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古宅(一)
长安郊外,一片树林中。 这里距官道颇远,林深草密,仅有几条行人、车马走过的小路,弯弯曲曲向远山曼延。 一阵马蹄声哒哒而来,惊鸟飞起。 黑衣假面的宵征与甘棠踏马而至,卷起一阵风尘。 他们沿小路而来,即将行至一个岔路时,宵征忽的凌空腾起,如鹞子翻身,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划出一道残影,竟比奔马更快到达路口 他急停于一颗巨树之下,脸几乎贴到树干上,在苍老褶皱的树皮上找着什么。 终于,一个奇怪的符号出现在他眼中。 这个符号形状古怪,深刻在树皮之上,若不是如他这般仔细查看,确实难以发现。 宵征眼中露出惊喜,确认无误后,望向左侧的岔路。 他赶快转头对甘棠打了个手势,重新起身,再次腾空而起,刚好又骑上疾驰而来的骏马,继而消失在野道上。 此次宵征与甘棠是为追击往生门余党而来。 自上次雨夜激战后,长安城内的往生门主力尽灭,后又经过一段时间扫查,基本已经肃清残党,唯有几人逃离长安。两县不良帅当即派出精锐,出城追捕。 可哪知这漏网之鱼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好抓,宵征二人追踪两日,却被引着在长安城外的山谷打转,若不是有几名线人帮忙,早让对方摆脱了。 二人一路行来,线人留下的记号越来越少,继续往群山深处追去,将再无人帮助。不过好在宵征已发现那人架马的痕迹,想来不过多时就能追上。 日暮斜阳归,纵马疾驰间,深山里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等到天黑,杀手逃亡留下的线索必然更难发觉,宵征心中急躁起来。 正当此时,二人冲出一片密林,暮色的余晖温柔洒下,眼前景象豁然开朗。 远处层叠的山峰高高矗立,而身前,则是一处断崖! 怎么可能,自己一路追寻马匹足迹而来,这里怎么会是绝路?杀手难道跳崖了不成! 宵征暗道,忽然想到什么,急忙勒马,大叫一声。 “小心!” 一阵破风声在宵征的吼声中响起,一支弩箭激射而来,直刺宵征背心! 宵征匆忙间来不及提气纵身,只得弃马而逃。 他狼狈地翻下马去,翻滚间,坐下良驹已被射中,在惨烈的嘶鸣中轰然倒地。 那杀手竟躲在此处设伏! 宵征明白过来,自己其实并没有追丢,而是杀手慌不择路逃至此处,无奈弃马躲在树冠中,等着他们二人到来,于暗处偷袭。 好在他在看到悬崖后及时醒悟,做了防备,才能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最致命的一箭。 “咻、咻、咻!” 弩箭连发,不间断地向滚在地上的宵征射来,如催命之符。 一把巨伞在半空中急转而出,余晖照耀下,伞面的纹路更加艳丽,罩在宵征之上,挡住了飞来的弩箭。 甘棠下马奔来,握住伞柄,掩护宵征后退到一旁的大石后暂避。杀手见难以伤人,转手将另一匹马射杀,然后钻入树丛,沿着山壁而逃。 “追!” 宵征见没了动静,立马冲出,手持长棍,防备着杀手的冷箭。忽然,他脚步一顿,捡起几只地上的弩箭,方才又和甘棠冲进茂密的林间。 杀手的轻功并不如宵征,几个呼吸间,便被死死咬住。但由于忌惮他手中的弓弩,宵征与甘棠并不继续接近,只是远远跟在身后,等待时机。 天色已暗,明月未出,只有几颗星辰带来微光。 宵征不再拖延,趁着还能清楚视物,骤然提速!杀手被宵征的变动惊到,脚下慌乱,露出破绽,根本来不及回身射箭。 宵征抬手就是一记飞箭甩出,刺入杀手左腿!杀手闷哼一声,竟然忍着疼痛继续逃窜。 见凶手受了伤,宵征与甘棠二人都是精神一振,继续有条不紊的拉进距离。 