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她醒了
僵持一会儿,宋清寒还是退出了屋子,星月也懂事的守在了门口。 坐在院子的软塌上,宋清寒环视一圈,慢慢闭上眼感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就坐在院子里,穿着黑红相间的衣服,随意地坐着,慵懒惬意,连发丝都顺从的跟着风缓缓飘动。 那时候,院子里的灯笼好像不曾有光亮,她才是院子里唯一的光。 宁风西在床边的凳子上静坐,拉起关枝意的手放在自己手里,良久后目光微微一动,紧抿着唇,和关枝意手掌相对。 关枝意脸上的苍白渐渐褪去,面容有了些许红润气色。 许久,宁风西闭着的眼睁开,将关枝意的手放下,轻轻拂去自己额角的细汗,看了看关枝意的面色,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在嘴边一闪而过。 关枝意又做了个梦。 她站在宫中最高的城楼之上,俯视京城,凝望远方,秋风呼啸而过,宫女在她身旁替她拢了拢披风,面露忧色:“长公主殿下,您有了身子,今儿风大,回宫吧,别着凉了。” 她不语,依旧静静望向天地交汇处,手放在已经高高隆起的肚子上,良久才叹出声:“不知道他何时才能回来。” 宫女听了此话默不作声的悄悄抹去眼泪。 “皇姐还是别想了,他不会回来了。”身后一个猖狂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她身子微微一晃,倏地转头,眼睛死死盯着那少年皇帝:“你说什么?” 少年皇帝带着戏谑的笑:“皇姐,乖乖生下孩子,好好做这大明的长公主吧。” 她皱着眉,眼里泛起冰冷,不理会他其他的话,只问:“他为什么不会回来了?” 少年皇帝向她走近了几步:“因为……我不会让他再有机会回来。” 少年皇帝看似无波澜的含笑凝眸,她心中却不寒而栗,她从皇帝的话里听出来了背后的意思,皇帝不会让他再回京城,皇帝会杀了他。 她紧紧咬着唇,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看向少年皇帝的眼里染上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平淡清冷的:“皇帝,你我再无姐弟情分了是吗?他族里召他回去也是你授意的吧?若是他侥幸回来,皇帝会在半路埋伏吧?” 少年皇帝身躯微微一震,脸上笑容迅速敛去,怒极,一把擒住她的手腕,阴恻恻的与她对视:“是又如何?你是朕的皇姐,更是大明的长公主,应以家国天下为重!你以为他是真的爱你?他是想要这大明江山!” 她吃痛,猛地挣开被钳制的手腕,听到他亲口承认他做的事,她反而静静打量少年皇帝,眼神渐渐变得黯然,丝丝缕缕的失望之色从她眼里慢慢浮现,还有幽怨,更有哀伤。 “他若想要这江山,一开始便不会甘愿做驸马。从前本宫以为皇帝只是年纪小不懂事,如今看来不尽然。皇帝长大了,不需要本宫摄政了便当作弃子,皇帝既执意如此,不如将本宫打入天牢,省得本宫给他通风报信,如何?” 面前的女子神情淡漠,不再以姐弟之间的你我相称,有的只是疏离,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样让少年皇帝看得火大:“朕偏不如皇姐愿,皇姐记住了,天家女儿有自己的使命。” 扔下一句话,少年皇帝气冲冲地拂袖而去,到底是十来岁的少年,眼里的阴沉并没有震慑住她,反而把一旁的宫女吓得瑟瑟发抖。 她转回身看了眼远方,心爱之人此刻的安危她不了解,只能无力站在这深宫的高楼上眺望远方,希望风能将她的思念带给他。 待了许久,她终究安慰不了自己,一想到他会有危险,她便心里一阵阵发慌,无论怎样捂着胸口都不能按下那股子心痛。 夫君,你现在还好吗?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眼眶发红,一层又一层厚厚的水雾弥漫,遮挡住视线。