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狂风呼啸
五年前,流云城外…… 碧绿色的眼睛猛然睁开,嘈杂的声音传入耳中,醒来的瞬间身体就已经完成了适应。楚云麒在一座大帐内醒来。掀开盖在身上的衣物,大帐内除了一个兵器架,基本没什么像样的摆设。整理了整理身上的麻布练功服,扭扭腰,慢慢走出账外。 账外披着甲胄的军士人来人往,吆喝声不绝于耳,军队驻扎在一片平缓的山丘上,山丘下是阡陌纵横的农田,由于是大清早,农田上还萦绕着薄薄的晨雾,更远处的流云城已经在慢慢苏醒,可以看到有人员进出。 原来覃县令是想让军队驻扎在城下,但是带队的林校尉以“叨扰民生”为由就驻扎在三里地外的这处小山丘上。 楚云麒在账外的一桶水里刚刚完成洗漱,嘴里还嚼着一根构树枝条,远处的一不断往外冒烟的帐篷探出一个小脑袋,楚云麒看见了便招了招手。小脑袋像小狗一般从帐篷里钻出来,跑跑跳跳的往楚云麒这跑来。 小脑袋是一个个头娇小脸色白嫩圆脸的小女孩,乌黑的头发编成蜈蚣辫随着她的蹦跳在身后摇晃着。 “少主你醒了,太阳都晒屁股了。”小女孩跳到楚云麒笑眯眯地调侃道。 “拉倒吧,”楚云麒抬头看了看有些阴沉的天“这天不下雨就不错了,雨萱你跑哪去了。” “嘿嘿嘿~”雨萱笑眯眯地从身后变戏法一样掏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一股香味四散开来。 “大早上真有闲心,还去烤地瓜,练功了?”楚云麒接过烤的黑乎乎的地瓜,捏了捏,掰开,把软的那边递给雨萱。 雨萱听到练功脸马上就垮下来,接过地瓜:“少主你就别逼我了,你知道的,我没啥天赋。” 楚云麒啃着半生不熟的地瓜毫无形象的蹲在地上:“你从小练功,虽然是外功,但也应该知道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道理,更何况我还给你找了那么多合适你的内功功法。” 雨萱瘪着嘴也蹲在自家少主身边:“内功真的好难练哦,而且我还错过了年纪,现在开经脉也太难受了。” “真气的妙用多着呢,疗养暗伤,耳聪目明,伐髓洗筋,你要是光练外功,老了一身伤病小心我不要你了。” “啧,少主你不要我,我就去要饭。” 俩人蹲在大帐前,和街边蹲着的混混一样,啃着黑乎乎的烤地瓜,啃得满脸漆黑。 “小时候家里让你练速成的外功是为了保护我,那个时候你还可以保护我,现在我打十个你都不累。”楚云麒啃完把地瓜皮随手一丢道。 “好好好,我练,我练还不行吗。”雨萱嘟着嘴。 “营外为何如此喧哗?” “少主你又开始夹腔拿调了,好像是营外有人闹事。” “这不得维持一下少将军的形象嘛,虽然咱不管事。” “对了,林校尉他们在开早会,决定下一步去向,少主你不去?” “去干嘛?人贵有自知之明,你少主我要是去打架练功还行,带兵就算了,人家叫我少帅也是因为父······也是因为将军大人罢了。”楚云麒毫不在乎的说道。 “没事的少主,你将来一定是天下第一!”吃烤地瓜吃得小脸漆黑的雨萱笑眯眯露出一口大白牙。 楚云麒摸摸雨萱的脑袋:“走,洗好脸和你将来天下第一的少主去看看闹事的是谁?” 两人洗完脸,摇摇晃晃的和二流子一样踩着烂泥向营外走去。 到了大营门前,就正好看到几个军士围绕着一个人在吵吵闹闹地说着什么。楚云麒慢慢靠上去,其中一个看到少帅来马上整顿军容:“少帅大人!” 其他人一个激灵,整顿军容站直异口同声道:“少帅大人!” “怎么了这是?”楚云麒看向军士中间,是······一大团破布?不,是一个人。 现在已经是深秋,天气颇凉,为了保暖,此人就在身上披了好多破布,这些布又破又烂又脏,乍一看还看不出是一个人。 “你有什么事?”楚云麒问道。 看周围人反应,此人觉得应该是来了大官,颤颤巍巍抬头,此人面目比他的装扮更加不像人。面目扭曲,大小眼,牙齿外翻,嘴唇浮肿,甚至可以看到额头上和嘴唇上的破洞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 楚云麒连眉毛都没皱,直接抓住了他的手,一看,他的手大拇指已经没了,余下四指个个扭曲形同麻花,关节浮肿僵硬,度了一道真气进去,此人体内经脉俱裂,全身骨头错位,尤其是脊柱大龙,已经和朽木没什么区别:“谁把你打成这样?” “大人···大人!请诛杀叛贼!”怪人闻言声泪俱下,用嘶哑的嗓音声嘶力竭地喊道,喊完便昏死过去。 “抬进去,给他洗洗,上点药,救活他。”楚云麒冷声道,周围军士七手八脚给怪人抬入营内。 ······ 话分两头,在楚云麒和陈握瑜还在调查燕旗时。巴蜀郡内清泉城内。 清泉城得名于它城里的一潭清水,潭内种满荷花,潭内清水冷冽甘甜,清澈如玉。