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真相
不知为何,此刻的孙平看着一脸认真的张辂,居然不知不觉间在心底莫名的产生了一丝信任感。 他惨笑一声,知道自己没有太多的选择,如今还不如尝试一下,哪怕死了,能把平凉侯拉下马也是不亏的。 只听孙平缓缓说道:“事情还要从二十多年前说起……” 孙平本是定远人士,当年因为生活所迫加入了当地民兵组织,之后平凉侯费聚(时任校尉)劝降了民兵组织,自那之后,孙平便一直跟随在费聚麾下,一路东征西讨,历经战阵无数,孙平也从最初小兵做到了亲卫队长。 大明成立之后,孙平作为费聚的亲卫队长,累次封赏下来也算是存了一些家当,在应天府置办了良田房舍,还娶了媳妇。 孙平的媳妇只是小户人家的女子,生得不算好看,也没有文化,但胜在为人干净爽利,又是持家的好手,孙平夫妇小日子过得也算不错,婚后第二年,孙平的媳妇为他生了个大胖小子,又过两年,又生了女儿。 那时候孙平家里虽算不上大富大贵,但比之一般人家也要富足不少,加之膝下儿女双全,孙平觉得自己的小日子那叫一个幸福。 只可惜那时大明的天下还不算稳定,孙平作为军户,每逢平凉侯费聚出征都会被征召入伍,有时候两三年不回家也是常有的事。 五年前,孙平又随平凉侯出征云南,这一去便是两年,两年之中,他无时无刻不想着自己的妻儿。 后来因为平凉侯在前线与颖国公傅友德不合,平凉侯被召回应天。 孙平知道,自己终于可以回家,自己心心念念的家人终于就要相见了,而且自己年事已高,只要走走门路,今后便不用再随军出征,往后就可以守着老婆孩子过幸福的小日子了。 对于孙平来讲,幸福就是如此简单,可他哪里能想到,回到家里看到的会是另外一幅景象。 家没了,良田没了,房子被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干净净,多方打探之下才知道就连自己的老婆孩子也被人活活打死,尸体被扔在了野外,哪怕应天府周边没有野兽,在蛇虫鼠蚁、老鹰秃鹫的祸害之下,一家人就连一副全尸都没能留下,孙平为家人立了衣冠冢,也是从那一刻开始,孙平的心就死了。 孙平本想着自我了结,就这样随家人去了,可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不为妻儿报仇?就算到了下面见到妻儿,又有何面目与他们相认? 从此孙平走上了复仇之路,他经过多方打探,才知道自己随平凉侯出征之时,平凉侯夫人看上了他家的良田,多番威逼利诱之下孙平的妻子并未屈服。 平凉侯夫人一向跋扈,不肯屈服?那就死吧。于是平凉侯夫人吩咐侍女秀荷,让其带人活活将孙平的妻儿打死。 几条人命而已,在平凉侯夫人眼中根本不是事,可她万万不会想到,这家的男主人竟然就是自家夫君身边的侍卫长。如此目无王法的勋贵,又怎会在祸害他人性命的时候还去调查这家人的背景?而平凉侯费聚对自家夫人做的不法事也是放任不管,有时还会亲自出面摆平后事。 为了报仇,孙平凭借自己侍卫长的关系进了平凉侯府,还争取到了驯养猎犬的职位,他下定决心,要让平凉侯府血债血偿! 我全家死无全尸尸骨无数,那你们平凉侯府也必须一样。 三年时间,猎犬终于训练有成,孙平的复仇时刻到来了。 他先是在平凉侯夫人还有侍女秀荷的饭菜里下了药,这药也比较稀有,是他花了大价钱求来的,这药可以让人无法动弹也无法出声,但却可以看到听到一切。 平凉侯夫人是亲眼看着自己是如何死的,她看见家里的猎犬将自己开膛破肚,看见猎犬将自己的肠子拉出来老长,也看到了孙平站在一旁阴冷的笑容。平凉侯夫人最后的意识里,充斥着无尽的恐惧,恐怕她的死,也是生机耗尽之前活活吓死的。 秀荷同样差不多,她亲眼看着孙平在自己身上划了一刀又一刀,冰冷的刀刃划过肌肤,秀荷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鲜血正在滴落,她瞳孔微缩,想要惊惧地大叫,嗓子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孙平边划边笑,最后眼中竟泛起了泪花,大颗大颗的泪珠随之滴下,夫人、儿子、女儿,你们看到了吗?我为你们报仇了! 孙平一刀快过一刀,形似疯癫,待他平复停手,秀荷早已没了生机。
之后孙平又在秀荷的屋外布置了放大镜,放大镜的角度与距离他趁着午间无人时实验了好多遍,只要到了中午,秀荷的房间必会燃起大火,只要起火的时候他跟别的下人待在一起,这样就能顺利摆脱嫌疑。 之后便是平凉侯,从心底来讲,孙平跟在平凉侯身边二十余年,身为侍卫长,多少还是有些情谊的,可平凉侯放任自己的夫人为非作歹,霸占来的财产也都是在平凉侯的名下,加之孙平已经彻底红了眼,所以平凉侯也必须死,一切的罪恶都烟消云散吧。 孙平只给平凉侯下了普通的蒙汗药,只准备将其一刀捅死留个全尸,也算是全了战场之上的情义。只要这次报仇成功,孙平就打算给自己打口棺材,把自己葬在妻儿的衣冠冢旁。 只可惜功亏一篑,最后时刻杀出了张辂与高海永。 …… 孙平讲述完毕,自己心中舒服了不少,许是没了活下去的目标,只一瞬间,孙平便像是老了十岁,无论眼神还是表情,均布满了沧桑之感。 张辂听完了孙平的讲述,沉默了良久,他自心中同情孙平,但又觉得孙平的做法不可取。 张辂朝着孙平问道:“为什么不报官呢?” 孙平笑了,笑容中充满了悲苦,也充满了对大明的不屑与讥讽。“谁说我没去报官?刑部府衙我都去过了,听了我的控诉,佐官直接命人打了我二十板子扔了出来。” 张辂没想到大明的官场会是如此的黑暗,他开口说道:“刑部都不接你这案子?官官相护,实在枉为人!” 张辂义愤填膺,孙平却是摇了摇头,“初时我跟你想的一样,可后来想想,那佐官却是个有良知的,不然他早就把我绑了送给平凉侯,或者他把这事传出去,我绝对在劫难逃,又哪有机会混入平凉侯府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