党不是张居正的朋党,是陛下的帝党,张居正离朝,目的就是把张党还给陛下,你攻讦张党,就是在攻讦陛下啊,你是真的不怕赵梦祐和戚继光,领着兵把你家给踏平了吗?”王崇古把事情解释清楚和明白。 张居正在政治上有且只有一个继承人,那就是陛下,张居正的一切,都是要留给陛下的,而且也在那么做。 “我明白了。”范应期诚惶诚恐的说道。 王锡爵略显有些失望,王崇古已经被张居正给打怕了,哪怕张居正离朝了,只要张居正还活着,王崇古就不敢反对新政,这让王锡爵非常的失望。 浑水才好摸鱼。 葛守礼一言不发的看着这一幕的发生,和王崇古聊起了朝中的大事,张居正丁忧夺情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不代表朝政停摆,相反运作良好,主要还是九月京营出征全宁卫。 打还是不打?晋党内部要统一声音。 一直到日暮时分,葛守礼才带着范应期和王家屏离开了,而后王锡爵等人也离开了王崇古的家宅。 “恭喜父亲,过了这入阁的最后一关。”王谦十分真诚的说道。 王崇古则是看着王谦,满是怀疑的说道:“儿呀,你不会是要把你亲爹送到刑场,才肯罢休吧?不会吧?难不成我默许了范应期的做法,你就要把我送到刑场去?” “有这个打算来着。”王谦想了想,选择了实话实说,亲爹也不是不能办,张四维还是王崇古亲外甥,王谦不照样下得去手? “来人,拿我的大环刀来!”王崇古气急。 “爹!你要干什么?我可是朝廷命官!” 王崇古气急怪坏的说道:“你就是天王老子,你也是我儿子,老子今天就是要清理门户!” 王崇古真的是被气懵了,一想到自己已经有了孙子,这个独生子,不要也罢,的确,他王崇古的确是条大鱼,朝臣们盯着也就算了,他亲儿子整天盯着他,还有没有天理了,有没有王法了! “爹,你消消气啊!” “逆子,吃我一刀!” 王崇古最终还是没有痛下杀手,毕竟他就这么一个儿子。 “父亲,王锡爵今天来,就是探父亲口风的,那范应期也不是真的蠢,就是故意卖蠢而已。”王谦为老爹分析着刚才的局面。 “我教训范应期,是因为范应期是咱们晋党的人,是自己人,看似说范应期蠢,不过是说王锡爵蠢罢了。”王崇古嗤笑了一声,王锡爵听懂了,但是不认同。 这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了。 王锡爵想看看这新阁臣的政治光谱,而范应期可不是个蠢货,光收银子不办事的范应期、王家屏,绝对不是不懂朝中局势的蠢材。 葛守礼憨直,可是范应期是个人精,突然说要攻讦谭纶,就是在试探。 王锡爵在试探,范应期同样在试探。 范应期犯蠢,是葛守礼要试探王崇古,葛守礼老了,晋党迟早要交出去,那王崇古就是不二人选,没有比王崇古更合适的人了,可王崇古入了阁,会不会拉着晋党一起向地狱狂奔,葛守礼自然要看看。 朝堂的政斗是个零和博弈,在严酷的斗争中,一方获利,必然会有一方受损。 所以,身在这个最大名利场里的每一个个体,都会打自己的小算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连亲生父子都不能完全信任,这个名利场,焦竑和张居正这类的人不喜欢,那是真的不喜欢。 万历五年六月初三,大明的朝会如常进行,朱翊钧整理好了自己仪容仪表,等待着净鞭三声响后,朝臣们鱼贯而入。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在次辅吕调阳的带领下,十分恭顺的见礼。 “免礼。”朱翊钧平静的说道:“先生父亲弃世而去,先生悲痛欲绝,朕亦感同身受,前日先生已经离开了京师,前往了西山丁忧守孝。”
“自今日起,太子太傅、武英殿大学士吕调阳,转建极殿大学士领文渊阁主事,刑部尚书王崇古,以太子少保进武英殿大学士,入阁参预机务辅弼国事。” 朱翊钧首先打破了一个惯例,那就是大明朝的内阁名单,不经过廷推直接任命。 其有关政事得失利弊之研商者,谓之廷议; 其有关人事升补任用之拟议者,则谓之廷推。 但是关于王崇古入阁之事,朱翊钧并没有召开廷推,直接宣布了他的决定,让群臣一片哗然,即便是所有人都知道,王崇古被释放后,一定会入阁,但是这不廷推,直接任命,也是让朝臣们格外意外。 这不合规矩。 廷推内阁辅弼之臣,是臣权中的核心权力,皇帝只能选择同意还是不同意,但是这份名单,是由廷臣们推举出来的。 崇祯年间,崇祯皇帝为了争夺内阁任命之权,搞出了金瓶抽签法,没错,就是之前的大理寺卿孙丕扬,在万历二十二年担任吏部尚书后,搞出的「掣签法」,以抽签决定官职。 而这个掣签法一直用到了清末。 而朱翊钧不用如此,这是张居正留下的来的尊主上威福之权的政治遗产,朱翊钧完美的继承了它,并且使用了这个遗产。 王崇古颤颤巍巍的出列,五拜三叩首的跪在地上,俯首帖耳的说道:“陛下,臣惶恐,臣乃戴罪之身,蒙陛下不弃,宽宥臣大逆之罪,臣无德无量无仁无义,不过聚敛兴利之jian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大司寇要抗旨?”