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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岁不居,新历已至。在这旧年最后的冬日是合家团聚的日子。 今夜嘈杂的麻将声,电视节目声还有鞭炮声没有让人烦躁,反而让人更加愉悦去享受辞旧迎新的热闹。杨父在春节联欢晚会上没有看到往年最爱的赵本山,手上搓着麻将,盯着电视机语重心长地感叹道:“现在春节联欢晚会越来越不好看了。” 今夜零时准点放鞭炮的重任落在了杨易宁的身上,杨易宁提前把鞭炮摆在门外坝子上,等着零点时刻,准时点火。他仓皇地往门口逃去,鞭炮在黑夜里爆炸的亮光映到他脸上转瞬即逝。长大后有了可以尽情放鞭炮的自由,却失去了儿时一窝蜂冲向放完鞭炮的战场,不顾一切捡鞭炮的勇气。 年在淡淡的火药香味中结束了。 春暖花开的五月。对于优品建材城发生了一件重要转折点事情,传闻大股东熊鹰准备在下个月放弃高薪回到优品当总经理,整个公司传得沸沸扬扬。对于杨易宁发生了两件重要的事情,第一件是余文兵辞职离开了,杨袁余三人组成的铁三角从此少了一角。第二件是杨易宁遇到了和他爬上城墙拐角的女孩,她就是陈勇的meimei陈玲。陈安静一手把她带到到优品上班,她的事件已被整个公司暗地里传得沸沸扬扬。当时杨易宁从袁世超八卦的嘴里得知了她那不知真假的过往,他恼怒地向袁世超吼道:“你个大男人,不要像那帮二逼一样没的八卦就活不了。”当时杨易宁也不是想维护陈玲,只是觉得一个男人不应该对个女孩那么毒舌。然而他也不曾想到他后来和这个女孩的关系会变得那么亲近,他更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维护她。 陈玲有着一般女孩到不了的身高,刚满十八岁的她,脸上还未脱稚嫩之气,身上还保留着淡淡的婴儿肥。杨易宁第一次见到她时,是在陈安静的办公室。当时她乖巧地坐在沙发上,杨易宁进到房间跟陈总谈完事情,一直都没注意到她,正准备离开时,陈总娇滴滴地喊道:“宁哥,这是我的meimei陈玲,她明天就来公司上班,以后你要多多照顾她哦。”然后又对着陈玲说道:“玲玲,这个是宁哥,唉你就喊宁哥,没事多多跟着他跑跑,他可厉害了。” 杨易宁还在想着陈安静的介绍怎么听起来有点别扭,陈玲站起身用她惨白的脸对他笑开了颜,他也收拾了个笑脸回应,心里感叹:“这女孩长得这么高,脸这么白。” 在后面的两个月,余文兵缺失的一角居然逐渐被陈玲补上了,这是杨易宁和袁世超都没有想到的情况。起先,陈玲就像个小屁孩儿一样喜欢跟着他两跑,后来他两也习惯了,压马路吃喝玩乐都带上她。 当袁世超被爱情龙卷风席卷刮飞后,压马路的身影就少了一个他。铁三角组合又只剩两角,杨易宁和陈玲。他们只能单独相处,他两时常在众人眼中游荡于夏天傍晚的街道,落日余晖映他两的脸上,呈现五彩缤纷的喜悦,他们之间慢慢的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熊鹰回到优品任职的行为证实传闻的真实,各高层领导之间慢慢的也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在这短短的半年,杨易宁的生活也发生了不好不坏的变化。过完年假还在春节的喜悦中,他没跟家里人商量就决定从他姐的房子搬到公司宿舍。他觉得不方便不自在,因为他的早出晚归,特别是晚归,满身酒气的晚归,而且他还学会了抽烟。他姐挽留之心溢余言表,用身体抗议表示说打死都不同意,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表明两家人的关系,他这样的行为让她很是为难。杨易宁使出最终杀手锏,说他准备谈恋爱,在外面住方便点。这杀伤力,果然效果显著。他姐欣然同意,杨易宁顺利搬家,临走时他姐语重心长地嘱咐:“什么时候带上女朋友回家来吃饭,带不来,你就不要来了。” 公司的宿舍其实就是一个三室两厅的房子,而且房子就在公司旁边的扎西锦园小区里,也是当时张总亲手设计打造的装修产品。