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藏匿山中
三姐驱马飞奔。突然,前方燃起了许多火把,人影憧憧,从闪亮的盔甲看,应该是官军。 李智云一见急了:前面阻拦,后面追兵,左边是大河,右边则是高山,这可怎么办呀? “上山。”三姐说罢翻身下马,将他抱下马来,然后牵着马,沿着一条山径向山上攀登。 山路险峻,他们借着微微天光,艰难跋涉。行了一个多时辰,终于翻过一座山脊,走到一处垭口,却见山下火光四起,连绵数里。不好,官军已将整座山都围住了,想要冲出去,已是不可能! “姐,咋办呀?” 三姐沉思片刻,道:“天黑路险,官军不会上山。我们且在山中暂避一时,明日天亮再说!”三姐说完,将马鞍卸下,又摘下马的龙头,在马的屁股上猛拍一掌,催马离开。 “姐,你咋把它放了呢?”李智云惊讶地问。 “山路陡峭,马已无用,如它嘶鸣还会引来官军,不如放它逃生!” 然后,这匹马也许跟着三姐久了,有些恋主,站在那儿竟然不肯离去。三姐无奈,只能去道旁掰下一根树枝,在马腚上狠抽了一鞭。马儿吃疼不过,拨蹄逃走…… 三姐将马鞍缰绳统统扔下旁边的山崖,然后牵着他的手继续前行。这会儿,时节已至隆冬,夜间气温骤降,竟然下起了大雪,他们只能冒雪赶路。走了半个时辰,正冻得够呛的时候,在道旁发现了一个山洞。姐弟俩在附近捡了一些枯死的树枝,扎了一个火把。三姐取出携带的火镰子,点燃火把,然后牵着他的手走进了山洞。 这座山洞虽然不太深,但还算宽敞。 “咱们就在这儿歇一晚吧!” 姐弟俩又捡了一些干柴,在洞中燃起一堆篝火,然后围坐在火旁取暖。奔波了大半夜,李智云早已疲惫不堪,斜倚在旁边的大石头上,竟然睡着了。三姐将身上的斗篷取下,盖在他的身上,然后坐回到石头上,望着红红的火苗,陷入了沉思。 闻知父亲起兵的消息后,她回到家乡,毅然拉起了这支农民军。因为她知道,既已反叛朝廷,唯有两条道可走:一是推翻朝廷,打下一片江山。二是惨遭灭族之祸。除此之外,别无它途。 她相信自己的父亲,也相信自己的几个兄弟。所以,几个月来,无论面对多么强大的敌人,她从没有畏惧和退缩过。 李智云还像小时候一样,睡着了喜欢磨牙。望着弟弟稚嫩的面庞,她不由发出会心的微笑。 一直以来,她从没有怀疑过父亲的远见卓识,也没有怀疑过哥哥建成、弟弟世民和元吉的才干和能力。但是,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眼前这个幼弟,一个年仅十四岁的男孩子,头脑中竟然蕴藏着惊人的智慧。 目下虽然遭遇到了危局,但三姐的信心反而更足了。她相信,李家一定能够推翻隋朝,一统天下,开创一个盛世华夏!…… 李智云是被冻醒的。他睁眼一看,篝火已经熄灭了,三姐也不见了,而他身上盖着三姐的披风。从洞外射进来一抹亮光,看来,天已经大亮了。他抓着披风站了起来,走出洞口。 豁!好大的一场雪啊!山峦草木全都披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 三姐正在山洞前的一块空地上练拳。李智云也不知道她打的是啥拳,只见三姐腾挪闪跃,身姿矫健,令他不禁拍掌叫好。 三姐已经练出了汗。她停了下来,取出巾帕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李智云走过去,将斗篷递还给三姐,道:“姐,你这打的是啥拳?教教我好吗?” 三姐系上斗篷,道:“好哇,有空我教你!” “姐,其实我也会打拳。”李智云忽然来了兴趣,伸出两只拳头,做出出拳后躲闪的样子。 “你这是啥拳?”三姐奇怪地问。 “这叫拳击,不信咱俩比比!”李智云说完,一个长拳,直奔三姐面门而去。三姐伸臂挡开,左腿一个横扫,李智云就重重跌坐在了地上。 “姐,你真踢啊?”李智云委屈地说。三姐笑着把他拉起来,拍着他身上的沾雪道:“雪厚,摔不坏的!再说,男孩子摔打摔打有好处……”三姐正说着,突然停下来,侧耳聆听片刻,道:“不好,官军搜山了!” 李智云一听,紧张地:“那咋办?咱们进洞藏起来吧?” “不行!这个山洞太过显眼,官军很快就会找到!还是另寻它处吧!”三姐说完,拉着他欲跑,可突然想起了什么,走过去从树上掰下一根树枝,将空地上的脚印尽数扫去,然后示意他往对面山坡上跑,自己一边后退一边清扫脚印。 雪还在下,经过清扫的雪面再覆盖上一层,就一点痕迹也没有了。 姐弟俩退到一处山丘上,刚在草木茂盛的地方趴下,就看见一队官军沿着山道走了过来。 果然,官军很快就发现了那个山洞。