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下一章再胜利吧
老渠宫四方由巨人力士举托而前行，前文已叙，不再赘言。但需要补充些宫殿的环境描写，毕竟周重锦看到的一片废墟也不能用在这里吧。 不同于大和宫的无墙则无际，大概是出于搬运起来方便的原因，老渠宫瓦色的城墙颇为高大，包裹着整座行宫。城墙上四面刻着历代秦国所取得的战功，如今还在继续填补空余之处。有人说，这些雕画便是守城阵法归心阵的外在表现，不知真假。宫殿群主体黝黑的建筑群体呈圆形拱卫着最中间土黄色的一座小宫殿，有人说那是嬴家的祖堂，也有人说那是历代秦王记录功绩的地方。 清早的钟楼钟声早就过去了，现如今，秦王嬴法和群臣的争论正火热呢。 说是群臣倒是不太恰当了。秦国落后的政体更像是原始部落的大首领体系，由更文明一点的部落组合起来的部落联盟。进步的点就在于大统领，也就是国君的位置，很多任以来都是由嬴家担任。这算是家天下的雏形了。 秦王嬴法轻轻叩击着桌角，听着阶下各大家族长的争论。由于这些人的的确确过不了几章就要结束自己的演出了，那还是不多费笔墨来介绍他们了。 冯高、陈矮、褚胖、卫瘦四位家族长各执一词。 冯高品着案前的新茶，不急不缓地说道：“我秦军虽有所损伤，但如今新战方捷，一鼓作气势如虎，有何理由不继续攻城略地？” “冯大人倒是和你那路损伤较小的军队一样好雅致。”陈矮阴沉沉地讽了一句。 “陈家好儿郎陷阵杀敌勇武非常人能比，那赵国的霍乱夺走了不少我军的即战力，如今急需休养。” 褚胖拱着案上的小食暂时腾不出嘴说话，只听得一人拍案而起呵骂道： “我看你是消化不下偷来的机关制造的技艺了吧！陈老狗你先前逼着军队烧杀抢掠，如今连杯羹都不愿意分出来？” 听闻此言，还未等陈矮反驳，褚胖带着一嘴的油腻道： “卫大人可不要言出不慎啊。大王可是明确规定了不得烧杀抢掠，你自己要不要想想刚才是不是在诽谤陈大人了？” 一盆冷水将卫瘦猛地从激愤的情绪中泼出来，他朝着陈矮弓腰致歉。 “是我口不择言了，陈大人只是命令军队速战连战，可能是担心疫病影响吧。但陈大人拿着那么多赵国的技术一点都不露出来……难不成……” 卫瘦暗指陈家想要谋反，这可是大罪。 然而陈矮开口，阶上的嬴法停止了这场争论。 “你们要是有能力让秦国更进一步，有能力比我做的还好，这位置给你们倒是更好。” “君上——” 四人弯腰作揖施礼。 嬴法人至中年，说话间不自觉带着些威严，听起来就像是敲打这四位的小心思，但他很快就软下语气问道： “卫瘦。” “臣在。” “陈将军可是放肆军队烧杀抢掠？你大胆说来，情况属实你家的私军又能扩充不少了。” 卫瘦在抬头的一瞬间，其余三人喝茶的用杯盖试了试水温、吃东西的一不小心就把一块食物弄掉在地上、正欲反驳的咳出两声浊气，整座宫殿突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真是的，刚才只是心急口快了啊。用不着这么明显吧？ 卫瘦开口说道： “大王，臣下确实是一时失言，党争之心上头了，陈大人为大王大业的一片心急，因此战略上急军快攻，是我忽略了陈大人的苦心了。还请责罚。” “果真如此？”嬴法的眼睛环视过其余三人的面部，他们神色如常。 “你们不试试检举一下？我知道你们想多训练的战力高强的私军，机会就在眼前。” 回答却是大同小异，抓不到漏洞。 看来是没戏了。这些人相互包庇，四家合力我要除掉其中一家基本不可能。还得等，等他们利益分配矛盾更激烈一些、等他们露出破绽一击制敌…… 但我一定要在六国尽灭之前完成这件事，现在还有时间……还有很多机会…… “没那种事当然再好不过。要知道，这赵人未来也是我秦人的一部分，大家都是一国之人，抱着仇恨的心思可不利于……” 又是嬴法经典的长篇大论，四人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他们心中的不满大同小异，无非就是别国人也算人？