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古宅(二十二)
“魂兵!” 刀光在一瞬间亮了又灭,仿佛真如夜里的闪电般消逝无痕了。 密道入口处发出一声惊呼,似乎被甘棠的大伞震慑住,一时竟没有立刻反击。 而此时的甘棠也不好受,她先躲过曾氏的偷袭,又反手抗住密道入口处的刀锋,并非她武力超然,也不全因那把大伞的奇特,而是因为她早有防备。 在曾氏为救女儿独自闯入密道时,她便有了怀疑。后来宵征因追她遇险,这种怀疑就更多了几分。 直到此前小鸢准备拉住她,又被曾氏拦下,她便料定,这里必有蹊跷!随时保持着出手的准备。 果不其然,一连串的袭击接踵而来,差点让她措手不及,险之又险才挡了下来。 还没等她喘口气,伞下的刀劲渐强,如狂狼般连绵不绝,震得她双手发麻,若不是占有地利,恐怕已经被掀翻在地。 曾氏见甘棠挡住了密道入口的偷袭,并将偷袭者成功堵住,也不再顾忌,双足一蹬,又是一掌拍来。 甘棠无奈,只能被迫收伞后撤,远远退开去。 伞撤如天明,被压抑的刀锋再度出现。 一个矮小的身影跃出密道,并未追击甘棠,而是稳稳站在入口处。 是他! 甘棠一眼便认出,这人就是门房消失的那个老者。此时他再不复衰老的模样,虽然依旧佝偻,但闪动着精光的眼睛如他手中那柄短刀一样犀利。 “功夫不错,那把魂兵...也很有意思。” 老者仍是一口略微嘶哑的嗓音,他目光在甘棠身上徘徊,仿佛屠夫看着待宰的羔羊,不良人的身份和那奇特的大伞,都不被他放在眼里。 甘棠对他的评价不置可否,冷静的看他提着刀,慢慢踱步,与曾氏一起,一左一右与自己对峙。 “看来,今晚的事,就是你一手设计的了。” 她将伞置于身前,简单看了看二人的位置。 她并没有打算逃,以曾氏的轻功和这老者刚才展现的实力,若此刻转身逃了,才是被追捕的猎物。 这个时候,只能奋起一击,力求以迅雷之势击伤其中一方,才有选择逃或战的权力。 可现在二人站位太近,实在难以突袭,她只能暂且按捺,以待时机。 好在老者似乎也不急于进攻,语气轻松地聊了起来:“听说不良人向来两人一组,地底那个玩棍子的小子,难道就是你的搭档?” 他一脸玩味,盯着甘棠的脸,和所有人第一次看见不良人不戴面具时一个副模样。 “你不准备去救他吗?还是说,不良人都如外面所说的那样,心冷如铁,为了完成任务,可以视同伴生死于不顾?” 他眯起眼睛,露出危险的光芒,似乎一句话后,就要展现最凌厉的刀法。 一旁的曾氏不断看着他移动的位置,准备为他援护。 “杀了你,才能去救他。” 甘棠的话如一盆冷水,将激烈的气氛浇灭。老者也愣了一瞬,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清清秀秀的女娃子,竟有如此大的杀气。 “哈哈哈,好,不愧是长安不良人!” 他话音刚落,人已飞起,薄如蝉翼的短刀急速抖动,仿佛化作了一个小小的光团,直奔甘棠而去。 场面由静转动,战斗一触即发! 甘棠不慌不忙,收伞成束,直点那团亮芒。 伞入刀势,仿佛两块精铁相撞,一阵令人牙酸的响声后,老者退了一步,甘棠却飘远而去。 而她飘向的地方,正是曾氏所处的方位! 曾氏本来想趁着二人交手时,悄悄绕到甘棠后方,哪知这两人一触及分,甘棠竟向她袭来,让她瞬间从偷袭变成了正面迎战。 没有办法,她在避无可避之际,撩起衣袍,直接掏出了一把劲弩! “别逼我!” 她娇喝一声,将散发着寒芒的弩箭指向甘棠。 如此劲弩在这么近的距离发射,几乎没有人可以躲过。哪怕甘棠有着那把防御力非凡的大伞,也不敢硬抗。 她单足一点,腾空而上,拉开了和曾氏的距离,在半空中躲避着弩箭的准心。 但这一下,却给了老者机会。 他蓄力而起,向着甘棠杀去,在她缓缓下落之时,以猛烈一刀斩之。 这一刀,刚好斩在甘棠下坠而无处借力之时,仍谁都难以躲避,只能被生生斩落,束手就擒。 可就在刀锋即将临身之时,甘棠撑开大伞,在空中急速转动起来。绚烂的伞面化作一团锦华,飘飘而上,虽未能让她真的如仙女般在半空中随心飞舞,却也将下降的趋势缓了一缓。 但就是这一缓,让老者极光一般的快刀错过了最佳位置,人还未落,刀却已过,从杀人之物,变作了甘棠脚下的一块踏板。 