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各有筹谋
徐州。 下邳。 方才经历了战火洗礼的下邳城,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宁静和安逸,而是充满了创伤和沧桑的气息。 城墙上的青石砖块已经被战火烧得龟裂,原本高大坚固的城门被冲车撞得个稀巴烂,城内的屋舍也多有损毁。 进入城内,所见所闻充斥着战争的痕迹。 狼藉的街道上堆满了碎石和瓦砾,商铺的窗户破碎,摊位被推翻,街道两旁的民居大部分已经被火焰吞噬,只剩下残垣断壁。 街道上的尸体和血迹无处不在,传来的哭泣声和呼救声让人心如刀割。 孩童们的欢笑不再,年长者的谈笑声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哀鸣和沉默。 城外的田野也遭受了严重的破坏,农田被踏平,庄稼被烧毁,一片狼藉。 战马的蹄声曾经在这片土地上奔腾,而现在只剩下了灰烬和荒芜。 从这下邳城内外的惨烈程度,便可知晓不久前的战事有多么激烈了。 但胜利者,终究还是他臧霸! 下邳城中,沾血的府衙大堂中,他终于是可以将自己沾血的环首刀放下了。 瘫坐在主位之上,臧霸布满风霜的脸上却是在大笑。 “哈哈哈~” 经此一战之后,他算是将徐州守住了。 当然 也只是暂时性的守住而已,要想真正的封王裂土,凭借这一战,可远远不够。 此战准备多日,臧霸假意分兵去收复琅琊郡、东海郡,为的便是吸引伊礼来攻,没想到伊礼当真上当了,攻入城中,然后,被他埋伏,血战之下,伊礼败走,手下兵力十不存一,如今在徐州再也没有能取代他的人了。 魏军虽然也要进入徐州,但魏军毕竟是外人,而徐州,只有徐州人来统治,那些百姓才会心安。 最起码,徐州人再是凶恶,也不会屠杀自己人。 而魏军会! 这便是区别。 “报~” 有偏将绑着一锦袍老者上前,他先是对臧霸行了一礼,然后说道:“主公,抓到一条大鱼,此人是魏王使者蒋干!” 魏王使者? 臧霸眼睛一亮,整个人也是端坐起来了。 他目光移到那个被五花大绑的老者身上。 此刻的蒋干被人五花大绑着,昔日的风采已然消失,他的身形略显佝偻,皱纹深刻地刻在额头和眼角。头发斑白,稀疏地散落在他的头顶,苍老的颜色凸显出岁月的沧桑。 即便是模样狼狈,臧霸还是认出了他来了。 “真是蒋干!” 臧霸握刀起身,走到蒋干面前,仔细端详几下,然后仰天大笑几声。 “哈哈哈~” 蒋干的衣袍已然破旧不堪,衣角破裂,露出一些破烂的布料。他的手腕被绳索牢牢地绑在一起,无法自由伸展。尽管如此,他的背脊依然挺直,毫不示弱, “逆贼,要杀便杀,何须多言?” 原本伊礼是不敢来攻下邳的,还是蒋干在一边一直劝说,最后伊礼才下定决心,前来攻下邳。 不想一来攻,便是中了臧霸之计了。 “我为何要杀蒋公?你为我立了大功,未有你,我岂有今日这一胜?” “你!” 蒋干怒目而视,胸口剧烈起伏,眼睛翻白,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要晕过去了。 “那伊礼谨慎惯了,敢来攻城,肯定是你在一边撺掇,难道不是?” 蒋干将头一撇,不想与臧霸多言一句。 “给蒋公松绑!蒋公乃名士,以才辩见称,独步江、淮之间,莫与为对,如此名士,岂能五花大绑,这不是在折辱他吗?” 那偏将愣了一下,马上说道:“松绑,快快松绑!” 绳索被解下,蒋干却是冷冷的看着臧霸,冷声道:“逆贼此举,难道是要我拜服与你?哼!我蒋干不仕二主,若阁下当真敬重我,便赐我一死罢!” 原本是想要帮魏王收回徐州,一洗多年前的耻辱,没想到,这耻辱没洗成,又多了一层耻辱在里面。 无颜面见大王啊! 不若一死了之算了! “蒋公乃名士,我如何愿杀你?不过,方才蒋公有一句话说错了。” 见蒋干一直闭着眼,臧霸笑了笑,轻声说道:“我非是逆贼,实在是忠臣啊!