给他们那么多优待我的族人怎么办？以及最重要的—— “王上。”在嬴法说话休息的空隙，冯高开口进言道。 “民众不过捻纸而成，需要的话千千万也不过片刻之事。为何，为何要这么看重他们，给他们如此之大的关怀呢？” 这段对话在大和宫便重复了很多次。基本上每逢秦王大论特论自己对下层民众的看重，这些问题都会出现。 于是秦王的回答也一如既往，四大家长的想法也是一如既往。 “出于某种不能告诉你们的原因……” 因为我要找个理由稳固统治？ “你们一旦知道详情就必须要承担起这详情的责任……” 鬼话连篇。 “也就是身为君王的责任……” 那倒是自己老老实实受死换我上啊！不过私军再发展发展的话…… “就算退一万步来说，军工厂不也需要他们的心智吗？” 这话倒是没错…… 殿外传来什么东西摔落的声音，瞬间引起了殿内几人的警觉。眼下商议的都是军国大事，这些事如果泄露出去……不！如果是有人能潜入老渠宫……这可是头等大事！ “侍卫！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四大家长喝道。 “传令亲军！封锁所有出入口，搜查所有房间！”秦王朝着传令的侍从吩咐道。 看来今天的议事不得不终止了。 冯陈褚卫四人等待着秦王的决定。 “最后一个小问题。”秦王开口道。 “大王请说。” “赵国的降将呢，那些投降的贵族怎么有段时间没消息了？” 四人相视一眼，最终决定由褚胖回答这个早就共谋好答案的问题。 “大王。赵人多行慷慨悲歌之事。我等虽攻城略地，以仁善之言规劝降将，然降将十有八九披木甲、持柴刀，悍不畏死寻求复国之望，而有望无力，大多被镇压。” “毕竟都用惯了机关机械，没有正面战斗的才能也是能理解的。”卫瘦补充道。 “那些贵族们……听说他们大多带着疫病，他们想要传播疫病来发起最后的挣扎与我们同归于尽，在付出了巨大的平民伤亡后，怀着哀叹的心情，我们只能……处死他们。” 秦王嬴法沉默了非常久，久到侍卫和亲军统领进来禀报并无任何发现，直到日上三竿日光倾斜进老渠宫大殿秦王的阶梯前。 四位大家长逆光而立挡住了些许光芒。 嬴法终于还是开口了。 “今日就到此吧。” 冯陈褚卫四人如释重负，施礼后转身朝着大殿外离开。就在他们即将走出大殿时，秦王又一次开口说道： “你我都知道你们那点小心思，但只要你们在为了这伟大事业出力，我也不想细究你们。也暂时没那个能力细究。” “只要能做的比我更好这秦王之位给你们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你们记住了！” 他的声音在最后大了起来，充满威严的朝着四人说道： “战胜为王的代价，十七代秦君唯我一人！” 四人离去，大门关闭。嬴法一人独坐在王位上。 他们肯定没听懂这话的。一国之君既是荣耀也是诅咒。我也不想知道关于船、关于审查官、关于世界的真相……我只想完成这最伟大的事业，我必将完成这伟大的事业！ 六国毕四海一只是起点，而且是我必然达到的门槛。在这之后我可以改善民生……我可以解除船的限制……最重要的是： 我可以让他看到，这世界并不是你玩乐的戏场，让他看到人的伟大！ 嬴法抱着这些想法筹划着未来，就在这时，他听到有人在敲门。 有哪位打算出卖其他家族了吗？ 侍卫打开了大门，着一身不合身儒衫的余歌人立于门外。 他五体投地跪服于地，恭恭敬敬地称了一声： “王上。” 秦王并不知道他是谁，但能够猜到刚才不对劲的响动估计就是眼前这人发出来的。 “不管什么事，即使你能为我一统六国，我可以给你相对应的嘉奖，但也必定治你偷听廷议的罪了。” “我明白的，王上。秦律从来没有功过相抵这回事。”余歌人依然跪服于地，恭敬地回答道。 “起来吧，说说来意。” “在这之前我有个问题。” “准。” “我是怎么走出归心阵的？” 秦王嬴法听闻此言，露出苦笑。 原来我已经被妖魔化到这种地步了吗？ 但他又是充满自信的回答道： “阵？自我以来，秦宫从来就没有什么阵法。” 周重锦坐在床上，是的，他已经醒来有一阵子了。秦宫内人心的较量他自然是知道的，但这并无什么乐趣。 他现在很饿，需要，非常需要补充一些乐子能量。 然而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到什么特别有意思的找乐子的方法，车都安排好了，应行的路也已走尽了。 前半句玩梗，后半句也是玩梗。 周重锦只是很无聊，需要一些暂时性的快乐来作为将要开展的筹划已久的大乐子的餐前甜点。 这世界的的确确无聊透顶，尤其是在知晓过去未来所有时间线不同样貌以后。 时间，等等，时间？ 周重锦想到一个人，一个和时间关联程度非常非常高的人。 高货楚，不，还是称他为高威臣吧。就把高货楚这个名字当做他变身后的名字吧。 毕竟即使是真角大古变成圆大古，也总比大古变成大骨看起来要有意思一些。 周重锦离开船，抬头看向某个方向，随后身形消失。 这里是星空。 但看起来更像是装修成星空风格的某间秘密房间。 高威臣如受难者的神像一般被挂在墙上。毫无反应。两颗黑色星屑嵌在他的手腕处，双掌因为失血过多已经变成了惨白色。更多的明亮的星辰都靠拢在他的身边，散发出银白色的光芒修复高威臣身上看不见的伤痕，周围已经聚了一大堆暗淡的再也发不出光芒的星星了。他的额头，星环闪耀着刺入他的皮肤，星尘缓缓流动。 那副红色的眼镜损坏的非常严重，掉落在一旁。 周重锦站在高威臣身前，欣赏着眼前这一幕。 他轻轻的笑了一声。可以说是意义不明的笑容。 周重锦朝着那副眼镜屈指一抬，眼镜便搭在了高威臣的额头，覆盖过了星环散发出的光芒。 “醒醒，醒醒，我来嘲笑你啦！” 高威臣缓缓睁开双眼，看到了眼前的伟大存在。 “生气吗？要不要打我一拳泄泄火？虽然你也知道那是不可能做到的。” 周重锦嘲笑道，随后，那两颗黑色的星屑崩解开来，化为无形。高威臣的伤势也被倒带回完美。 “怎么样？替你用一下时间的力量治好你，不谢谢我？” 高威臣听着一直逼逼赖赖的周重锦，也不烦也不恼，更没有之前的愤恨情绪。他很平静地说道： “叫醒我，又是为了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来看看你。” “你我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还请您直接地告诉我原因吧。” 周重锦假装思考了一番，兴高采烈地提议道： “大病初愈是不是应该给家里人报个喜？我这里有三个建议呢。” “要不要回楚国十六州还存在的那个时间段玩几天？” 高威臣很想愤怒，可他很明白愤怒是完全没有作用的，反而会掉入眼前这人的陷阱里。于是他强行压下自己的情绪，开口说道： “其余两个是把时间换成几周或是几个月吧。” “真聪明，奖励你一个随行的伙伴。”周重锦开心地鼓着掌。用手指着自己。这才是他的真实目的——近距离欣赏绝望。 “对于回到过去来说几天还是几月毫无区别，时间只不过是可以随意更改的工具而已。” “你还没看够我的苦难吗？由你亲手制造的苦难？” 高威臣终于还是愤怒了，但他仅仅几秒后就收敛回来自己的情绪表达，因为他知道那是毫无意义的。 至少他现在还算理智，能克制住自己。 不过周重锦可不在乎这些。 “我们走大鼻子露珠！”他催促着，“等回来后就去开始你的反叛大业吧！我都给你物色了好几个好手了！” 那时间的力量归于无形，周重锦与高威臣回到了那个已经不存在的时间段。 这是他的餐前甜点，虽然吃了很多次，但架不住的的确确是一等一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