甘棠踩着老者的刀,借机又飘远了一些,飘忽的身形躲避着曾氏的弩箭,直到远处才慢慢落下。 几番攻守之下,甘棠虽未吃亏,但也未能拿下任意一人,现在二人逐渐重视起来,心中有了警惕,将更难击伤对方。 正在她头疼之际,一个细长黑影忽然闪过,直冲曾氏手中弓弩,以闪电之势,将弩箭击落在地。 此时本是攻守间隙,三人均在调整呼吸,恢复体力,怎能想到有暗器飞至。 几人看去,一根长棍斜插在桌案之间,微微颤动。 见到这熟悉的长棍,甘棠笑容灿烂,如冰川消融,百花初生。老者则紧皱眉头,似有些不悦。曾氏更是慌张起来,紧紧护着身后的小鸢。 密道入口处,宵征猛地钻出,化作一缕黑影,瞬间穿过几人,站至桌案之上。他右脚一条,齐眉长棍翻滚而起,落在手中,摆了个架势,自是威风凛凛,气势逼人。 “敢以多欺少?现在乖乖束手就擒还来得及,否则别怪我的长棍不讲情面!” 他长棍一挥,遥指几人,大喝之下老者和曾氏都不再动弹,好像真被他吓住了。 密室出口处,周俭、熊烈、段天翊也纷纷走出,与甘棠站到一起,对视着曾氏三人。 人数多寡之势瞬间逆转,曾氏与小鸢也慌了神,若非退路被宵征截断,恐怕早就逃之夭夭了。 “果然是你布的局。” 段天翊看着熟悉的老者,脸色严肃。
这老者从一开始就骗过了所有人,以一己之力,将他们几波人分化、挑拨、瓦解、袭杀,若不是他偶然间救下了熊烈,将队伍壮大,令对方投鼠忌器,今天可能没有人能活着走出这座府邸。 至于曾氏…… 段天翊暂时也没想明白,这女人究竟是何时开始与老者配合的。 是半途中被其胁迫?还是从一开始就是在演戏呢? “嘿嘿…自然是我做的,杀熊猛、挑拨王先与熊烈,诱使王先进密道,都是我计划的。至于曾氏,也是我早就安排好的,为的就是把你们引进密道,全部杀了!” 老者阴阴地笑起来,似乎根本不把这几人放在眼里,大方承认了他的所作所为。 “不对,我兄长明明是中了王先他们的暗器而死!” 熊烈强忍着愤怒,如饿虎一般盯着他。 “没错,你兄长确实是被王先同伴的暗器杀死的。但是谁又说了,王先他们的暗器只能他们用呢?” 老者笑了起来,似乎是在炫耀一件得意之作,滔滔不绝起来:“我替他们整理住处时,就偷偷拿了几枚暗器,为的就是嫁祸于他们。” “可惜啊,曾氏只杀了你兄长。不过你倒是没让我失望,稍加引导,你就和王先他们拼了起来,省了我不少力气。” “曾氏?” 宵征疑惑到:“熊猛被杀时,曾氏明明就在我们房间,怎么可能替你杀人!” 他虽然已经看出曾氏替老者做了不少事,但看到此时被吓得不敢说话的小鸢,还是大声指出了老者话里的漏洞。 “与你们在一起?你这傻小子,现在还没想明白?” 老者嘲笑到,也不去解释。 “是更漏。” 段天翊说到:“你将各自房间的更漏做了手脚,我们房间的更漏比熊烈他们房间的更慢,所以才能制造出熊猛被杀时,曾氏却在我们房间的假象。” “不愧是大理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理寺丞,一眼就看穿了这个小把戏。若是换成熊烈,恐怕一辈子也不知道是谁杀的他兄长,哈哈哈哈......” “混账!” 熊烈哪里还能再忍下去,大吼一声,提刀冲出,就要与老者拼命。但老者反应更快,拉了曾氏一把,三人一齐向阁楼外冲去。 拦在门口的宵征自不肯让,哪怕面对着三人,也是迎头冲上,一根长棍舞得密不透风,将三人突围的道路堵得严严实实。 “小子,一边去!” 老者提刀在前,锋锐的寒芒划过一个圆满的弧线,将漫天棍影打散,曾氏母女借着这个机会,逃出生天,蹿入门外的夜色中,再也不见身影。 老者与宵征僵持片刻,见身后熊烈几人已追了上来,刀势一变,削向宵征双手。 宵征无奈,后退半步,多开刀锋,正欲反击,却见老者顺着大厅上的柱子,爬上了房梁,踩上了屋顶。 片片青瓦从空中砸落,即便以宵征的轻功,也难以一边躲避一边追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者从破洞的屋顶飞了出去,消失在幽暗的府邸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