若他真的有什么意外,若他真的死了,若此生没有他陪在身边,若不能和他执手相伴一生,她大概也是活不下去的。 眼泪似断了线的珍珠,不知停歇的从脸上滑落,一滴一滴落到手心,她低低呜咽,紧紧握住手心的泪,就像握住那个不在身边的夫君。 她很痛,心很痛。 关枝意猛然睁眼,长着嘴大口呼吸,大颗眼泪顺着眼角滚落到耳边,压抑的情绪有千斤重,堆满胸口,压得喘不过气。 夫君…… 皇帝…… 都是前几次梦里出现过的,为什么新的梦还会出现? 宁风西说这些是她的前世,真的是吗?她本不信,可梦境太过真实,每一个人都是鲜活的,直到醒来她都能感受到那股悲伤,就像她亲自经历了一般。 真的是她的前世吗? 如果是,她已经轮回转世了,她没有放不下谁,难道真是放不下“夫君”吗? 可她至今没有见过他的模样,若她的执念是他,为何看不见他的脸! 关枝意被来不及散去的悲伤萦绕,微微叹了口气,眼泪便如不要钱一般簌簌地落下。 听到极轻的抽噎声,宋清寒抬眼,眸中划过惊喜之色,她醒了,看到眼泪后又皱起了眉。 水灵的眸子装满了泪水,巨大的悲伤包裹着她,一颗颗落下的晶莹剔透物像落在了宋清寒心上,他眼里划过异色。 “关枝意?” 直到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关枝意猛然转头,泪眼婆娑的看着坐在床边握着她手的宋清寒,张了张嘴。 “你……” 一开口才发现嗓子由于好几日未好好喝水,声音沙哑难听,关枝意怔怔地望着宋清寒出神,他憔悴了,他还在这里,一定很多日没休息好。 宋清寒拿起帕子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珠,又递了杯水给她:“润润嗓。” 关枝意抽出自己的手,接过水慢慢喝下,多日没进食,水也变得异常甘甜。
“梦到什么了?”她在昏迷中愤怒的喊着本宫,皇帝,夫君,醒来后便无声流泪,宋清寒自然的接过空杯,轻声询问她。 她揉揉眉心,叹了口气,不知该作何解释,只好含糊其辞:“做了奇怪的梦。” 怕宋清寒继续问,又转移话题:“我都醒了,你去休息吧。”他脸上的疲惫之色明显,也不知守了多久 宋清寒不语,压住嘴角,什么奇怪的梦会自称本宫?会叫皇帝?叫夫君? 星月走进来,看到关枝意醒了,“啊”的叫了一声,快步奔到床边,红着眼,眼泪差点就夺眶而出:“主子您醒啦?担心死我了。” “别哭,还没死呢。”关枝意有些头疼的拍拍星月的手,“我昏迷几日了?可有什么事发生?” “七日了。”星月还想说什么,眼神闪烁着看了宋清寒一眼,抿着唇摇头。 看到星月闪烁不定的眼神,明白她要说的话不能当着宋清寒说,笑了一下准备揭过去后边再问,就听到宋清寒把蓝影叫了进来。 是了,她能看出来,宋清寒怎会看不出? 蓝影进来跟个木头似的杵在一边,垂首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的脚尖,直到宋清寒让他说外面发生什么事了,他才苦着脸抬头。 他不想说啊,公子这几日就没出过将军府,别说将军府了,就是三小姐的一枝苑公子也没出去过,那消息实在是…… 他咽了口口水,时不时往关枝意那边瞄,看得星月直在心里叹气。 一时间屋内极度安静,蓝影挠了挠头,苦兮兮道:“公子,要不您让雪影来说吧。” 他不想承受公子的怒火啊! “说。”宋清寒瞥了他一眼,吐出一个字。 话都到这份儿上了,蓝影只好硬着头皮,斟酌着开口:“公子,外面都在传……在传您要退婚,您七日没出一枝苑,三小姐又昏迷着,属下们便没告诉您。” 他帮公子说话了,公子不会怪他了吧? 忽然想到了什么,蓝影又指着星月补了一句:“是星月说不告诉您的。” 星月:“……” 她那是担心清寒公子过于劳累好吗?白眼狼! 星月盯着蓝影一言不发,目光森然,如果目光能杀人,蓝影此时已被凌迟万遍,血流成河。 不管星月如何蹬,蓝影心虚的撇开头就是不看她,她收回眼神偷偷瞅自家主子和清寒公子,果然两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