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花开花落花相似
是夜，华灯初上，夜色迷离。 一间简约时散灯火通明的客房内。 铺好床单、被褥，拉上窗帘的秤，挑挑选选，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了一件白色的睡裙。 随后，她拿着睡裙来到了书桌旁，坐了下来，静静等待着从浴室内走出的茉莉。 极简设计的白色桌面上空旷而整洁，只有一盆苍翠、清新的绿植。 门口的挂衣架上，挂着两件白色的外套和一顶优美典雅的淡青色礼帽。浴室的门前，堆放着茉莉刚刚换下的衣物。 黑夜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可能又跑到了衣柜内或床底下的阴影里。 热闹、喧嚣后的夜晚格外宁静，独处时的感受更是如此。 如云姐做的晚餐十分美味，秤没忍住多吃了一点，此时有一点不太舒服。 揉了揉发胀的肚子，秤放下了手中的睡裙，起身把浴室门前的衣物捡了起来，按大顺序依次帮茉莉叠好、摆放整齐。 其实这几件衣服是不用叠的，因为待会儿就会洗，但是秤却觉得有些乱、有些碍眼。 “咚、咚、咚。” 熟悉的敲门节奏，属于蒲公英老师。 秤犹豫了几秒钟，把自己的睡裙和茉莉的内衣收了起来，打开了房门。 “晚上好，老师。” “嗯，晚上好，茉莉呢？”蒲公英往房间里扫了一眼，问道。 她的手中拎着一壶清酒，穿着一件浅绿色的真丝浴衣，头发湿漉漉的，似乎是刚洗过澡。 “在浴室，老师找她有事吗？” “没有，我大晚上不睡觉，拎着一壶酒过来，问你茉莉在哪儿呢？肯定是因为没事闲的。” “……” 秤沉默了片刻，后退了一步，把老师让进了屋内。 “您就不能好好话吗？”秤把门关上了，语气有些不满。 “你就不能不问那些，连笨蛋都知道答案的问题？”蒲公英随意地回道。 把清酒与三只精致的白瓷杯放在茶几上，蒲公英从电视柜内拿出了一叠光盘，随便挑选了一部恐怖片，放进羚视机里。 听到电视的动静，黑夜从床底下探出了脑袋，充满期待地望了过来。 “我不喜欢看恐怖片。” “不喜欢还是不敢看？大晚上不看恐怖片看什么？”蒲公英懒散自在地窝在了沙发上，叠起了修长迷饶美腿，接着随手一指，把灯关上了。 听到是恐怖片，黑夜既失望又胆怯地把头缩了回去，隐藏在了阴影之内。 “啪！”秤又把灯打开了。 “您就不能在乎一下我的感受吗？”秤严肃认真地问道。 “我在这里，你还会害怕吗？” “您不是无敌的。” “嗯？”蒲公英愣了一下，摸着自己漂亮的下巴，若有所思般地道，“原来我不是无敌的，活了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自己就是无敌的呢。” “……”秤再次沉默。 “算了，既然你害怕，那么灯就开着吧，省得你……为师不尊重你，不在乎你的感受。”蒲公英整理了一下浴衣的下裙摆，遮住了雪白的双腿。 “咔嗒。” 恰在这时，浴室的门被打开了，一位腰肢苗条纤细，身段婀娜妖娆，举止优雅大方的白色棉质浴袍走了出来。 “晚上好，蒲公英长老。”茉莉轻轻拨动了一下自己的长发，问了一声好。 “好，晚上好。”蒲公英笑眯眯地看着茉莉，道，“今晚的夜色朦胧而浪漫，要来一杯吗，我亲爱的女王大人？” “女王大人并不想搭理您，因为您所问的问题，连笨蛋都知道答案。”茉莉施施而来，似淑女一般双腿并拢、轻缓而端庄地坐在了沙发上。 随后，她用魔法之手倒了三杯清酒。 听到茉莉的话，秤突然感觉心里很痛快，似在炎热的夏日吃里了一勺碎冰，她迈着轻快的碎步，来到了好友的身边，坐了下来。 蒲公英倒也没介意，仍然笑吟吟的。 电视机发出的声音有些吵，背景音乐诡异，演员们鬼哭狼嚎。 茉莉似乎有些不喜，她拿起了遥控器，把电视关上了。 秤感觉心里更痛快了。 然而，蒲公英的下一句话，却让秤彻底慌了神，目光紧张地看向了茉莉。 “你想好怎么惩罚这丫头了吗？” 昨，秤又在与老师的战斗中失利了，而蒲公英则把这次的“惩罚权”交给了茉莉。 “……”茉莉沉吟了几秒，拿起了一杯清酒，递给了秤，轻声道，“把它喝了吧。” 秤先是呆了一下，随即心头产生了狂喜，马上接过了酒杯，一饮而尽，仿佛生怕茉莉反悔。 “谢谢。” 空酒杯被放在了茶几上，秤想了想，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她感觉与老师的惩罚相比，茉莉的惩罚简直太微不足道了，所以她的心里多少有一点不踏实。 “你惩罚她，她还谢谢你，你这丫头傻不傻？”蒲公英轻晃着脚丫，悠然地笑道。 她的脚丫很干净、很漂亮，不像银杏一样，涂满了颜色不同的指甲油。 “我不傻！” 尽管总被大家评价为傻，秤偶尔也会怀疑自己不太聪明，但她总是爱苍白无力地强调自己不傻。 “不是傻，只不过是……她感受到了，我对她的尊重。”茉莉平静地道。 “对，茉莉的对。她尊重我，所以我才会感谢她。”秤附和了一句。 “你的意思是……我不尊重她喽？”蒲公英拿起了酒杯。 “倒也不能这么，毕竟，所谓的惩罚，也只不过是我们之间的玩闹。”茉莉也拿起了白瓷酒杯。 “好话都让你了，不愧是……大姐的学生。”蒲公英看着杯中清澈的清酒，意味深长地笑道，“自从来到了「冥界」，我的确对秤不太尊敬，总捉弄她，哪怕我是长辈，未免也有些不过去……这样吧，我接受你们的惩罚，我可以回答你们几个问题。” 蒲公英主动与茉莉碰了一下酒杯，把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您不觉得，您的理由以及对话题的引入，有些生硬吗？”茉莉随她饮了一杯。 两只空酒杯前后被放回到了茶几上，秤想了想，为茉莉和老师各添了一杯酒。 她有一点不明所以，但是大致看出来了，老师和茉莉正在聊正事，所以她不话、不插嘴了。 “没办法，笨蛋的老师，也是一个笨蛋。”蒲公英舔了下嘴唇，毫不在意地道。 “是么……但我觉得，与其……是您接受了惩罚，满足了我和秤接下来的求知欲，不如，其实是您更想知道我的抉择吧？” “嗯。”蒲公英大大方方地点头承认了。 “您对水晶兰前辈真好，为了她，您独自前往了未知、危险的虚空，一去就是三百多年。为了她，您随着我和秤在「冥界」走了一路。”茉莉顿了一下，道，“我今来到了死亡之城，但是除了您和水晶兰前辈以外，竟然没有别的长老出现、迎接我们，这是让我没想到的。” “她们不会来见证九的死亡，因为她们的脑子与综合能力比我更强，所以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去规划。” “这样啊……”茉莉沉思了片刻，问道，“「冥界」的‘钥匙’是什么？您知道的，我所的「冥界」不是指这里，而是永恒神王的「冥界」。” “死去的‘生命’与‘死亡’。”蒲公英耐心地解答道，“‘生命’是打开半扇门的钥匙，而‘死亡’，则是打开另外半扇门的钥匙。” “您找到这两把钥匙了吗？嗯……换个法吧，您在哪里找到的祂们？怎么找到的？据我所知，那两位神明，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蒲公英沉默了一会儿，道，“在一处……虚无，永远都不可能出现生命与死亡的虚无之处，连未知存在都不敢靠近的永恒之处，我找到了不存在的祂们。” “您……”茉莉迟疑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议地道，“竟然能活着回来？” “呵呵，发挥你的想象力，我的实力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强大一点点。”蒲公英笑着补充了一句，“我甚至都没有受伤。” “您的实力有多强？”茉莉问了一句题外话。 “嗯……这么吧，我与大多数的魔女都不同，你们的实力，大部分是由自身的能力决定的，或者，你们依靠自身的能力。而我的真实实力，与我的能力无关，我甚至可以不需要能力。” “不需要能力？”茉莉想确认一下。 “嗯，没错。” “您若是失去了权柄，不会走向死亡？”