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眼哥和数字姐

    到这里不得不说说金色时代这家公司的经营性质。

    金色时代是川云网络技术有限公司下属的分公司，刚开始是总部下面的一个子频道，主打女性栏目，后来分出去成为单独的分部。前总经理刚上任的时候，还雄心勃勃要弄个类似小红书的事物，时尚、旅游、出行、小视频、社会公益，什么都想搞，什么都想弄，结果钱烧了一大堆，什么产品都没搞出来。

    前总经理很丧气，开始摆烂，直到被总部劝其离开周一语接手为止。

    以前的金色时代虽然搞得一塌糊涂，但女性生育服务这个项目却还能维持。

    只是公司以前弄的那些东西都对标小红书、携程这种庞然大物，人家只需伸出一根手指就能把你摁死。倒是生育服务依托大成都地区，先天有地缘优势，到如今会员数字勉强达到预期。这也仅仅停留在报表上，算是唯一的亮点。至于利润，在可见的将来那是没有的。

    所谓生育服务，就是注册会员从备孕开始，公司就对其进行服务。衣食住行、心理健康、住院生产、产后恢复……等等。

    眼镜男今天这气势汹汹，满脸铁青，鼓睛暴眼的架势，一看就是情绪不稳，问题应该是出在心理健康咨询这个业务上面。

    章喜悦所在的部门负责产品推广和客户维护，前总经理离职带走了各大部门的主管，现在暂时由肖听芷负责具体业务，算是她名义上的领导。

    领导安排工作自然是要做的，更何况肖听芷又是自己姐们儿，自然要搂起。搂起是四川方言，意思是为朋友两肋插刀。

    被肖姐丢在这里，章喜悦自然没办法下班，“眼哥请坐，喝什么，咖啡还是茶？”

    “306247，看看你搞的什么名堂，老子，老子都要断子绝孙了，拿话来说。”

    “断子绝孙，这么严重？”章喜悦打量着他，眨巴眼睛：“眼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做了绝育手术？”

    “我……我好好的做什么手术，你放屁。”眼镜男人捏着拳头气得要死，如果章喜悦是个男人，他早就一砣子打过去了。

    章喜悦：“有话好好说嘛，咖啡放糖不？我爹糖尿病，不吃甜，我怕你也戒糖。”

    “放……谁要喝你咖啡……放糖吧，多点。”

    章喜悦忙给他接了一杯咖啡，放进去四包糖，又把自己的零食都贡献出来。说，现在五点了，饿不饿，垫巴点。

    吃了章喜悦的咖啡和零食，眼哥的脸色红润了一些，继续骂：“306247，你是個骗子。不不不，你们都是诈骗犯。”

    章喜悦：“眼哥，你还没说究竟有什么事就骂人，我现在也是满头雾水。”

    “你们做的好事自己心理没数吗？”眼镜男姓金，名奇伟。已婚。他们两口子都是外地来成都发展的，在这里工作生活多年，倒也安顿下来。

    金奇伟三代单传，人也传统，一心要个孩子。

    要孩子就之前大人先得备孕，眼镜大哥这半年戒烟戒酒戒辣戒生冷外带戒色，那日子就不知道过得多难过。等到把身体调养到最佳状态的时候……

    “反正就那回事，说了你也不懂的。”

    “我懂。”章喜悦点头表示理解：“毕其功于一役。”

    其他同事害怕眼镜男，远远看着不敢过来，听到这里，都忍不住偷笑。

    眼哥丧气：“毕个鬼，我老婆都不肯让我碰。反正就是两个字，免谈。”

    金奇伟道，他也急眼了，不碰她怎么怀孩子，这玩意儿毕竟是蝌蚪和那什么的结合，又不是靠意念，又是不两人躺一起，身上的电子跳来跳去就能完成传宗接代。

    “那是，那是……”不得不说，眼哥说话虽然粗俗，但挺好玩。章喜悦捂着嘴，憋笑憋成内伤。

    眼哥说每到关键时刻，太太就使出吃奶的力气把他推开。说他们年纪还不大，还没耍够，等以后再说。或者说，家里的房子虽然已经买了，可还有按揭款没还，既然不能给孩子好的生活环境，又何必让他来到这个世界受苦。

