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痛苦训练

    小岛的沙滩无比松软，躺在上面，背部会传来痒痒的感觉，头顶上的太阳就像假的一样，虽然有光，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温度。

    只有痛苦。

    第斯蒂尔特殊军事工程学院的实用生理学讲师曾经讲过，我们的医学已经从原始的四体液说进化到了实证医学阶段，随着解剖技术的发展与显微镜的发明，我们已经搞懂了许多从前视为未解之谜的问题。

    但是，痛苦是一个例外。

    无论是由于身体受到损伤而产生的痛苦，还是因为心理受到冲击而产生的痛苦，其机制都尚未明了。

    “但是，同学们，痛苦是有价值的。我们这个时代比起之前的时代要文明得多，但文明只是一层薄薄的糖衣，要看到在这层糖衣之下隐藏着的，时刻让人痛苦的东西。面对你的痛苦，这会让你活得更好。”

    那位右腿因战争而安上了假肢，却从来不肯拄拐杖的讲师语重心长地告诫讲台下的学生。

    然而，课堂上的内容总是会如同窗外的微风一般拂过学生的脸颊，却不会因此在学生的心中留下任何深刻的印象。

    雪莉娅也是在此时此刻才忽然想起了这段话。

    魔鬼射出的子弹再次穿过她的心脏，钻心的疼痛就如同字面意思那样击穿了她薄如蝉翼的意志。

    失败了。

    下一秒，雪莉娅再度出现在小岛之上。

    “还是不够啊……”梅菲斯特叹了口气，他重复了一遍之前的动作，“再来！”

    砰！

    又是一次钻心的痛苦。

    这样的过程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

    雪莉娅已经麻木了，然而眼前的魔鬼似乎不知道疲倦这个词如何写，依旧按部就班地念叨着“还是不够啊”，然后如同一台精密的机器一样开枪。

    为什么？

    当痛苦已经不再吸引她的注意力，她的脑海中突然就冒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为什么……非得这样不可？

    为什么……要这么无止尽地被折磨？

    为什么……要像陷入永无止尽的八月一样，一次又一次被魔鬼击穿心脏？

    这种痛苦……真的有意义吗？

    “还是不够啊……”梅菲斯特不知是第几次重复这句话，然而他的语气却依旧像是第一次说出这句话一样平静，“再来！”

    然而，雪莉娅却突然动了！

    就在梅菲斯特扣下扳机，子弹从枪口旋转而出的瞬间，雪莉娅诡异地扭动了一下身子，高速行进的子弹便偏离了心脏的正中，只打中了她的肋骨。

    “哦？”梅菲斯特终于惊讶地抬起了头，“这么快就练出来了么？”

    雪莉娅仍旧感受到了痛苦，只不过，这种级别的痛苦对她而言已经算不上痛苦了。

    “这样练下去……有效果么？”她问道。

    “如果按照刚才的进度，你只需要在这里死上15498次就行了，现在你的死亡次数是354次，离目标还差得远呢。”梅菲斯特拉了一下栓，子弹的空壳弹了出来，落在了沙滩上，“只不过，如果你想要更快地达成目标，就试着……杀死我。”

    “外界的时间不会流动吗？”雪莉娅冷静地问道。

    “这里是意识的领域，克洛托并不在此。”梅菲斯特一板一眼地回答，“你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那么……”雪莉娅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吧！”

    说完，她便朝着梅菲斯特瞬间开了一枪。

    这是她引以为傲的战术技能，无需瞄准，仅仅凭借着直觉朝目标快速发射子弹。在实战训练课上，她凭借着这个技能拿到了「优秀」的成绩。

    然而，梅菲斯特的子弹显然更快。

    她手中的格威尔M94被梅菲斯特的子弹贯穿，鼻梁骨断裂的脆响宛如被戳破的气球一般清脆，随之而来的……还有痛苦。

    眼前一片黑暗。

    “第355次。”梅菲斯特报出一个数字，“痛苦的质量稍微增加了一些，但是，仍然不够。”

    雪莉娅再度出现在小岛之上。

    不知从何时起，脚下的沙滩已经变成了血色，她的棕色皮靴踩在上面，掺杂了凝血的泥沙发出怪异的呻吟。

    砰！

    仅仅是一瞬间的走神，她的额头就出现了一个血洞。

    “第356次。”梅菲斯特精准地报数，紧接着，他仿佛外科手术医师一般说明道，“痛苦的质量下降了。雪莉娅，你在走神？”

    连思考的一丝余地都不给吗？

    雪莉娅再度出现的一瞬间，几乎是本能一般朝着梅菲斯特开枪。

    然而，梅菲斯特的子弹却仍旧率先贯穿了她的鼻梁。

    “第357次。”梅菲斯特重复道，“痛苦的质量比起上次有所提升，但是没有超过第355次的水平。要加油啊，雪莉娅。”

    加油？

    雪莉娅在痛苦中，在痛苦带来的麻木中已经逐渐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加油……是什么？

    砰！

    “第412次。”梅菲斯特开口，“和上次一样，痛苦的质量没有任何变化。”

    雪莉娅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在变化，每一次“死亡”，都会带来一丝改变。

    马上就可以……

    砰！

    “第517次。”梅菲斯特说道，“痛苦的质量……在上升？”

    下一秒，雪莉娅再度出现在了小岛上。

    梅菲斯特的子弹已经在飞向她的路途中了。

    和梅菲斯特比拼开枪的准度是毫无意义的，他开枪的时机必然在自己之前。

    因此……

    唯一的办法是先躲开这发子弹！

    雪莉娅眼睛不由自主地张大，梅菲斯特的子弹……就在那里！

    几乎是近在咫尺的距离，近乎不可能来得及躲避的距离，如果用数学来表述，恐怕成功躲开这个子弹的概率会是零。

    但是……

    就算概率为零，也不能说明不会发生。

    这是基本的常识。

    雪莉娅近乎完美地控制了自己的身体，在子弹击中自己之前用极短的时间做出了一个侧身动作。

    那颗给她带来了517次痛苦的子弹切过她的刘海，留下了几根淡蓝色的秀发。

    成功……了？

    自己成功躲开了这一枚子弹？

    就连雪莉娅自己都没有想象到自己可以做到这种事情，她觉得自己对身体的掌控提升了一大截，如果自己现在去跳芭蕾舞一定可以跳出完美的舞步。

    砰！

    “还不够！”梅菲斯特的声音无情地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