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郤不设防
既然认定郤氏有不臣之心,按照晋厉公一贯雷厉风行的作风,他应该立即部署清除行动。 但晋厉公不是愣头青,药到病除还需要好药引! 晋厉公需要一个缜密的部署,必须要让郤至或者郤氏家族其他成员犯一个错,一个人人皆知的错。然后从处理这个错着手,一网打尽! 晋厉公开始下大招了。他安排了一次田猎活动,这次田猎,绝对不是军事演习,就是纯粹赴晋国国家大猎场打猎。 晋厉公显然是一个大阴谋家,他召集了文武百官前去田猎,却让大家都在一旁看着。 看什么?看晋厉公一个人带着宫中宦官、女官行猎! 这是几个意思?这就是晋厉公要激怒包括郤氏家族在内的所有文武百官! 通知你们前来田猎,却偏偏不让你们打猎,有资格参与打猎的,是寡人和后宫一干人等! 栾书、韩厥、荀偃等人不动声色,他们很低调,国君行事乖张又不是第一次了。对这位强悍的国君,大家都是有些忌惮的。 但有几个人心里火大得很,这些人当然是郤犨郤锜郤至等人。 晋厉公带着后宫狩猎队忙乎了一阵,收获非常丰富。但没有大家伙,仅猎到一些野兔、野鸡、狍子之类的小禽兽,连一头麋鹿都没猎到,更不要说老虎、野猪之类的大猎物了。 晋厉公故意装作索然无味的样子,他命令道:“今日寡人安排如此隆重的田猎,但猎物不精,甚是遗憾。 众爱卿,大家都陪寡人打猎吧,今天寡人一定要猎得一头大兽。传令下去,猎得大兽者,寡人重重有赏!” 郤至等人早就按捺不住了,此时听到命令,顿时兴奋起来。 于是,田猎规模从宫中那帮人陪着晋厉公玩玩,到了由这些真正经历过战场的勇士们表演了。 尤其是郤至,他见晋厉公带着一帮宫人把猎打成这个样子,心里早在发笑了:“那就让主公看看我郤至的本事吧。” 猎场的动静顿时大了起来,深藏着的大兽们终于被惊动了。晋厉公眼睛一亮,一头野猪正从灌木丛里窜出。 晋厉公搭弓瞄了瞄,一箭射出,野猪跑得快,晋厉公这一箭居然偏了,羽箭擦着野猪脖颈而过。 晋厉公哪肯甘心?他再次搭弓,却听野猪一声哀嚎,一头栽倒在地。原来,一支劲箭已经射中了野猪脖颈! 晋厉公的箭也射出了,他的箭也射中了野猪。不过,那已经是野猪倒下后了。 晋厉公的近侍孟张大喜,嘴里叫着“国君射中了”,然后便飞奔上前。 孟张要去做什么?去拿猎物啊。 谁料他刚跑到野猪身边,不远处传来一声冷喝:“住手,你要干什么?” 孟张一看,正是郤至。 原来,射死野猪的正是郤至。孟张哪里知道是郤至先射死了野猪?他只看到国君一箭射出,射中了野猪,那这头猎物当然是国君的了。 孟张理也不理郤至,他在国君身边多日了,知道自己的国君的厉害。此时的整个晋国,谁不怕国君? 正是因为晋厉公一贯来的强势,使他身边的人也都很强势,一个个飞扬跋扈,除国君外谁也不放在眼里。 这个孟张便是一个极其嚣张的近侍,他见国君射中了野猪,当然得帮国君将野猪搬回来。 至于郤至想要干什么,他不需要考虑。于是,理也不理郤至,径直走到野猪前,准备动手去搬。 郤至怒极,吼道:“你再动一动试试?敢抢我的猎物,你找死不成?” 孟张转过头,冷冷道:“我只知道这是国君射杀的猎物,不知道居然还有谁敢来抢国君的猎物。替国君搬回猎物,正是我的职责。” 郤至怒道:“你瞎了眼?这分明是我射杀的,怎么变成是国君射杀的?” 孟张鄙夷地看了看郤至,再也不理会他,拿出准备好的绳索去绑野兽。 郤至自鄢陵之战后,自觉居功甚伟,他甚至在出使周王室时,便到处宣传鄢陵之战几乎是他一个人的功劳。 再加上郤氏家族此时甚得晋厉公重用,郤至早就把两眼摆到了头顶,整个晋国除了国君外,谁敢对他无礼? 连中军元帅栾书,遇到他都要低声下气几分。现在你一个小小的内侍,居然敢对自己无礼? 郤至也不多话,他抽出一支箭来,朝着孟张的脖颈就射了出去! 距离本就不远,郤至又是战场上的勇士,箭法高明。只见这一箭直接从还在忙碌着的孟张脖颈处穿出,孟张惨叫一声,登时倒地毙命! 两人争抢野猪的事,早就被晋厉公看在眼里。