一名士兵进洞察看,出来后向一名军官报告:“将军,洞里没有人,但有一堆篝火!”那名军官思忖片刻道:“他们昨夜既在洞中,那一定没走多远。所有人都散开了,仔细搜寻!” 于是,官军们全都铺散开来,满山遍野地搜寻起来。那名军官领着一群士兵,朝姐兄俩藏身之处慢慢地走了过来。 官军越走越近,李智云胸口象揣了只小兔子一样,“突突”乱跳。这时,三姐将嘴附在他耳旁悄声道:“待会他们走近,你趴着别动,我把他们引开!”他微微地点了点头。 走在最前面的士兵离他们只剩下几步了,李智云的心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三姐正欲跃起引开官军,一名士兵突然从后面跑过来,大声道:“将军,不知什么原因,山下突然大乱!” 所有的官军都停下了脚步。军官拧紧眉头,对那名士兵命令道:“快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话音刚落,后面又跑过来一名士兵,大声道:“报告将军,大事不好!我们的后队遭到了义军袭击!” “什么?”军官一听,大吃一惊,连忙一挥手道:“全体跟我下山!” 李智云见官军退走了,这才松了口气。 那群官军跑得很快,一会儿便没有踪影。三姐从雪地上爬了起来,把李智云也拉起来,替他拍拍身上的雪,然后拉着他朝旁边的一座山顶上跑去。姐弟俩跑到高处,只见山脚下,两支人马正在厮杀,一边是官军,另一边是义军。官军正在节节败退。义军那边,一队骑兵飞驰而来,一面面旌旗迎风招展,其中一面白色大纛上写着“李神通”三个大字。
“是堂叔!堂叔来支援我们了!”三姐兴奋地说。李智云一听,高兴得一蹦老高:真是太好了! 姐弟俩手拉着手,踏着厚厚的积雪,气喘吁吁地跑下山去,站在了官道旁。 那队骑兵奔驰而来,领头的那匹骏马上,坐着一位四十多岁,身材健壮,方圆大脸,古铜色皮肤,颌下一缕短须的中年人。他翻身下马,笑哈哈地走了过来。 三姐连忙抱拳道:“堂叔,辛苦了!”堂叔性格豪爽,嗓音洪亮,笑道:“今日一早,闻听‘娘子军’咋夜遭袭,即刻整顿兵马赶来驰援!……”正说着,突然发现一旁站着的李智云,颇为意外地:“咦,这不是智云吗?不是说你被阴世师所害?怎么还活蹦乱跳的?” 李智云一昂头道:“我命大,阴师世能奈我何?” “好小子,有种!”堂叔笑着走过去,用力一拍李智云瘦弱的肩膀,差点没把他给拍趴下! “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堂叔道,“大哥和建成的队伍已经打到了长安城下,世民的队伍也到了渭北。大哥派来信使,让我们几支义军去渭北与世民会师,接受他的指挥!” 李渊就要打进长安城了?李智云听到这个消息很高兴,可又听说要去与二哥会师,还要接受他的指挥,心里不免犯起了嘀咕。 堂叔将李智云抱到自己的马上,然后踏蹬上马,一提缰绳道:“小子,堂叔带你进城喽!” 后面的一名骑士牵马过来,将自己的马交与三姐。三姐踏蹬上马,跟在堂叔后面,一众人朝武功县城奔驰而去…… 占领县城的官军遭到几支义军的夹击,仓皇地撤退了。 雪已停了,他们进入县城后,但见满目疮夷,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大街上尸身遍地,有的尸体已覆盖了一层积雪,一片凄惨景象。 众人都翻身下马,牵马而行,一个个面色凝重,沉默不语。 李智云东张西望,突然看见刀疤脸正在街旁指挥人搬运尸体,连忙跑了过去,一拍他的胳膊。刀疤脸回头一见是他,紧绷的脸上才露出了一点笑容。 “你没事啊?真是太好了!” “没事。”刀疤脸轻松地说,“昨夜我们虽然没冲出城去,可我领着十几个兄弟守住了一座院子,官军也冲不进来!今天一早,官军就退了……” 两人正说着,只见英姑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李智云开玩笑地:“英姑,你没被官军捉去呀?” 英姑一撅嘴道:“官军才捉不住我呢!我躲在一户人家的水缸里,等他们走了,我才出来的!” 见他们都没事,李智云这才算松了口气。 这一仗,“娘子军”损失了好几千人。三姐收罗被打散的兄弟,还剩下七八千人。后来,其他几支义军给“娘子军”调拨了一些人马,加在一起,“娘子军”又有了一万多人。 于是,三姐就率领这一万多人,朝渭北进发,去与二哥的大军会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