    金奇伟就恼了，对老婆说，什么年纪还不大，我今年三十二还好，你呢，伱三十一了，再过几年就是高龄产妇。至于按揭，谁家的房子不背贷款，难道他们就不活了。我也有工作，我在厂子里做工程师，收入稳定，养活老婆孩子算什么难事？

    但妻子就是不肯，金奇伟也没有什么文化，就开始骂娘。每到这个时候，他老婆就哭。

    这样的事情发生多许多次，金奇伟就产生的了怀疑，怀疑老婆有外遇，不然怎么会不要孩子，不然怎么会连碰都不让自己碰一下。

    “原来眼哥你是个工程师啊！外遇？言重了言重了，哥，你不能乱说话，会伤人心，影响夫妻感情的。”

    金奇伟喝道：“怎么没有，这女人和男人不一样。男人在外面就算有什么，回家后一样能和老婆和和美美。但女人一旦不爱你了，那是看到你就厌恶到了极点，碰都不会让你碰一下。”

    章喜悦不以为然：“别瞎说，你有证据吗？”

    我们的眼哥：“怎么没有证据。”

    章喜悦抽了一口冷气，这个故事好劲爆，快说，快说。

    金奇伟道：“我老婆外遇，都是因为你们，是你们教坏了的。”

    “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金奇味脸气得通红。

    眼哥骂道，自家婆娘这表现实在不正常，他也产生了怀疑，就偷看了太太的手机，发现妻子竟然是金色时代的会员，还充了值，接受了咨询和消费了许多心理辅导项目。

    而且，从老婆在金色时代的APP上看过很多文章和小视频。他一打开，顿时气炸了肺。那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丁克夫妻的人生温馨》《当爱情不在，我们如何经营那份亲情》《没有爱情何需结晶》《老夫老妻的人生抓手》《痛点，男默女泪》……

    眼哥指着章喜悦大喷口水：“是你，是你，是你，3062470，你这个醋森把我老婆教坏了，什么没有爱情何需结晶，就是这些乱七八糟的文章让我婆娘心野了。当初的她是多么单纯的一个女子，现在呢？现在我在外面辛辛苦苦上班，干得比牛多，吃得比鸡少。我们单位食堂的菜差得很，整天炒rou丝rou片回锅rou盐煎rou，溜鳝段溜鱼片溜猪肝，蒸圆子蒸排骨蒸牛rou，那婆娘却在你们的教唆下在外面给我摆一桌满汉全席。”

    “吃得不错啊……怎么是我们唆使的，你说话要负责任。”章喜悦被他指着鼻子骂醋森，也恼了。刚才金奇伟骂娘的时候，她也打开电脑，查眼哥妻子在公司留的资料。就回嘴道：“我们没说什么呀，上面只显示你太太在医院体检的结果有中度贫血，现在暂时不考虑生育的事情也行。”

    她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眼哥就歇斯底里叫起来：“贫血就不生孩子了，老一辈一年也就杀年猪的时候吃rou，人人贫血，他们就不生孩子了。是你，是你这个卑鄙的数字姐挑唆我老婆出轨外遇不生孩子。不生孩子好啊，现在婚姻市场上的女人，一等未婚，二等婚未育，有了孩子就不好再嫁了。你们给她洗脑，你们坏得很。赔钱，必须赔钱！”

    在厂子里上班的人性格都粗，眼哥说着就把章喜悦桌上的杯子零食抓起来，一阵乱砸。

    章喜悦：“我没有……不是我……哎哟……”一不小心，金色时代刚入职产品经理，工号3062470饱满的额头连中三包薯片。

    “砰”电源总闸保险跳了，满屋黑暗。

    公司的女孩子们都在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