朱翊钧看着王崇古好奇的问道。 王崇古吓了个激灵,阻拦张居正夺情的贱儒,真的该死,张居正在朝的时候,他这样拒绝过了皇帝很多次,屁事没有,皇帝还是恩荣不断,又是鹤氅,又是国窖,现在稍微推辞一下,就是一顶大帽子扣了上来,这谁顶得住? 现在张居正因为言官胡说八道,被迫致仕,陛下真的是越来越薄凉了。 言官诋张居正为不孝,斥张居正为贪位,詈张居正不肯丁忧为禽兽,现在张居正走了,这薄凉的皇帝,谁来劝仁恕? “臣…不敢。”王崇古颤颤巍巍的说道。 “陛下圣明。”万士和立刻出列,带头喊万岁,他再站队,也是带着群臣站队,陛下的决策,你是拥戴还是反对?拥戴就跟着一起喊圣明,不拥戴,可以沉默,至于反对,那就憋着。 皇帝的霸道是理所当然的,因为皇帝还未大婚,年纪幼冲,又失去了太傅这个朝堂支柱的力量,哪怕是虚张声势,也要表现出霸道了。 海瑞出列,俯首说道:“陛下,臣请诛国贼!都察院御史诬告成风,此恶习,非雷霆无法纠偏,今日朝中有国贼阴谋联袂,结党营私,党同排异,不胜不止,此风绝不可涨!” “户部右侍郎雷应志、许云涛,右副都御史张佳胤、佥都御史孙训等二十七臣,诬告朝中大臣,按大明制诬告反坐,既然是污蔑,以斩首论罪为宜!” 海瑞请诛国贼,海瑞给出的罪名并不是通倭,而是诬告犯罪。 大理寺卿陆光祖出班俯首说道:“陛下容禀,这二十七逆臣之中,有雷应志、许云涛、张柱、刘东兴等人,有通倭之实。” “可有实证?”朱翊钧冷漠的问道。 陆光祖俯首说道:“有长崎报关文书若干,以刘东兴贩鸟铳、火炮等物至长崎,转运倭国,贩售给织田信长。” 徐渭整理了之前长崎港报关的一些旧案,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事儿。 朝臣们议论纷纷,不得通倭是大明的政治正确,尤其是到了东南倭患后,通倭就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陆光祖说的长崎旧案,只是其中一份关键证据,是将其他证据变成证据链、变成铁证的关键证据,既然他敢在大朝会说这件事,就表示掌握了充足的证据,不是在冤枉好人。 但大明的通倭,其实也是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若是真的论通倭,册封了倭国室町幕府,并且准许室町幕府朝贡的成祖文皇帝,算不算通倭?徐渭、孙克毅、麻锦,人就在倭国,算不算通倭? 但是贩卖禁物至倭国,那是通倭大罪,按制当诛。 王锡爵出班,俯首说道:“陛下,天下九经,行之者一,曰仁。尧知鲧之不可用,可谓知人之智矣。既知之而复用之者何?盖陷溺之民不可以坐视,此又急于救民之仁也。然伯鲧卒无成功,可见无德的人虽有才能,终不能济国家之事。用人者不可不审也。” “陛下,言官言事,乃是太祖高皇帝所设耳目之臣,风闻言事,是职责所在,何为忠?责难陈善为忠,小节有亏,大节无损。” “恳请陛下宽宥一二。” 王锡爵以仁出发,为这些人求情,说是小节有亏,大节无损,小节自然是赚赚钱,大节自然是责难陈善骂皇帝,这才是国家忠臣。 如此苛责言官,恐怕天下言路闭塞,国家有了危难,就没人有仗义执言了。 朱翊钧笑了笑,张居正不在朝中,这些人的尾巴,果然就露出来了。 王锡爵在念经,念经,朱翊钧还真的不能治罪,圣君当然要行仁政,王锡爵念得没错。 “尧知鲧之不可用,王学士是说,先生是鲧了?”朱翊钧用出来读书人的打法,断章取义,抠字眼,先给王锡爵扣一个大帽子出去。 王锡爵听闻,脑子嗡嗡的疼,这是皇帝?这根本就是个读书人,一出手,就是断章取义。 他无奈的俯首说道:“张江陵以羁单寒士,致位台鼎。先帝临终亲握其手,属以大事。及遭遇圣明,眷倚弥笃,宠以宾师之礼,委以心膂发之托。渥恩殊锡,岂独本朝所无,考之前史,亦所希觏,此乃君圣臣贤之景象,臣诚无此意。” “是吗?先帝临终握的是新郑公的手,不是先生的手啊。王学士,先生教朕,天下九经,行之者一,信实而已,你却说是行之者一,唯仁,是先生教错了吗?”朱翊钧话里的重点,还是王锡爵在攻讦张居正。 “江陵先生所言…极是。”王锡爵嘴角抽动了下,这皇帝真的很是难缠。 “通倭是信实,大明会典有云:通倭贩运禁物当诛。”朱翊钧看向了王崇古问道:“王阁老以为呢?” “杀!”王崇古没有任何犹豫,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他就是个泥塑阁老,除了之前管的事儿,其他事皆从帝意。 王锡爵是很失望的,王崇古之前可是没少往迤北贩运各种货物,尤其是盐,盐也是禁物,但是现在王崇古说杀,就不怕日后陛下用这个罪名杀了他王崇古吗? 王崇古现在也没少阴结虏人,他跟三娘子关系很好。 汇报下昨天请假的理由,长期久坐脖子有问题,去医院看了看,回家就晚了点,不是颈椎病,就是落枕了,只不过比较严重,今天恢复了一些。求月票,嗷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