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魏舒之死
在这次替天子筑城这个重大工程上，魏舒算是尽心尽职了。魏舒带来的几个人，那都是实干家，要形式有会盟形式，要内容有实干事项。 魏舒请王朝上卿刘文公为工程总负责人，由下军佐韩不信担任监工，由晋国新任的邬邑大夫士弥牟为设计师。 大家详细计算了城墙的长度，估计其高低，度量其厚薄，计算沟渠之深度，还有用土量、运输成本等，计算人工，考虑器材，记载所需要的粮食等等。 然后，按诸侯国的国力，将工程具体划为若干个标段，规定完工期限。 方案之详尽，安排之科学，连魏舒都感到万无一失。 一切都妥了，工程建设所涉及到的每一桩具体事务，都确定了具体的责任人员，都配套了相应财力物力人力。 那自己这个总策划师兼总指挥还有什么事？ 没了，什么事都没了，就等待工程竣工的庆典活动吧。 在晋国下军佐韩不信的严格监督下，工程建设非常顺利。按这个进度，提前完工肯定不成问题。 听说，附近有一个叫大陆的湖，景色宜人，且野物极多，去打个猎吧。每天吃着工地的灰尘，实在太影响健康了。 这一天，魏舒决定给自己放个假，去湖边打打猎，赏赏景。 大陆，是属于晋国的一处湖泊，约就在今天河南获嘉西北一带。不过，岁月已经将春秋时期的那个美丽湖泊流成了平地。 湖泊是美丽的，魏舒的心情也是美丽的，猎物果然超多。魏舒命随从点火焚烧灌木丛，将各种野兽都驱赶至湖边。 大陆湖的冬季，西北风凛冽，火烧起来了，魏舒看着野兽惊恐四散从灌木丛中逃窜向自己预定的最佳围猎场，不免兴奋异常。 但魏舒兴奋过头了，因为风势突然强劲且猛然转向，顿时把魏舒及其随从都裹入火中！ 可怜，堂堂晋国中军元帅魏舒竟然葬身火海！ 这位曾经创造了伟大的魏舒方阵、把中国冷兵器时期的战争从车战为主推向以步战为主的名将，多次征伐战无不胜的名将，就这样死了？ 从不贪贿腐化、为人谦逊有礼、履职勤勉有为的魏氏家族宗主，后来战国初期第一强国魏国的始祖魏舒，就这样被一场意外给活活烧死！ 魏舒之死，是真正的引火自焚而亡！ 魏舒一生取得了无数功绩，留给国人的形象非常好。尤其是晋国六卿中，他是不贪不腐的君子，甚至多次因阻止范氏、中行氏贪腐而被两家欲除之而后快。 在他指挥成周筑城之前，可谓是几无劣迹。但就是这一次的成周筑城，他留下了两大劣迹： 一是逾越诸侯卿大夫之权，行国君甚至天子之职，被诸侯列国所诟病。二是上班期间，擅离岗位，赴大陆田猎。 有的人，一生低调为人，谨慎处世，鲜有差错。但往往只犯了一次差错，便是致命的差错。 魏舒正是如此。 所谓的逾越卿大夫之权，那还可以说是晋国实在太强大导致各国内心不服而牵强于他的一桩劣迹，不算什么。 本来各卿大夫开展外交活动，便是不把其他诸侯国君当国君的，甚至到后来赵氏家族两个家臣居然还与卫国国君争地位。 但他擅离职守，私自田猎，导致的是自己的身死！ 不但是自己身死，还有家族的蒙羞，遭受政敌的打击，以及历史给予的批评。 范鞅正在家里喝茶，得闻此重特大消息，又惊又喜。他本意便是把魏舒支开，晋国便以自己为大。 现在魏舒不但被支开，而且意外死亡了！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范鞅立即面见了晋定公，第一时间确定了晋国新的六卿班子名单： 中军帅佐：范鞅、智跞；上军帅佐：赵鞅、中行寅；下军帅佐：韩不信、魏侈。 魏侈是谁？魏舒之孙。 原来，魏舒之子魏取英年早逝，此时的晋国六卿之位已经不容其他家族染指，由六大家族牢牢把控。 晋文公时期开始推行的“唯才是举”与“亲亲用人”相结合的人事制度，到现在已经完全成为亲亲用人制，六卿成了世袭职位。 魏侈年轻，甚至可以说没有基本的政治经验。虽然在赵鞅、韩不信的全力支持下进入卿班子，但此时父亲魏舒猝死，给魏侈的打击是巨大的。 魏舒在担任中军元帅期间，祁氏家族和羊舌家族被灭后，两家十县土地被瓜分，范氏家族和中行氏家族均未得到好处，所以范鞅对魏舒是恨之入骨。 这次魏舒一死，范鞅如愿当上中军元帅，当然要报复了。 范鞅的报复行动是令人恶心的，他主持召开的第一次六卿会议，当着魏侈的面作出决定：追究魏舒在成周筑城期间擅离职守之责任！ 人都死了，你范鞅还想怎么追究？范鞅沉着脸，宣布了对已故中军元帅魏舒的处分决定： 不允许魏舒以卿大夫的规格下葬，改用大夫规制举办丧事！ 此时魏舒的棺已准备好，是上好的柏木，这是卿大夫可用的。 中行寅亲自执行了范鞅的命令，强迫魏家改用其他木料制成的棺。 魏氏族人敢怒不敢言，赵鞅、韩不信也敢怒不敢言。此时的六卿中，很显然，赵鞅、魏侈、韩不信都太年轻了。 韩不信和魏侈自觉地把赵鞅当成了大哥，这个韩赵魏集团，也只有赵鞅，无论在人格魅力上还是政治经验上，都比那两位要强很多。 智跞冷冷看着范鞅独揽大权，恣意妄为，中行寅从旁协助，成为范鞅的死党。 他知道，此时自己虽然晋升为中军佐，但由于此前与中行寅已经有了隔阂，自己还是小心点为好。 赵鞅勇敢挑起了对抗范鞅的责任，但他知道此时自己不宜与范鞅公开对着干。 总有机会的，你范鞅老朽一个，如今倒行逆施，总会得到报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