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雾夜
“我们每个人都会拥有被称作言灵的能力，我的能力叫做冥照，它可以改变一定空间范围里光线的折射。” 酒德麻衣说完，涂着红色指甲油的纤长手指往路明非桌前一指。 路明非低头，发现自己正拿着的刀叉竟突然没了。 不，准确的说不是没了，他能感觉自己还拿着刀叉，但就是看不见。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它不是幻觉，因为“看”这个动作本身就是光线进入眼球通过晶状体折射到视网膜上造成的感知。 而现在，在一种奇异伟力的作用下，路明非手中刀与叉的光线折射发生了超出一般科学认知的变化，最终造成的结果，是客观上的看不见，而非心理原因造成的幻觉。 这种情况甚至让路明非对这个世界的真实性产生动摇。 他咽了口唾沫，放下看不见的刀，改用两只手去探查那只叉子。 直到确认那叉子真实存在，他才啪的一声将它放下。 “我也能像这样把东西变没吗？” 好家伙，那我还上什么高中啊，直接参加个什么达人秀节目去当魔术大师了。路明非心想。 酒德麻衣微微侧头：“谁知道呢？据说这世界上至少有一百二十一种言灵，我见过的那么多的同类里，还没有一个和我一样拥有言灵·冥照” 路明非的魔术师梦碎了，直起的身子又弯了下去，这时他的刀叉已经显形，他把它们拿起，切下一大块牛rou，塞进嘴里，大口大口的嚼起来。 酒德麻衣见状，喝了口酒，接着说道： “本来这些事情应该等到你高中毕业才会告诉你，但事情发生的太快，你身上的血统觉醒的也太早……虽然你现在还用不了言灵，但既然你的血统已经觉醒，也就意味着你已经拥有了远超常人的反应力，你的新陈代谢能力，造血能力，肌纤维密度，骨骼强度都会渐渐超过你的同龄人，这也是你能通过一天的训练就能打败楚子航的主要原因。嗯……按我家老板的话说，血脉觉醒然后趋于稳定的过程就相当于混血种的青春期。” “你家老板？”路明非艰难的咽下牛rou后，开口问道。 “啊啊，你可以理解成你的投资人。只要你表现出价值，他就不会不断通过我，或是别的方式给你提供资源，帮你变成——你想要成为的人。” “麻衣老师……如果换成你是我，你会不会觉得很可疑？” 酒德麻衣看向路明非，笑着摇头道： “在思考可不可疑之前，我会先思考，我还有没有别的选择。” “我怎么就没……” 我怎么就没别的选择了？路明非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完，他僵住，接着慢慢合上嘴。 他当然是有别的选择的，他可以选择继续这样摆烂的活下去，在家里遭叔叔嫌，遭婶婶嫌，遭表弟嫌，在学校遭老师嫌，遭同学嫌。 他可以继续这样，维持着中等偏下的成绩，维持着除了打游戏外没什么特长，继续这样，未来没什么指望，也没什么人指望他的未来。 他其实不在意这些，真的，十多年了，都这么过来了，再这样过下去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这个世界的大部分人也都是这样顺理成章的过下去的。 虽然这个世界和他认知的世界有所不同，但普通人的命运不管在哪里都是相似的。 这种相似让人安心，也让人绝望。 “我……”他低下头。 可他还是想起了那个矿洞里的女孩。 他想起她满是伤痕的手指，想起她哭着想要承担所有的过错，想起她拿起竹刀护在自己面前，想起她虽然和自己同样害怕，但还是毅然决然的向可怖的怪物掷出石头。 他固然可以选择一条无甚波澜的人生就这样走下去，可如果这样选择意味着那样一个女孩会在那个莫名其妙的梦里莫名其妙的死去。 他不能接受。 “那我到底需要做些什么？” “变强。” “之后呢？” “没有之后。” “所以，变强就可以了？这还真是……有点励志有点燃。没爹没娘，还有特殊血脉，原来少年漫画主人公竟是我？” 酒德麻衣没回话，只是看着他。 “那现在我已经开挂打败了楚子航学长，接下来呢，那个小女孩怎么办？