他阴沉着脸,没多说什么,只是冷冷下令:“回宫!” 是的,目的达到了,那还在这里做什么?准备下一步啊。 这正是晋厉公想要看到的结果,他用了一场田猎,就让郤至犯了一个大错:居然当着国君的面,杀了国君最宠信的近侍! 全晋国的人都认为郤至太过分了,你郤氏对谁都可以过分,而且大家都忍了,现在你居然骑到国君头上去了! 栾书等人感到了一阵寒意,是的,晋国即将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晋厉公立即秘密召见胥童、长鱼矫、夷阳五,阴着脸问道:“准备得如何了?” 胥童很兴奋:“回主公,一切都准备妥当。” 晋厉公冷冷道:“那就动手吧。一切按计划行动。” 郤氏家族也召开了紧急会议。 郤犨有些担忧道:“今天的田猎,我们杀了孟张,不知国君会怎么看这事。” 郤至有些后悔,道:“那个孟张也实在太过分了,居然抢我的猎物。 但不管如何,孟张是国君最宠信的寺人。我当时也确实气糊涂了,怎么可以射死了他呢?” 郤锜阴沉着脸:“这些年来,我们深受国君宠信。本来这次士燮病卒后,我还在想着中军佐之职。现在看来,有些困难了。”
郤犨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着中军佐职位啊?现在很显然,国君本就一强势之人,他哪里承受得了自己的宠臣被人当面给杀了? 这个责任肯定会来追究,如果到时其他各大家族来个落井下石,那我们郤氏家族不就要遭殃了? 快想办法吧。依我看,赶快把族人聚集起来,准备好迎战!” 郤锜道:“是得作些准备了,万一出事,那便拼个鱼死网破。 不过,我认为国君不可能对我们采取过激的行动。毕竟郤氏那么大家族势力摆在那里,他若敢乱来,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郤犨坚持道:“不行,前番伯宗之事,朝中已有不少人怨恨郤氏。 依我看,趁我们现在掌握重兵,封邑较多,兵丁势强,还是早点筹划兵变吧。 杀了国君,从洛邑将公孙周迎回当国君,看谁还敢再与我为敌?” 郤至大惊,摆摆手道:“不行不行,我们郤氏家族历代忠君爱国,怎么可以因为担心国君追究责任而备战?这不就成了反叛国家? 叛国,这才是要被灭族的。我听说,一个人能安然立于天地间,是因为他守信、明智、勇敢。 守信就不能背叛国君,明智就不能残害百姓,勇敢就不能发动祸难。如果我们失去了守信、明智、勇敢,那就真的没人亲近我们了。 我们郤氏家族,正是因为受君厚恩,才有今日。所以我们一直以来拼死以报效国君,现在为了一丁点事怎么可以反叛国君呢? 一切听国君的命令吧。如果真的要追究责任,那也是我一个人的责任,与郤氏家族又有何干? 更何况,国君雄才大略,他会权衡一寺人与一功臣家族之间的利害的。加强戒备,反而会引起国君猜忌,不如与往常一样,继续效忠国君。” 郤锜点点头道:“那就这样吧,我们不动声色,当作未发生过此事。心底坦荡,相信国君不会枉杀无罪之人而失去民心。 不过,今后我们三人应共进退于朝堂,对栾书、荀偃等人要提防着点。” 就这样,三人商议了一阵。最后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当作没发生过什么事一样。在 郤至等人看来,凭着郤氏家族目前的庞大势力,无论是晋厉公还是朝中任何一股势力,都不可能撼动。 郤氏家族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更加紧密团结起来。 是的,现在的郤氏家族,除了郤锜是晋国上军帅、郤犨是新军帅、郤至是新军佐外,还有郤犨之子郤翼是公族大夫、晋厉公车御,郤至之兄弟郤乞也是公族大夫,他们都在晋四军中都有着自己的职位。 这样的大家族,谁敢来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