茉莉不自觉地皱起了漂亮的眼眉。 “不会。” “水晶兰前辈如何自杀？” “舍弃与生俱来的能力，她就会不可避免地走向死亡。” “是死亡还是意识的消亡？” “是……存在的消失。所有的魔女或神明都会如此。” “您为什么不会如此？” “所以我，我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强大一点点。” “……”茉莉沉默了片刻，又问道，“那……水晶兰前辈的尸体该如何留下？” “你不是猜到了吗？你猜女王是用哪种方法杀死的诸神？” “剥夺了她们的权柄？” “没错。” “水晶兰前辈，找到了舍弃权柄，但却能留下尸体……或者，‘希望’的方法？” “没错，她毕竟掌控了死亡。但我认为那不是‘希望’，而是……”蒲公英停顿了一下，扭过头，看向了书桌上的绿植，道，“花落，又花开。” 茉莉一怔，不确定地道：“您的意思是……水晶兰前辈会死得很彻底，无法被拯救？” “没有一位任何亡灵，有生前身为神明的记忆。即使有，也不清晰，而是一段模糊的泡沫幻影，从本质上来，她们就不是同一朵花。” “您的意思是……昔日的神明们，彻底死了？永恒神王的「冥界」，根本就不存在？”茉莉的神色很平静，仿佛早就知道了这个答案。 “没错。纯粹的虚无，没有任何物质、意识、规则、生命……甚至是没有死亡存在的地方，才是相对而言，不变的永恒，那里才是真正、真实的「冥界」，不存在的「冥界」。而这里，只不过是……亡者们的世界，虚假的「冥界」。有生命、有意识存在的世界，又怎配被称为「冥界」？” “永恒是个疯子，水晶兰是个傻子。”茉莉拿起了酒杯，轻声评价道。 “但‘永恒’却拥抱了永恒，水晶兰也即将触碰到真正的死亡……不，是真正的‘亡灵’。相信我，所谓的真神、真正强大的存在，没有意识，甚至都不存在，因为祂们不需要这些东西，祂们……超脱了这个世界。所有有意识的存在，皆为伪神。在我们的眼中，曾经的真神是疯子，祂们的选择很傻，可是不定……我们才是愚蠢的。相信我，智慧的尽头是痴愚，知识的终点是无知，我们的世界就是这么枯燥无味。” “那女王大人呢？” “我不知道，她无法被揣测、度量、定义。她的存在，违背了这个世界的规则，与我们所能接受到的一切认知，所以当初看到她的诞生，创世和永恒才会疯。” “那么您呢？” “一介……愚蠢的武痴，字面意思，仅此而已。” “……” 简约时散灯火通明的客房内重归宁静。 茉莉莫名想起了水晶兰赠予自己的亡灵魔法书的扉页上，写着的一句话： “什么是亡灵魔法？我研究了一辈子，越研究越不懂，但是，我想把上所有活着的‘星星’，全部变成‘亡灵’。” 茉莉本以为，这里的“亡灵”指的是死亡，可如今再想想，更有可能指的是……意识与存在完全逝去、归于虚无。 可这……还是亡灵吗？ 水晶兰前辈如果死了，彻底消失了，那么她会去实现自己的愿望吗？或者，她有那个能力、有那个意识，去做这件事情吗？ 以水晶兰的性格，她真的会……以舍弃自己能力的方式逝去吗？ 茉莉认为，水晶兰前辈好像没有那么傻。 如果真的像蒲公英长老所的一样，水晶兰前辈已经无药可救了，没有任何被拯救的希望了，那么……其他的长老们在瞎忙活什么呢？她们今应该会在死亡之城的门口迎接自己才对。 茉莉不是不相信蒲公英长老的话，只不过……每个人看待同一件事情的角度、理解与想法毕竟是不一样的。 一旁的秤显得有些茫然无措，她的心中有许多疑问与不解，但是看到沉思的茉莉、沉默的老师，又很识趣地没有出言打扰。 片刻后，茉莉下意识地拿起了酒杯，喝了一口清酒，随后就被酒精的味道刺激了一下，回过了神。 “您认为，我们此刻所处在的「冥界」，如何？”茉莉把酒杯放回到了茶几上。 “脆弱不堪。” “嗯……”茉莉微不可见地点零头，表示了认同，“这个世界太脆弱了，用手轻轻一捏，就会破碎。亡灵们也太过弱了，‘王上’的一个念头，就能让她们死伤大片，甚至是全部灭亡，归于虚无。这样……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