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古宅(十)
段天翊行至院中,见到甘棠也审问完了另外一人,正向他走来。二人低语一番,得知其口供与王先大致无二,便放下心来。 确认之后,段天翊方才对着宵征点头,让其押着王先向地上那名伤员走去。那人此时已昏迷不醒,身上有一处刀伤,血流不止,应该是熊烈所为。 “我们只能给他止血,至于其他的,便只有你们自己想办法了。” 宵征说着,从怀里掏出一瓶药膏。这是不良人特制的止血药,自上次受伤后他便随身带着,只是没想到,竟然率先用在了别人身上。 此时王先走近了地上的伤员,先是恶狠狠地看向一旁的熊烈,说到:“熊烈那王八蛋,一句话都不说就打伤我兄弟,这种人就是个疯子!” 此时的熊烈颓然地坐在地上,没有了此前打斗时的气势,像一块安静的石头,就连自己的武器被人拿走都没在意。 “还有他的哥哥熊猛,也不是善茬儿。他们这种人迟早会坏了我们的事,不如......” 王先话至一半,眼中的杀意已有如实质。此前他在熊烈手下吃了大亏,拼掉了两枚阴火雷,才制住对方,生怕等到他恢复过来,恐怕又生变数。 “这个不需要你cao心。” 宵征指了指正持刀站在熊烈旁的周俭,语气轻松:“看到没有,我那兄弟一人一刀,便百人难敌,区区一个熊烈,不足为虑。” 他故意言语浮夸,以迷惑王先,反正对方也没有看到周俭制服熊烈的过程。 王先脸上只是震惊,而后又转为怀疑,不再问什么,而是继续向前走去,想查看他同伴的伤势,但那一转头间,眼中满是不屑之情。 百人敌? 这小子知道他再说什么吗?那个年轻人虽然看上去架势不错,但也不可能是百人敌,真当自己没见识吗? 不知为何,他脑中忽然浮现起那银甲白袍的身影,一人、一马、一枪,以无匹威势,凿穿敌阵,那是何等绝世之姿! 那才叫百人敌、千人敌! 但随即,他心中微苦,将这等想法抹了去,慢慢走到伤员身前。 “等等!” 段天翊叫住了王先,一边朝伤员走来,一边说到:“我先搜搜他的身。” 这当然是要搜伤员的身,此前小鸢守在伤员旁边,并没有这些动作,段天翊也因为忙着从王先处套消息,忽略了。 此时看到王先的动作,才想起,觉得还是谨慎些为好,他本与伤员只有几步的距离,可才踏出一步,异变突发! 王先忽然张嘴,吐出一颗牙齿。这是刚才被宵征敲掉的后槽牙,他一直含在嘴里没有吐出,为的就是这个时刻! 宵征一时还没有发觉异样,直到王先将牙齿握在手中时,他才猛然察觉,但只来得及大喊一声:“小心!” 便见王先手腕一甩,那颗牙齿便直直射向地上的伤员! “阴火雷!” 离此最近的段天翊,还未来得及闭上眼,漫天的白光便将他吞没。刺痛、晕眩,还有轻微的恶心,让段天翊几乎丧失了身体的控制,他单手无力按头,一时竟有些分辨不出方位。 但他还是凭着直觉向前扑去,向着白光爆发的方位扑去,一把抓住了伤员! 宵征几人伏在草地上,双眼流泪,手上紧握着长棍。他也被突如其来的光亮晃花了眼,但好在反应及时,受伤不重,但却暂时看不清四周。 此时的他展现出一个专业不良人的冷静,虽然双目不能视物,但他却能够通过双耳听清周围的动静,大致分辨着同伴所在的方位。 段天翊离阴火雷爆发的地点最近,此时应该受伤最重,但也因此不用担心王先会对他先下手,反倒不用第一时间去顾及。 周俭守着熊烈,离此最远,受到的波及最小,应当能最快做出反应,保护众人。 而甘棠、小鸢与曾氏最为危险,她们正守在王先同伴的身旁,若王先想要报复,必然会与同伴联手,对三个女子下手。 至于他自己,此时他已没想到危险与否,而是想着是否率先出击,在王先露出獠牙之前,将他制服! “嘭!” 还未等宵征起身,又一声炸响,紧跟着轻微的破空声,他便感到身旁有人冲过,接着便听到王先的怒吼。 “好贼子!原来你一直在做戏!” 是熊烈,还是其他人?居然躲过了阴火雷的伤害,又与王先交上了手! 宵征依旧卧在草丛中,身体保持着随时可以发起攻击的姿态,但心中已经略微安定下来。 “撤!” 王先大喊一声,便跟着一阵密集的暗器破空声响起,想来是以暗器阻敌,自己先逃离了院子。 院内又恢复了安静,宵征凝神细听,只听见杂乱的呼吸声和小鸢低低的啜泣。他等了一会,强忍着酸痛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看到几个立在院内的人影, 王先与另一人早已没了踪影。伤员还躺在地上,借着灯火看去,他的衣衫已经被炸成了几块碎布,身体焦黑,眼看是活不成了。 没想到王先对自己人都能下这样的狠手。 宵征爬起,看到周俭正蹲在他的身旁。这个离爆炸中心最远的人果然提前一步,赶到了伙伴身边。 而当他转头,则看见甘棠举着大伞,将曾氏母女护在了身后,此时两人正安抚着被强光刺痛双目的小鸢。 见此,他才向段天翊走去,却看见周俭一脸沉重。 “他暂时看不见了。” 周俭的声音有些自责,他跟在段天翊身边,本就有护卫之责,尽管他一直在否认,却逃避不了这个事实。
如今段天翊双目重伤,他自然难辞其咎。 而且段天翊不比熊烈,身子自是要孱弱些,估计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恢复的。 宵征心中蹲下身,看着段天翊依旧紧抓着伤员的手,心里一阵翻滚,伤感、自责与难言的愤怒,一齐交汇。 但紧跟着的无力感,又让他陷入深深的迷茫中。 王先已经逃了,自己又能去何处找他们算账? “莫慌、莫慌。” 段天翊低声开口,还伸出胳膊摇了摇,做出一副轻松姿态。 “也不是就此瞎了,有什么打紧?快去看看其他人,是否还有受伤。王先等人,我们从长计议便是。” 他看不见四周,却也听到了刚才王先交手和撤退的动静,便要周俭去帮忙查看其他伙伴,但却不知道自己是伤得最重的那一个。 “除非他们不要那宝藏,否则必定去门房找那老头,去那儿守着便是!” 熊烈提着刀从墙边走来,粗生粗气地说:“明明都已经制住他了,却还能被他逃掉,若不是我,今天你们就全死在这儿了!一群毛都没长齐的东西,来凑什么热闹!” 宵征一阵哑然,熊烈说的自然都是事实,他们也确实都年纪不大,岁数最长的段天翊,也不过二十六罢了,被对方轻视,也是情理之中。 而且说起来,自己等人的性命,也确实是对方救下来的。否则以刚才的情形,他们几人不知几人身亡、几人受伤。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难道就没有救你不成!” 周俭还是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指着熊烈鼻子就斥责起来。 “周俭,不可如此。” 段天翊在宵征的搀扶下坐了起来,语气严厉地制止住了周俭,又向熊烈问到:“熊...大哥,敢问你是为何与王先打起来的?” 他虽然双目紧闭,满脸清泪,但仍旧把持着自身气势,让在场众人的情绪也安定了几分。 熊烈却紧闭着嘴,胸口起伏,仿佛压制着极端的情绪。宵征等人不知为何,忽然觉得他的气势消散,陷入颓丧,场中如死一般的寂静。 在月色隐入云中,再无人看清熊烈的表情时,他才终于开口到: “他,他们...就在刚刚,杀了我的兄长!” 在场几人顿时一惊,熊烈与其兄长应当都是用刀好手,王先此前单独面对熊烈都节节败退,如何能杀得了他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