杨易宁搬进来之前房子里住了两个人,张永书和陈勇,现在房间就住满谢客了。 杨易宁的工作还是半年如一日的繁忙。去年遗留的工地虽然中途磕磕碰碰,但在这半年内全部圆满的交付业主,同时也今年开工的几个工地也都井井有条的开展施工。杨易宁觉得自己在施工上的安排也越来越得心应手,他不断在施工人员中挑出好的组成班组,为建立了一个固定的团队奠定基础。他与工人打成一片,工人对他信服,听从他的安排,拥护巩固他的职位和工作。 杨易宁想象自己已经是一个一路披荆斩棘无所不能的将军,年纪轻轻的他即将膨胀到忘乎所以的程度。但他的年少轻狂让他产生了自己不可或缺的想法,甚至恃才傲物,总是觉得公司这帮领导都是干什么吃的。现在的他被骄傲狂妄占据内心,犹如灯下黑,看不见自己任何的缺点。而他马虎大意犯下的错误没有去反省,反而觉得理所当然。当公司每周例会上,张总照常挨着每个人问道:有什么问题需要我们协调解决的吗?其他人都是吧啦吧啦一大堆问题,而杨易宁每次都是一句:没有,我自己能解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陈总不过在那儿遇见杨易宁总是会娇滴滴地喊着:“宁哥。” 这些都让杨易宁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让他陷入一个无形的漩涡。 当一个人觉得自己有能力的时候,首先会发现的问题是自己的能力和收入不匹配。杨袁余三人都犯了同样的毛病,三人不同程度的被公司高层做了思想工作。 在张总温情的包容和引导下,杨易宁满身力量冲满激情地走出漩涡,还学会了难得的反省。现在这个年纪主要还是以学习成长为主,打好坚实的基础是你以后不尽的财富。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张总还是诚恳地给了给杨易宁加工资的承诺,至于加多少要公司领导层商量再做决定。杨易宁在唐小强的一次引诱下,巩固友谊也增加了灰色收入,逐步形成了一种潜规则,遍地开花。应了他自己的那句话:“没有,我自己能解决。” 他两人就像商量串通过的一样,没过几天袁世超恼怒地去找陈安静谈判。袁世超和陈总谈完后犹豫不决,以休息为由请假准备在家观望,陈总爽快答应他的请假,并施展画饼大法叮嘱道,休息好一定要回来,条件可以谈。此时杨易宁的思想已经升华,不能说到达视金钱如粪土的境界,但起码已经觉得金钱是他成长路上的绊脚石。杨易宁每天登门洗脑,袁世超受不了他的软磨硬泡,而且他曾经苦苦追求的蒋小英也对他好言相劝,结果他才休息了两天就昂首阔步地回来上班了。 一向冷静客观的余文兵,在谈判的这个事情上面比杨袁两人慢了一拍。而且如果公司不发生那个后来大家觉得是一个转折点的事件,他可能根本不会去谈判。杨袁两人没想到他的谈判以失败告终,因为他两早已知晓他是陈总一个远房弟弟。余文兵连给杨袁两人给他做思想工作的机会都不给,他决意要离开了。他用看透一切的眼神对两人说道:“早晚都是要走的,我还不如早走。”又是夏天,又是杨易宁喜欢的夏天。他喜欢夏日归山后在篮球场肆意挥洒汗水,他喜欢在耀眼阳光里穿着短袖短裤踏着人字拖悠闲地走在街上,他喜欢在凉爽的冷饮店遮阳伞下微风徐来喝着冰西瓜汁,他喜欢在余晖里和三两朋友闲暇地喝着冰啤酒,但他们更喜欢在街上游荡着四处搜寻青春少女白花花的大腿。 说到他们,半年的时间给了他们不可预知的变化。袁世超恋爱了,他的这段爱情没有经过万物复苏的春天,在燥热难耐的夏天,这场爱情的龙卷风不可阻挡地席卷了他,他也无可救药地投入爱情的怀抱或者说那个女人的怀抱,他的这爱情默默无闻的开始却轰轰烈烈的结束。 在一个微风透过拖鞋带来凉爽的夜晚,杨易宁和袁世超逆着风向穿街走巷,爬梯上坎到达了县城的红军烈士陵园最高点红色纪念碑。从东、南、西、北四面台阶皆可步上纪念碑,而且四周种有塔柏、雪松、白玉兰、万年青等花草树木,绿树成荫,花香四溢。陵园建有仿古亭、台、楼、阁、廊等六座建筑,兴游期间,绿荫蔽日,曲径通幽,但闻人语,不知远近。这里是夏天茶余饭后最佳散步锻炼的地方,也是小情侣谈情说最爱躲藏的地方。 两人穿过人流漫无目的走进林荫小道。杨易宁一路欣赏沿途风景,抬头捕捉到一个楼阁城墙的拐角,适合在上面谈风赏月。他指了指示意袁世超,却发现袁世超心不在焉的像个游魂,他不时回光返照地拿出手机查看,脸上还伴随着精彩奇怪的表情,就像天气时明时阴,更像女人喜怒不常。 “咋过了?”杨易宁凑过去盯着袁世超的闪亮的手机屏幕。 “大哥,这是陵园啊,你这样能吓死人的。”袁世超做出惊恐状,但他瞬间锁屏再敏捷地用手机黑屏拍着胸口的动作出卖了他。