等到距离将近,宵征又是抬手一箭,想要射杀手右腿。 可惜对方早有戒备,听到破空声,身形立刻迅速折转,堪堪躲过。 但福祸相依,杀手虽然躲过暗箭,却也踩在崖边的一块碎石上,左腿伤势让他来不及调整身形,直直掉落山谷! 等宵征与甘棠赶到,只有地上残留的血迹和眼前黑漆漆的山谷。 ...... 山谷下有一条小路蜿蜒,两侧峭壁陡立,赫然是杀手失足之地。 宵征与甘棠二人到这里搜寻已久,却迟迟不见杀手踪影,只隐约有血迹斑斑。 “看来杀手没死,而是顺着这条路逃到山谷深处了。” 甘棠拿着大伞,四处戳来戳去去,希望找到杀手留下的武器。大盛对弓弩之物管控极严,若能找到对方持有的弩箭,说不定能顺藤摸瓜,找到其背后隐藏之人。只可惜,寻了半晌,二人依旧没有收获。 “看来他伤得不重,现在去追,估计很难了。” 宵征懊恼地敲敲头,如果那一箭刺中杀手右腿,也不会让他逃走了。 “那也未必。” 甘棠冷静的看了一眼地上深深浅浅的草痕,思索一会,指了指前方。 “我们追过去看看。” 宵征见甘棠发现了线索,没有多问,又一马当先,去前头探路。 山谷间虽无正经官道,但却比山林小路好走,脚下的石板路似乎也是有人定期维护,并不像寻常荒山野道。
二人感到一阵好奇,难道那杀手知道这条路,所以故意摔下山崖的?他们按捺着心思一路深入,不到一刻,两侧山势渐缓,眼前景色开阔起来。 山下有枫林一片,密密麻麻,风动之际,有血红色的波涛起伏。林中辟开一条大道,直直前去,可纵马驰骋。大道尽头,一座占地颇广的宅邸静默的潜伏在此,好像一只沉睡的巨兽。 谁能想到,这荒凉的山谷深林中,竟然有一座如此巨大的宅邸? 宵征与甘棠二人怎么看都觉得诡异,而行至宅邸门前,两盏红灯笼在夜风中飘摇,其中烛火闪烁,很明显,这里有人居住。 他俩对视一眼,最终还是由宵征上前叩响了门环。 染着锈迹的门环敲击在木门上,发出低沉的响声,在这空寂的夜里回荡开来,好似夜枭孤鸣。 山中清夜不知时间长短,安静了好一阵,两人以为无人开门,正要翻墙而入时,门扇却忽然咯吱咯吱的打开。 此时宵征与甘棠已取下假面,换下黑衣,身着常服,看着就像一对寻常兄妹,不会引起他人丝毫警惕。 倒是开门的老者让他们两人吓了一跳。 老人身形佝偻,头发稀疏,秋夜里也只穿着一件单衣。手中惨白的灯笼发出微微亮光,照在被狰狞刀疤毁坏了的容貌上,显得分外渗人。 “二位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嘶哑的声音如钝刀入木,让宵征二人一阵皱眉。 什么样的主人才会要这样的仆人,还大半夜里到处跑,真不怕吓着人吗? 尽管腹诽不停,但宵征还是装出一副受惊的样子,怯弱地说:“我们兄妹两人入山寻人迷了路,想借宿一晚,老丈可否行个方便?” 老者指了指侧方的一条山路,继续cao着沙哑的声音说到:“此间主人不在,我难以做主。现在有星光照耀,你们顺着那条路便可下山了。” “老丈,我们此刻又饥又乏,哪还有力气赶路。你行行好,让我们借宿一晚吧,我们可以给房钱。” 宵征一边掏出一把银钱,一边把甘棠推上前去,装出一副可怜模样。 老者沉默了半晌,好像叹了口气,又好像低笑了一声。 “好吧,你们随我来。记住,此处不可乱闯。” 宵征二人点头跟上,顺口问到:“老丈,敢问此处是何人宅邸?” 老者脚步顿住,眼神的烛火之上闪着阴阴冷冷的光亮,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幽深又高远。 “这里?这是恭亲王的西山别院。” 宵征与甘棠齐齐感到一股冷气直冲头顶,浑身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