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叔向使齐

    韩起还专门征求了太傅叔向的意见，叔向也认为，是应该向各诸侯示示威了。示威，前有讨伐鲜虞灭肥国的实战行动，这一次则是组织列国诸侯开展联合军事演习。

    联合军演，说好听点当然是磨合盟军各军种各军队，提升战时协调能力，但说穿了是演给某些国家看的。

    韩起要演给谁看呢？表面上是给刚刚经历了一场内乱的楚国看的，但在韩起内心里，是演给齐国看的。

    因为齐国已经有了贰心！晋国对这位百年老二的东方大国，必须要花点心思认真对待了。

    公元前529年7月29日，晋国在卫国的邾南举行隆重阅兵仪式，并以天子名义号令列国诸侯赴会参观。参观结束后再召开盟会，重申当年盟誓。

    这一次晋国作足了准备，由晋昭公亲自带队，晋国六卿除了上军帅中行吴留守外，其余全部出动。

    韩起为帅，太傅叔向之同母兄弟羊舌鲋代理司马，全国约五千乘战车出动了四千乘，约三十万部队开至平丘！

    四千乘战车的大军！这会让一般的小诸侯都吓出心脏病来。

    春秋初期，一般的诸侯国的军队也就三军，数百乘，再大的诸侯也不过千乘。

    两个诸侯如果狭路相逢，一个对另一个说咱家有千乘战车，那另一个一般情况下都是愿意乖乖当孙子的。

    这一次，晋国几乎将整个晋国的军队都搬来了。按晋国发给列国诸侯的通知精神，这一次是趁楚国无力北顾，必须强化中原诸侯联盟的团结统一。

    为此，晋国还专门请示了当时的周天子周景王，让周景王派出代表参会。

    甚至，晋国当时还邀请了吴国参会。为此，晋昭公事前还专门跑到到良地，打算会见吴王夷昧。

    但由于吴国离得太远，当时水路又不通，吴国此前从未参与中原列国诸侯的各种盟会，吴王夷昧对列国诸侯也不是很了解，故辞谢未至。

    晋国在此时拉拢吴国的战略指向非常清晰：针对楚国！

    是的，楚国此前太张扬了。楚灵王在时，灭蔡灭陈灭赖等诸侯，并在蔡、陈、东西不羹等地大兴土木筑城，全国可征发兵力至少四千乘。

    楚国要干什么？楚国在扩军备战啊。

    晋国如果要准备与楚国开战，那必须重新启用吴国这颗大棋。但令晋国遗憾的是，吴国这次没有参会。

    但吴国不参会的理由是正当合理的，晋国也不想与吴国交恶，那便先不管了。

    不但针对楚国，还要敲打敲打齐国。齐国自去年在晋国大放厥词后，据情报反映，齐国主动加强了与楚国的联系。

    但令晋国人很恼怒的是，其他所有的诸侯都来了，唯独齐国国君齐景公没来。咱晋国摆了一大桌菜，主客是你齐国，但结果你却不来赴宴？

    齐景公没来的理由非常干脆，甚至什么感冒发烧之类的理由也不提，而是不愿来！

    齐国国君齐景公有些担心，去年在晋国吃一餐饭，搞一个投壶活动，结果酒后怼了晋国，相信晋国是很恼怒的。

    现在晋国派那么多军队出来，与其去参加什么不知根基的诸侯盟会，面临着自己被捕受辱的潜在危险，还不如加强战备！

    晋国人真的想要通过武力教训齐国人吗？显然不想，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至少晋昭公不想。

    别看带了四千乘战车的大军出来，但这些大军说到底还是由六卿各自统领的晋国三军组成的卿大夫家军队，真正属于晋国公室的有多少？这些卿大夫家的军队会为了打垮齐国而玩命么？

    晋昭公的想法是对的。纵观晋军的战斗力，尤其是春秋进入中后期以来，如果只让某个卿的武装或者某个卿单独负责出来打，那战斗力是顽强的。

    但只要是这些牛哄哄的卿大夫们都带着各自的军队一起出来，那基本就是一盘散沙。

    齐景公不愿意去，但也确实担心晋国人借机讨伐齐国。不过，面子还是要的，毕竟自己已经表示过不想去了。怎么办？

    齐国在纠结，晋国也在尴尬：如果这等规模并明确了目的、且搬出了天子的中原诸侯会盟，齐国都不参加，难道真的要去教训齐国？

    “主公，您至少得把齐侯有意背弃中原联盟之事向天子报告一下。”韩起对晋昭公建议道。

    晋昭公派叔向去见周天子派出参会的代表刘献公。

    这个刘献公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他对叔向道：“太傅，结盟是为了示信。现在，晋侯有信，且诸侯无贰心，晋国不必担心。

    对齐国，天子的意思是先礼而后兵即可。今奉天子之令，可再次要求齐侯参加会盟。齐侯若不从，我愿以戎车十乘随晋侯讨伐之！”

    这个刘献公，言语非常干脆利落，意思非常清晰明了：齐国有错，先跟他讲讲道理，劝他来参会。如果还不参会，直接武力教训就是。

    至于天子十乘戎车，意思就是虽然现在天子势弱，拿不出几个兵。但对于讨伐无信无义之国，天子态度是有的。

    十乘戎车虽然不多，但说明天子不但同意讨伐齐国，而且是大力支持！

    于是，叔向作为晋昭公的使者出使齐国。叔向对齐景公道：“如今，应诸侯之请，并奉天子之令，寡君辛苦组织会盟，重温当年盟誓，以讨贰心。

    这是大事要事，也是符合诸侯利益的事。不知齐侯不参会是何用意呢？”

    齐景公显然是有准备的，当即振振有词回复道：“盟会哪里需要三天两头召开？只有当出现有贰心之诸侯并必须讨伐时，这才需要重温旧盟。

    如今，中原列国诸侯都能听从晋国命令，又何必重温旧盟？你们把场面搞得那么大，到底想要讨伐哪个有贰心的诸侯呢？”

    叔向严肃道：“非也。国家衰败，往往由于信义不明而弃威，无威以致弃礼，弃礼以致亵神明。神明如果可以被亵渎，则诸事无成。

    因此，寡君认为，必须严明法制，诸侯每年聘问以不忘其职，每三年朝觐以维护礼仪，每六年一会再以示威严，十二年会盟以昭信义。

    此八聘四朝再会重盟，主一巡守，盟于方岳之下。寡国奉天子之命，主盟诸侯，恭敬职责以不失礼仪，故约诸侯于此，隆重盟会。

    结果齐侯您却要废除之，认为无需会盟，此乃上逆神明，再违王命，下悖盟主，诸侯失望。朌今奉寡君之命，请求齐侯再三考虑，切莫引发众怒，让寡君不得不发布新的命令！”

    不愧为晋国第一贤才，叔向这一番道理讲下来，不但有理有力有节，还藏锋于内。既劝说齐景公，更透露着丝丝威胁！

    齐景公并不糊涂，当即顺着这个台阶下来了：“太傅休要多说了，寡人参加便是。需要向晋侯转达的是，寡人去年在你们晋国说的话，其实也就是酒话而已。

    寡国哪敢叫板贵国？只是寡人认为，现在列国诸侯和平相处，没有诸侯背叛贵国，也无诸侯违反当年盟约，实在是没有什么必要再搞一次盟约。

    现在，既然太傅您亲自来寡国邀请，那寡人还要讲什么理由？参加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