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竖瞳
温度渐升，湿寒之感渐渐退却，林萧舒服的打了个哈欠，感觉像泡在温热的水中，昏昏欲睡。 眼前的火焰变得迷离，他想起了胡勒，想到他张口就来的歪诗，和那壶热辣辣的酒，也记起了前些天刚刚踏上旅程，被妖兽追赶的上天入地的事情。 林萧心想，若胡叔也在此处，只怕是连这片刻安稳，都不会有吧！ 想到这，他鬼使神差的看向身后，正对上一只硕大的竖瞳。 “嘶”的一声尖啸，那妖兽被忽然转身的林萧吓了一跳，紧接着就被刺眼的寒光笼罩。 扑通，扑通！ 头和身体相继摔落，声音就像硬邦邦的石头。 身体先做出了反应，一刀出手之后，林萧猛的清醒过来，只见前方亮起无数只竖瞳，密密麻麻的令人毛骨悚然。 不知有多少妖兽围了过来，他若再晚上片刻转身，怕是就要被围死在妖兽群中了。 身随念转，林萧拎起柴刀向唯一的缺口冲去。 山坳中掀起一片凄厉的尖啸，无数妖兽席卷过来。 独眼竖瞳，皮肤像碎裂的岩块，其色浑似枯骨，身体如蛇，或爬或滚，皆疾如闪电。 眨眼间，妖兽就到了近前，林萧倒吸一口冷气，柴刀挥舞的密不透风。 只听当当声连成了一片，他浑身剧震，迸射的碎石砸的他遍体生疼。记不清劈了多少次刀，也无心理会那些碎裂的妖兽，是否会有妖丹留下，林萧硬着头皮拼命前冲，终于在双臂微酸时，冲出了围困，奔向了山谷深处。 为何不冲出山谷？他也想，但！ 来时路上妖兽难以计数，就算原地不动任凭林萧砍，也能把他累死。 刀刃似的山峰投下巨大的阴影，但天色未暗，浅浅的阴影尚不能藏身，林萧忽地转身，挥刀劈落一只妖兽，仅刹那耽搁，身后的妖兽就贴了上来。 一刀，紧接着又是一刀，碎裂声不绝于耳，林萧再也无法忍受这诡异单调的声响，把柴刀横举挡住要害，猛吸一口气，身体如离弦之箭，飞一般射了出去。 轰！ 巨大的落地声，这一跃，就是数丈之远。 林萧脸色微白，呼出的气在寒风中蒸腾如烟，刚刚被缠住片刻，他便被咬穿了左臂，鲜血流淌而下，把半条袖子浸成暗红。 尖啸声回荡在山谷里，妖兽一涌向前。 林萧的脚步渐渐沉重，黑色的长衫被撕扯的惨不忍睹，只有紧握柴刀的手，仍旧没有丝毫颤抖。 数个时辰之后，他终于奔上一处山脊，刀刃般的山尖斜指天空，夜幕终于降临，前方的怪树排着参差不齐的阵型，挡住了唯一的去路。 沙沙，呼呼，飒飒。 呼吸声被风吹散，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随后如潮水般愈来愈响。 林萧深吸一口气，从山脊上一跃而下，落地时毫无凝滞的弹了出去，眨眼间就进了怪树林中。 风声渐息，无数的枝条刚刚抬起，便无力般垂落，林萧的身影刚入林内，就像消失了一般，没入了黑暗之中。 这是林萧初入筑体境时，画卷上第一座山峰的秘技，遁入阴影。 之后他数次凭借此技，击杀强于自己的对手，可这一次，鲜血在流，附近的枝条低垂下去，像在舔舐地面的血。 林萧把心一横，紧贴在一棵怪树之上，同时柴刀狠狠划落，黏腻的树汁流在他脸上，也浸透了受伤的手臂。 无数枝条席卷过来，林萧矮身顺势一滚，闪开枝条奔出几步，就再一次投入了黑暗。 竖瞳妖兽进入了树林，岩石般的外皮随着移动，不断的改变着颜色，时明时暗，就像林中斑驳的地面。 安静，却像潮水一般漫卷过来，怪树的枝条感受不到血rou的气息，对它们视而不见。 终于，第一只妖兽在离林萧数尺外停了下来，地上的血迹已被怪树枝条舔舐干净，于是竖瞳开始望向四周。 林萧这时才看清它的眼，那是一种毫无情绪的冰冷。 紧接着第二只从怪树旁边冒了出来，同样的竖瞳，随后越来越多的妖兽到来，攀上枝条，相互缠绕，竟在整片树林的上方，结成了一张怪异的巨网。 林萧能感觉到它们带来的寒气，他紧绷着身体，不能动，也不敢动。 尖锐的声音在妖兽群中响起，近乎人类听觉的极限，似蝉鸣，也像撕扯布帛的声音，直到林萧耳中充满鸣响，搅动的头痛欲裂时，它们静止了下来。 毫无声息。 月亮缓缓爬过天幕，在林中投下细小的光斑，四周静寂无声，宛若空林。 林萧保持着微弱的呼吸，任凭肌rou慢慢变得酸痛僵硬。 他收敛心神。 月落日升，林中昏暗依旧，头顶的巨网遮蔽了光线，也拦住了困于林中，藏身黑暗的人。 林萧已经忘却了酸胀，就连身体的知觉也在僵持中变得麻木，只有受伤的左臂，还隐隐传来一阵阵抽痛。 林外传来微弱的风声，就像幻觉。 黑暗中，时间变得毫无意义，白天和黑夜，只不过是穿过缝隙的光斑，变成金色或是银色。 慢慢的，就连绝望的念头都没了，林萧就像一块看不见的石头，忘记了饥饿，也忘记了身边的无数妖兽。 一天、两天，或者是十天，记不得了。 …… 山谷中响起密集的脚步声，赤焰皱了皱眉，呵斥着，让手下把脚步放轻。 一路上，妖族的队伍并没遇到想象中拦截，于是比想象中更早的赶到此地。可脚下这处山谷凶名在外，就算是圣子试炼，也很少会进入这里。 好在手下无一弱者，圣子幼弟就算再不济，也是破山境的妖修，仅仅是闯过山谷的话，应该不成问题。 赤焰看向独眼，“瞎子，你确定是在这里？” 独眼耸了耸肩，“最后一处痕迹在三里之外，那里有个背风的山坳。”他摸了摸空洞的左眼，“我仔细看过，余烬很少，周围有凝结的血块，想必是在宿营时，遭遇了妖兽突袭。” 赤焰重重的呼了口气，事已至此，也容不得他退缩了。 “走！天黑前，务必找到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