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三次回归

    黑暗，绝对的黑暗。

    又是这个地方。

    江心迟很是熟悉这里，每一次回归之前，他都会回到这里。

    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无尽的黑暗。

    他站在无比平坦的平台上，宛如站在数学上绝对平直的直线一样，感受不到一丝起伏。

    无论朝哪个方向走，都仿佛无穷无尽，永远也找不到那个尽头。

    因此，他只能等待。

    等待黑暗褪去，光明重现……

    哗啦。

    哗啦啦……

    宛如浪潮冲上海岸又迅速退去的声音响了起来，与此同时，黑暗之中也闪现了一丝光亮。

    江心迟知道，这是即将醒来的征兆。

    他闭上了眼睛。

    刚才印象无比深刻的场景仿佛跟随着浪潮声一同退去了，犹如被擦掉的玻璃上的薄雾。

    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熟悉的天花板跳入了他的眼帘，就像是之前两次回归的时候一样。

    尽管已经习惯了从深水之中突然跃出水面之后那一瞬间空气挤入鼻腔的感觉，江心迟还是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

    “咳……咳！”江心迟猛烈地咳嗽了两声，才算好受了一点。

    屋子里很安静，他咳嗽的声音在房间之内幽暗地回荡着，与地板上倾斜的阳光毫不相衬。

    江心迟发现自己深深地靠在沙发上，他干脆让自己整个身子都被柔软且冰凉的真皮沙发包裹。

    一丝凉意从皮肤上传了过来。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好，什么也没有感受到。既没有灼热的感觉，也没有摸到任何印痕。

    江心迟试着呼出个人资料界面，却发现已经呼不出来了。

    对了，自己已经不是「玩家」了。

    现在的自己是「超级管理员」了，这简直是一次巨大的飞跃。

    最大的一点不同，就是现在的自己已经不需要再担心下一次任务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心态上，自己已经完全放平了。

    江心迟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接着思考。

    也就是说，接下来的游戏自己可以更加纯粹地享受这个游戏了。

    唯一需要担心的点就是，到底要如何回收自己的灵魂碎片呢？

    关于这个问题，不实际cao作一下是不会知道答案的。

    如果真的要像自己所熟知的魔鬼那样，通过所谓的交易将某个人的灵魂“骗”到手，那么自己的确是需要迈过某个门槛的。

    江心迟觉得自己虽然说不上是什么好人，但也不至于要靠这种手段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毕竟，自己的灵魂碎片并不是被偷了，而是流落到了各个世界而已，从这一点上来说，没人需要为此负责。

    如果自己仅仅是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就必须杀死一个无辜的生命，这显然是自己没办法接受的。

    江心迟思考到这里，长出了一口气。

    他必须得承认，有那么一瞬间，自己想要真的去当一个魔鬼。

    一个真正的魔鬼。

    玩弄人心，收割灵魂，随心所欲地改变其他人的命运，这样的生活自然是危险的，然而其中难道没有隐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吗？

    的确是有的。

    然而，这样做是危险的，这也毫无疑问。

    一旦真的这么做了，有什么东西就会永远地失去，直觉是这么告诉他的。

    ——万一真的踏入魔鬼的道路，就永远都回不了头了。

    江心迟心中有个声音强烈地警告他。

    但是，具体会失去什么呢？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此重要，阻止着自己踏上魔鬼的道路呢？

    本来答案显而易见，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难以肯定了。

    难道自己真的能够保证不会做出魔鬼的事情来吗？难道自己一定可以抗拒cao纵他人命运的诱惑？

    江心迟犹豫了一瞬间。

    正是这一瞬间的犹豫，他察觉到了一件事。

    ——在自己内心的某个狭窄的角落之中，其实隐藏一个真正的魔鬼。

    江心迟再度做了一次深呼吸。

    好在，他还保有基本的理智，这个内心中的魔鬼并没有被真正地释放出来。

    但是，自己能够保证每时每刻都能如此理智吗？

    虽然极不情愿承认，但是江心迟的脑海中还是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了一个答案。

    ——不能。

    真是艰难啊。

    江心迟心中不由得如此感叹。

    只不过，这是幸福的烦恼。自己不可能因为有这个顾虑就不再前进了，也不可能放弃已经到手的特权，那么，能做的事情其实就只剩下一件了。

    ——去使用它。

    ——大胆地去使用这个特权。

    只有这样做，也必须这样做。

    江心迟从沙发上起身，来到了阳台。下午三点的阳光依旧火辣，犹如灼热的灯火贴在了皮肤上，虽然看不出什么，但皮肤一定正在遭受痛苦，这份痛苦通过神经让江心迟深切地感受到了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准确地说，是自己还是一个“人”的事实。

    就算已经获得了量子化的特权，身体却还没有因此变得异常。这个特权具体是如何生效的，对于江心迟来说依旧是个谜团。如果这个特权并不会避免自己受到阳光的伤害，那么它又是如何保证自己不会死去的呢？

    这个问题在下一秒就得到了解答。

    疼痛只持续了一瞬间，然后迅速消失了，仿佛阳光并不存在，此时此刻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多云日子。

    江心迟看向自己暴露在阳光下的皮肤，虽然很不起眼，但仔细观察的话可以发现，这部分皮肤和其他没有暴露在阳光下的皮肤已经产生了细微的区别，微微地变得透明了，一种病态的、接近白练的白色渐渐浮出了水面，其下如同莓一般的淡红透了出来，冲淡了白色带来的印象，反倒显得健康了。

    这就是量子化的效果吗？

    他彻底放下心来。

    说起来，meimei会来到现实之中吗？

    虽然心中已经有所猜测，但他还是试着叫了下meimei的名字。

    “江莫依？”

    没有人回答。

    果然，meimei是无法出现在现实中的。

    江心迟心中由此产生了新的顾虑，meimei现在到底是什么状态呢？虽然她表面上云淡风轻，似乎一切尽在掌握，还和自己有说有笑，但他觉得这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而故意做出来的姿态。

    自己的meimei到底在什么地方呢？

    无法回答。

    自己试探着问过一次，但被她不怎么巧妙地糊弄了过去，也就是说，meimei并不想透露自己目前的真实情况。

    这种倔强和自己还真是一脉相承啊。

    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