此时正是荷花盛开的季节,颜色各异,中通外直,不蔓不枝,小鱼在潭内游动,当真是——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这也正好是吸引周围和大魏境内的各类赏莲之人的好时节,清泉城每年靠这些前来赏莲的文人墨客也有一大笔收入。 “淡淡红生细细香,半开人折寄山房。只缘清净超尘垢,颇似风流压众芳。”此时潭内一叶小舟泛波水上,一青衫才子笔直地站在船前声音清朗动人,在吟诗同时他的目光不住的往一边的另一船上的身影们看去。 娇娇悄悄的女孩们似乎也知道青衫才子的意思,时不时发出莺啼燕语的笑声,吹动才子年轻的心。 不断有各种讨论声从远处传来,惹得才子羞红了脸,钻进船舱。 “哈哈哈哈哈哈哈!赵哥儿也受不了!”一进去马上就有人调笑道。 “哈哈哈哈哈哈!赵哥儿的脸,红的和山魈屁股一样了!” “虽然赵哥儿也败下阵来,但是诗确实是好诗!当浮一大白!”此人说完咕嘟咕嘟灌下好几口酒。 被称为“赵哥儿”的青衫才子叹息道:“这女子真好比山上猛虎,乱我方寸。” “赵哥儿莫要担心,你这生的一幅好皮囊还怕讨不到媳妇?喝酒喝酒!” 赵哥儿也不好意思推迟,和周围的各个才子们开始把酒言欢。 等酒席慢慢散去,天色将暗,船夫把赵哥儿送到岸边的码头,便自己离去了,赵哥儿脚步虚浮地往下榻客栈走去,嘴里还咕哝着什么,这是清泉城的外围,行人较少,赵哥儿本人喜静,所以特意选客栈在此。 晃晃悠悠的路过一座拱桥,桥上无人,只有一斗笠白衫的渔夫在垂钓。 “见我儿罪衣罪裙跪地下 锁牢房戴手铐受尽刑罚 娇生儿怎禁这风吹雨打 容颜悴形影瘦垢面蓬发 几日前我的儿提枪跃马 监牢里将我儿活活折杀
这多日娘想儿茶膳难下 今夜晚娘见儿心似油煎 十五载母子们心心牵挂 形影吊相为命苦渡生涯 ······” 幽幽的歌声传来,如泣如诉,如怨如慕,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本来赵哥儿都半醉半醒,被这凄冷的歌声一激,加上桥上的冷风吹拂,他一激灵,酒居然醒了大半。这歌着实唱得太好了,就算在当下这个四下无人的情况下听这歌有点渗人,他也忍不住驻足凝神听去。 唱歌的正是那钓鱼的渔夫,歌声慢慢传到四周,歌里的故事牵动赵哥儿的心肠,等渔夫一曲毕,赵哥儿宛如大梦初醒。 太阳早已西沉,夜晚的冷风吹来,赵哥儿冷得打了个哆嗦。 “小伙子,喝点暖暖身吧。”中气十足的声音从渔夫那传来,他手里还晃荡着一个葫芦。 赵哥儿正想拒绝,渔夫好似看透了他的心思:“别急着拒绝,我看你也是好酒之人,我这酒可不是一般酒,唤作‘三春酿’,喝一壶大梦三个春秋,更何况老头子我一年到头在这钓鱼唱歌,驻足的也只有你罢了,也算所遇知音所以?”又晃了晃葫芦。 赵哥儿闻言兴致也来了:“那就叨扰老丈了。”说完,也不管渔夫能不能看到先行了一礼,上前接过葫芦,刚刚打开一股浓郁到醉人的酒香传来,赵哥儿才刚刚闻了一下,不住叫好:“好香!好酒!”说完就猛灌两口,喝完更是赞叹不已。 这酒实在是太好喝了,只能说当真不是人间之物,赵哥儿忍不住多喝了几口,等缓过神来,发觉自己不符礼数,赶紧向渔夫赔礼道歉。 渔夫不见恼怒:“小哥多喝几口,就多做一会,陪我这个老头子说说话吧。” “这是自然,”赵哥儿道,把葫芦归还,坐在了渔夫身边找话题“老丈吊了多少鱼?” “一条。” “一条?” “是的,一条大人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丈说笑了,这世间哪有人鱼?退一万步讲,就算有,也在东海之巅,和这清泉城小小的池塘有何关系?” “小哥莫要调笑我了,看小哥行动带风,身材健壮,当是有武功傍身吧?” “唉,”赵哥儿叹了口气“不瞒老丈说,我确实有些拳脚在身······” “可是王氏武馆的王家拳?” “嗯?老丈如何得知?” “那就对了,我怕我杀错了人,那可就不妙了。” “嗯?!” “扑通!”随着话音一起落下的,是一颗人头,赵哥儿的无头身躯坐在桥上一动不动,无头的脖颈兀自喷着血,人头则掉进了潭中。 渔夫摘掉斗笠,把满满一鱼篓的鱼放生,斗笠下是一张沧桑的脸,渔夫佝偻着身子越走越远,身子也越发挺拔,不一会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唯有歌曲还在微风里回荡。 “娘为儿也曾经占卜问卦 怕的是儿有个三错四差 那一日娘不该放儿走马 实可恨公孙彪弓诱冤家 儿不该骗过娘与贼玩耍 更不该去秦楼伤人犯法 公堂上父逼儿已将供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