只是受到伊礼、吴敦的挑拨,受其蒙蔽,才会反魏,如今此二人皆败,我自是要洗刷冤屈,复归魏王帐下了。” 嗯? 蒋干愣住了。 他睁开老眼,盯着一脸带笑的臧霸,问道:“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臧霸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一片丹心,拳拳忠心,难道蒋公不知?” 忠心? 狼心狗肺我倒是知晓。 见蒋干不说话,臧霸也挑明了。 “如今徐州已在我手,魏军前来,当真能击败我等?便是击败我等,当真能收回徐州?不说江东孙权在一边虎视,便是汉中王太子,其野心比之我来说,更甚矣,我非魏之大敌。” 是的。 臧霸打算先示敌以弱。 他带几万人在淝水搜哈了之后,手下的亲信便少了很多。 徐州境内,不顺服他的人,有很多。 他现在能聚起大军,完全是依靠着之前商盟的积蓄来支撑的。 然而现在大战不止,加之他与魏国可谓是撕破脸皮,商盟之利,已经到不了他的手上了。 没有钱帛来收买人心,那些人不会顺服他。 即便是表面顺服,但也不会为他卖命了。 他得花费时间,真正的收服这些人。 光凭财帛去收服,那只能得到这些人的表面支持,只有兵戈相向,让其知晓我臧霸之勇,才能真正的收服这些人。 是故 他需要时间。 而魏军若来的话,他必定与其两败俱伤,甚至可能性命都交代下去了。 此番见到蒋干,他便想‘降’了。 “我愿交上徐州百姓表册,以迎王师,请魏王命我为徐州刺史,都督徐州诸军事即可。” 其实臧霸心中还想加一个青州的,但想到那魏王曹丕的性情,说不定这个徐州刺史都不给他做,更不用说青州了。 蒋干当然看出这臧霸不是诚心受降,只是想要为自己提供时间。 但. 现在的魏国,也需要时间! 他为何要督促伊礼进攻下邳? 还不是寿春那边催得急,他无可奈何啊! 可见,大王心中很急,既然短时间内,无法刀兵收复徐州,让徐州回归原来的样子,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里子虽然没有拿到,但面子起码是拿到了不是? 臧霸见蒋干面露思索之色,赶忙在一边继续说道:“有此功,蒋公此行倒也不算是无功而返,甚至其中条件,我们可以谈,只要不过分,我都答应。” 见蒋干还是不说话,臧霸此刻声音变得冷淡了一些。 “若先生答应,我当即千金酬谢,送美姬十人伺候蒋公,并且当即送先生去寿春。若先生不答应,那我臧霸,便只要做逆魏之臣了,孰轻孰重,孰是孰非,还请蒋公定夺!” 臧霸此言,已经是有几分威胁的意味在里面了。 蒋干咬了咬牙,说道:“我或可将你的意思传递到大王耳中,然而此事是否能成,老朽并没有把握。” “只要蒋公做了,对我臧霸来说,便是大恩了。千金酬谢,并不会少。若此事能成,你便是我臧霸的大恩人,日后但有吩咐,我臧霸必不会推辞!” “也罢。” 此举,不管是对于臧霸,还是对于自己,还是对于魏国,似乎是三赢的选择。 每个人都有私心的,蒋干自然也不例外。 死在外面,还是毫无意义的死,不能给自己的家族带来什么好处,如此死亡,太不值得了。 “我这便去面见大将军,呈明此事。” 曹仁带兵,已至彭城下了。 “有蒋公此言,那事情就稳了。” 啪啪~ 蒋干拍了拍手,当即有人扛着三个箱子上来。 都是刚从府库上搜过出来的东西。 臧霸让人将箱子全部打开。 一箱子堆满琉璃物件,一箱子放满美瓷,最后一个箱子,干脆全是金银。 这三个箱子的东西,都不能用千金来衡量了,甚至可以用万金来形容了。 “这些东西,都是谢礼。” 蒋干却是摇头。 “无功不受禄。” “不完全是给蒋公的,此去寿春,一路打点,也需要些许财帛,这区区三箱,实在是不足为礼。” 蒋干知晓这臧霸是在贿赂他。 “此事万万不可。” “你若是不收下,那我便要自刎于此了。” 说着,臧霸横起手中环首刀,要做出自杀的姿势。 “君侯万万不可!” 蒋干一脸的大义凛然,说道:“为保将军性命,那我也只好勉为其难的收下这些黄白之物了,将军放心,此去,老朽必尽力而为。”