杨易宁一把握住袁世超的手试图去夺手机,兴奋地嚷道:“有情况。” 袁世超开始时还进行勉强无效的挣扎,但最终败下阵来,索性从了杨易宁,不正经地做出委屈声:“你弄疼人家了,人家给你看嘛。” 杨易宁一脸嫌弃的表情,退避两步,义正严词地说:“算了算了,不看了。这么多人看着,你正常的,不然还以为我们有啥子怪癖。” 袁世超一改前态,爽快地把手机塞给杨易宁,看着他一板一眼说道:“你看嘛,反正你是我的感情军师。上一段没整成,这一个你看看她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杨易宁幽怨地说道:“我靠,你果然有私货。” 他们走到了长征红军纪念馆的前台广场,站在护栏边缘往县城中心望去,车水马龙华灯初上,苍茫的夜幕上点缀着无数璀璨的亮光。脚下不远处的老街经过历史的沧桑,散发着神秘悠久的气息。 袁世超上一段感情仍然是苍白无力的结果,可想而知,欲擒故纵的计策以失败告终。情人节那天,袁世超形容自己像个傻逼一样抱着花拿着巧克力站在蒋小英的楼下,把她的电话都打爆了还联系不上她,后来他得到她轻描淡写的解释,我回老家走亲戚了。虽然他们在一起聊天时袁世超还会脸红,但他觉得他的脸红不是因为喜欢而是由于单纯。虽然这段没有开始就结束的感情让袁世超不甘心,但他时时告诫自己人生苦短何必念念不忘。 经过袁世超心甘情愿的允许,杨易宁翻看袁世超与那个女孩的聊天记录,一看备注范琴,一个陌生的名字。他们刚认识时的聊天是简短乏味的。每天基本上都是女孩主动地找袁世超聊天,高冷的袁世超就是断断续续的嗯、啊、哦回复。逐渐往下翻聊天记录,手机右下角绿色聊天框出现的频率变高,面积也变大了。 杨易宁好奇问道:“见过了?” 袁世超不假思索的回答:“见过了。” 突然沉默了两秒,杨易宁以为袁世超会直接开始描述他们初见的场景,好歹也说一下对女孩的第一印象,结果戛然而止。杨易宁风中开口再次问道:“咋过样?” 袁世超盯着广场上的灯塔,略显激动的回答:“还可以。” 杨易宁把手机还给袁世超,直勾勾盯着他说道:“试试吧。” 袁世超还在上一段苦恋的感情中没抽出来,收回眼神,咽气地说:“咋过试?” 杨易宁拍拍胸脯,信心十足地说道:“这次你照我说的做绝对没问题。”他就像一个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谋士开始滔滔不绝的进谏: “其实我看你们都差不多了,就差临门一脚。这次给你的战术是四多一主。四多就是多聊天多说好话,多关心多送礼物。这四多你做好的嘛,基本上万事具备了。最后这一主至关重要决定成败,就是超哥,主动出击吧!!!” 袁世超听完愣了两秒,不由自主地大笑起来。袁世超的大笑痛击了杨易宁,他一脸懵逼地心想:不至于吧,我说错啥了?有那么好笑吗?他再次捋了捋战术术语,陡然明白了袁世超的笑点,这才是关系的本质啊。杨易宁也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两人的笑声在无边的星空下,在无尽的风中,在有际的广场上,在嘈杂的声音中,是那么微不足道,但笑声还是传到了更远地方,传给了更多的人。 笑毕。杨易宁望着灯火通明的城区,想到那个能风花雪月的城墙拐角,万千愁绪袭来感叹道:“万家灯火,无一盏为我。” 杨易宁不曾想到后来的他带了个女孩如愿以偿地爬上了城墙拐角,他们看了一场似风花雪月的万家灯火,但是没能为彼此留下一盏照亮远方烛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