麻衣老师，请指导我。”想通了一些事情的路明非渐渐恢复了他的话痨本性。 “虽然梦境被篡夺，但梦境主人对于梦的影响依旧存在。记住这一点，你就能在那个被变成尼伯龙根的梦里救下那个小女孩。” 酒德麻衣说的轻描淡写，路明非却急了。 “我说麻衣老师，能别谜语人成么？这，人命关天啊这。” “你可以做到的，相信我。” “这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那可是，怪物啊！bakemonoda！” “这就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酒德麻衣的语气强硬了几分。 “在昨天之前，你相信你能够打败楚子航吗？” “老师你这么说就没劲了。”路明非一下子焉了。 同一时刻，亚太特殊事务处理基金会办公室内 “气象局的数据你们都收到了哈。”老李拿起一沓用回形针别在一起的A4纸在手掌上拍了拍。 “这一个星期里，出现过至少四次异常的起雾现象。根据，啊，那个，几年前那次事故的记录。异常的起雾现象和尼伯龙根出现是有着很强关联性的。” 老李说完，拿起大茶缸子，猛灌了一口。 “那个具体的情况，小王，你来说说。” 他对着有些跃跃欲试的王爱思点点头，而办公室的其余人等都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 一番让人瞌睡连篇的数据分析结束后，赵姐悠悠的举起手。 “所以结论是，起雾地区主要是在仕兰中学附近对吧。那交给张哥呗。反正他在那儿一个星期也没几节课。” “他一个人哪儿成。”老李皱眉道。 “人家和我们不同，人可是卡塞尔学院的高材生。” 这时，一个面容清癯的中年人推开办公室的门。 “哦，赵姐是在说我吗？”来人正是他们口中的张哥，亚太特殊事务处理基金会事务员，同时也是仕兰中学的美术老师，张楚。 “小张，刚好你来了。这次的事情，可能有点大，而且主战场在你这边。” 提着公文包的张楚倒也没因为老李的话显得有多着急，他先是走到自己的工位，将手提包里的一沓文件袋取了出来，然后走到老李跟前。 “路明非的血统已经觉醒了。档案我已经整理好了。”说完，他把那档案袋递给老李。 “路麟城的儿子？这么早？”老李有些惊讶，打开档案袋，一页一页的扫过。 “现在是……住他叔叔路谷城家。我记得路谷城是没有，哦对，没有继承血统。嗯……根据路麟城和他老婆的血统推断，路明非是A级血统的可能性很大。那个，小赵，这份资料你跟卡塞尔学院那边同步一下啊。”老李拿着档案袋的手一扬，赵姐手一抬，默契接过飞来的档案袋。 “那接着刚刚的话题，关于这个雾啊……” 入夜，浓雾再次侵入，将这座城市的一隅悄悄笼罩。 躺在床上的路明非本以为自己会紧张的难以入眠，可脑袋刚落到枕头上，困意便如潮水般袭来。 再睁开眼时，他已经来到了那个已经渐渐感到熟悉的矿洞里。 这一次，他的双手没有被绑住，也没有和小萝莉一起坐在墙边，而是直直地站在一根木质立柱旁，他穿着一身妥帖的西装，如果不是身在矿洞，他会以为自己是梦到了和楚子航的那场比试。而那装着竹刀的黑色尼龙布包，正被在他的身后。 “路明非？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个面容如瓷娃娃般精致的小萝莉正在他的对面。 她似乎并不记得前两次梦境里发生过的事情，有些惊讶的看着路明非。 “我……”路明非犹豫地开口。 从一开始他就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进入这个梦里。而如果不是因为他进入了这个梦，他也不会选择酒德麻衣给出的那条道路。 他并不相信命运之类的玩意儿，但回想自开学至今发生的一切。 他来到这个梦似乎只有一个理由。 “搞不好，我就是专门来保护你的。”路明非说完，从背后的布包里抽出竹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