见蒋干将东西收下之后,臧霸终于是放心了。 徐州战事停了之后,再做之后的罢。 广陵郡. 汉中王太子. 臧霸眼神闪烁。 这跟汉中王太子借了三千兵卒,若是真割广陵郡出去,他可心疼啊! 但不割广陵郡,他臧霸岂不成了言而无信之人? 我岂是江东鼠辈? 所以啊! 魏王,你快去打他罢! 若你能将汉中王太子刘公嗣按起来打,让其元气大伤,我便有底气不给广陵郡,而给其他的东西了。 如若不然。 如此强大的刘禅,我如何敢忤逆其意? 但不忤逆? 岂非真将广陵郡拱手让人? 暂时归顺魏国,臧霸心中,何尝没有自己的小心思在里面。 送别蒋干之后,战火过后的下邳城中,又迎来了一个客人。 比起被五花大绑的蒋干,此人的模样就好多了。 一身儒袍,倒也是潇洒,若是刘禅在此的话,一定能认出此人来。 那可谓是刘禅的老熟人:诸葛瑾了。 “在下拜见镇东将军。” 此刻的臧霸,已经是换了一身装饰了,最起码身上的血水血渍,那是被洗干净了。 “先生到此,有何贵干?” 诸葛瑾想了一下,说道:“为救将军而来。” 救我? 呵呵呵! 臧霸脸上毫不客气的露出嗤笑之色。 “当日我在成德吴营之时,你主为何不救我?反倒我回了徐州,便要来救我了?何其可笑!” 被对着喷,诸葛瑾脸上也并没有什么异色。 实在是习惯了。 面对刘禅的时候,他被喷得更惨,这还不是挺过来了。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阁下如今被魏军所攻,之前又在淝水被魏军所败,难道不想一雪前耻,并且守住徐州?” “这个,就不由仲谋cao心了。” 臧霸冷笑一声,对着诸葛瑾挥了挥手,就像是赶苍蝇一般。 “合盟就算了,你江东的信誉,现在谁人敢信?至于其他的,我臧霸已有主意,何须借助你主之力?使者请回罢。” “这” 诸葛瑾面露苦色,原本以为下邳方才经过血战,他此番前来,更能说服臧霸,不想其心志之坚,居然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至于其中的原因,他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的。 只能说信誉这种东西,还是有用的,只是自家主公扔得太快了而已。 “我主之意,乃是要与阁下联盟,将军在徐州牵扯魏军主力,我主帅大军直入寿春,让其首尾不能顾,如何?” 呵呵。 臧霸脸上的冷笑之意更甚了。 说得好听,是联盟。 说得难听了,这不是将他当傻子一般吗? 我来吸引魏军主力,你来后面得好处? 这天底下的好事,难道都让你孙仲谋全占了不成? 生子当如孙仲谋? 我若生这玩意,还不当场掐死? 晦气东西! “使者请回,区区魏军,不劳你主担忧。” “我” 诸葛瑾还想坚持挽回一二,然而臧霸已经不想再听他说什么了,当即一挥手,便有亲卫前来将诸葛瑾围住。 “先生,请罢。” 这送客之意,很是明显了。 “既是如此,在下告辞。” 诸葛瑾对臧霸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此番出使不成功,非战之罪。 最起码,跟我诸葛瑾是没什么关系的。 本来他的出使的战绩就不好,现在就更加难看了。 哎~ 这日后做使者的任务,怕都不会交给我了。 诸葛瑾有些可惜的想道。 而在另一边。 吕县。 此处现在是伊礼败退休整之地。 位于彭城与下邳之间。 士气丧尽,兵力不足的伊礼,也迎来了一个使者。 这个使者,不是蒋干,也非诸葛瑾,而是另有其人: 宗子卿! 他,带着刘禅的任务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