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烂生活
陈恭轻轻地叹了口气“这就有所不知了，陆哥。这世界上总会有那么一拨人，是没办法看破的。寻常市井里的算命都难以算准的人，非得用些奇门遁甲，星盘，大六壬等等结合起来，兴许也才准确个五六七。远远没有我们普通人那么高的精准度。” 说完，陆权不由地正视江涵起来“他正是这类人？” 一边说着，还将脑袋看向胡琛。等看到胡琛的点头，才确信陈恭没有骗自己，其实这也并不难怪陆权不相信他们，只是相对而言江涵看起来实在是太小了。 饭局上推杯换盏，哪怕江涵并不喝酒也没有受到丝毫的冷落。 而这场注定没有办法融入进去的饭局很快就结束了，以兴高采烈的陆权，陈恭，胡琛三人为结束，与江涵呈鲜明的对比。 胡琛一早就发现了江涵的不对劲。 和陈恭陆权二人告别后，两个人站在金源酒店门口。胡琛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怎么不开心？” 胡琛比他大很多，方方面面都像一个成年人。哪怕他早已经是一个成年人，可在江涵的眼里好似跟自己同龄一般，没有那种疏离感。他有时候挺喜欢和胡琛待在一起，可这个喜欢总是很短，很短。 有时候他自己也以为是错觉，就比如现在。 江涵摇了摇头。 “在想家吗？” 江涵沉默了一会儿，又是摇了摇头。他其实挺想家的，那个白菜吃了一年的家。在那个贫苦的日子里，一家人其乐融融，哪怕父母早出晚归，可在那个家里好像很温暖。 像是芒果夹心糖一样，里面的糖浆都被暖化了，甜甜的。 “其实我也很想家，可我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胡琛摸了摸江涵的头，撞上了他疑惑的目光。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怎么讲呢？我很小的时候被一个老头带走了，我家里人生的孩子太多了，我是最小的。听师傅说是他把我爹打了一顿，抢过来的。” “最后给了我爹四十二块七毛三。” 江涵撇了撇嘴“假呢吧。我同学一天就两百，你还四十二块呢！你编故事也要靠谱点好不好！” 胡琛没有理会他，只是继续说着。 “后来我师傅也不见了。只告诉我，有一天我能把山上的一个最壮大的树弄断了，他就回来了。”他的神色里好像有些落寞，有些不甘。 “所以他最后也没回来。”江涵沉默着忽然说到，刚刚的饭局里早就说明了一切，他的师傅离开他最少两年了。这两年很长吗？江涵不清楚，可他知道，在这一年里匆匆忙忙的淋了一场雨。 还没来得及说再见就马上要结束了。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青春，他很迷茫。他也不知道在那以后衰老的日子里自己是抱着这普通又微弱的过去像一只狗一样苟延残喘，又或者能像一个高傲的独裁者有着无限的光明。 “他去忙他的了吧。其实说个让你很好笑的，我们都不知道师傅的年龄，只是看着他零碎的白发稀里哗啦散落下来，光秃秃的头顶。”胡琛从怀里掏出烟盒，将他倒扣过来放在左手上拍了拍。 ‘刷！’火柴划过旁边的磷面纸，发出微弱的光与热。 胡琛看着火光亮了又灭，随即再次划燃一根。 “我经常想，你说这人生到底是什么呢？像这个火柴一样，仅仅为了那片刻的光辉吗？”终于胡琛点燃一根烟，重重地吸了一口“我来这个城市有一段时间了，我觉得它挺好的。” 江涵缩了缩脑袋，低下了头。他不明白胡琛的意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他就把话题跳过了。从这个跳到了另外一个话题，快到他还没来得及反应。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江涵发现每个人与人之间的聊天似乎都开始衍生出来一种朦胧与疏离感，这种朦胧疏离感让他望而生畏。很多时候他很想去回应对方，可却始终不知道说什么，似乎开口了，就会把对方吓跑。 “为什么这么说？”他想着，自己从小到大的城市里有什么是值得这个年轻人夸耀的呢？ “他跟我去的很多城市不一样。”胡琛缓缓坐下，拍了拍台阶示意江涵也坐着，两个人像是老友一样孤独，孤独，还是孤独。 “我以前很小的时候去过一些城市，但大多都模糊不清了。兴许是我师傅带我去的吧，我记得以前人声鼎沸，但人与人之间好像很疏远，又好像很近。这很矛盾，邻里之间总有着说不完的闲言碎语。可人们总是会在难过的时候伸出那一只帮助你的手，尽管有时候并不如你意。” “那你怎么觉得闽洲好呢？” “他有温度。”胡琛看着升腾起的烟雾，沉默了很久缓缓说道。 “拜托，他当然有温度。现在是夏天，哪怕是要入秋了，也得十月份才会凉快。你这不是废话吗？” 胡琛撇了撇“是啊，确实有温度。也挺有温度的。” 说完起身拍了拍屁股，又恢复成了江涵最讨厌的样子“走吧，我们该为这个事情做做准备了。” “什么事情啊？” 话音刚落，胡琛冷冷的撇了一眼江涵“你忘了给你看的资料？” “江九大厦？” 胡琛没有接他的话。忽然转身丢给江涵一部水果手机就径直朝远处走去“这是给你的手机，里面有卡有我的号码。出门可以联系我，这段时间都得和我住在一起了，也真是委屈你了。” 他自顾自的向前走，江涵慌张的接住手机，呆楞楞地问到“那......那我......那我不回家吗？” 忽然间胡琛站在远处回过身来，那一双手插在上衣口袋一动不动。晚风荡起思念的哀愁，月光散落在地上似姑娘的眼泪，天上的星光隐匿在云层里。 江涵第一次这样看胡琛，看着他站在路灯下一动不动。他的长发随风摇摆，似乎像极了一个灵动的扎马尾的姑娘甩啊甩。 在校园里的运动会也曾见过的样子，恍惚间那个灵动的姑娘与现在冷酷的男人重叠了。原来人生处处皆过客，这个过客从来不是遇到之后的过客，而是这辈子已经注定了.......你会遇到什么样的人，经历什么样的事原来从一开始就是注定好的....... 胡琛站在路灯下静静地看着江涵。 此刻的他像极了一条丧家犬，看着他走到自己身前的时候思绪飞扬，许久叹了口气轻轻的拍了拍江涵的肩膀“你爸妈把你托付给你叔叔，也就是陈恭。其实陈恭不太喜欢你而已，但其实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吧。” 江涵愣神了许久，可胡琛却从没给他思考的机会。紧接着说道“我们得赶紧回去咯！为这个生意做准备！” “生意？” “是啊。出门在外总得要吃饭嘛。” “所以你就是帮他们解决事情，然后收取报酬咯？”江涵和胡琛并肩走在路边，忽然跳脚说道“那不就是杀手嘛！” 胡琛一阵狂汗，挠了挠头，手里再次盘起了文玩“你要这么理解也没错，但可是我可不是干这个的。” “那你是干什么的啊？” “秘密！”胡琛骄傲着说道。 少年瞪大了眼睛，好像不可置信一样“你居然还有秘密！？” “我就不能有秘密？谁告诉你的？”胡琛眉毛一挑笑着说道。 少年脸色顿时绷住，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停顿了很久。 “我.......我以为除了我都不会有秘密，也都不会有什么真的烦恼。可我好像很糟糕，我的生活很烂......” 胡琛拍了拍江涵的肩膀，脸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只是觉得声音很柔和“你还没开始生活呢.......等你真的生活了，你也就知道什么叫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