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篇 随笔 学海苦离 人胡不喜

    还是有些人太过迷信庞大资源对人才培养的统治力。成才有很多途径，这才会有人才世界的异彩纷呈。细数最尖端人才的前百位，有多少是财力成才的？财物更容易培养出高级人才，但最尖端人才的就位之路却各有不同。

    我接受了一种观点，是说一个人无论学习多久，学会多少，学到如何高深的程度，也不可能接触到学海的边际，多数人才与人才间命运的差距，就是从何时在学海抽身，步入自己的天地开始。

    早日脱离，能早日进入自己的天地耕耘，却可能学力不够，举步唯艰，书到用时方恨少，恨少之痛，痛不欲生；

    从学海脱身晚了，可能时不我待，错过了良辰，有心亲自耕耘，却力不从心，为何上天不再给我数十年？悔晚之痛，折杀了多少精英！

    有的人久在学海，乐趣生根，乐在其中不思想蜀不忍离不言去（就如沉舟在而今的公司），那会越沉迷越深陷，最终完全搭上自己，自己也成也了学海的一部分。

    每个人脱身学海的最佳时间不尽相同，就看能不能看得准，能不能痛下决心！那些瓜熟蒂落，随大流的学子感觉不到多痛。那些只差了一点点却总也考不上的，或是考上了却读不起的，或是与学海的缘分自然罄尽的，这些学子还不是最痛苦的。越是成绩优异条件优厚的学子，越难以轻松与学海脱离。那其中的痛苦，不下于分娩，那是真正的壮士断腕，剜rou锥心。这些痛苦，不是落在自己身上，亲自体验，就不会真的明白到底痛有多痛，苦有多少苦。

    我有位犹有余痛的忘年朋友，他的情况是最好那种。老爸就是中学校长，确信他的确已经具备了足够的自学能力，在高考前的半个月，完全支持他不参加高考。他的决心一下，他老爸就主动帮他扫清一切障碍，所有的亲友全部帮他给说服，他只要选定一个时间点跨出校门就行。他应该是气运特别旺，运气特别好那种人，不管怎样瞎闯，多半会一帆风顺，而且在命运的转折处总有贵人相助。想做的事达成起来总似毫不费劲。那一次选择之前，他已经有我为前车之鉴，下决心还不是挺难的，而且过后他也从来没有后悔过。可他还是痛苦莫名，几乎轻生。他亲口说：“那种痛，至今还醒在我骨子里，从来就没有合过眼睛，一直在我的痛觉神经上叮个不停。”他就已经痛不欲生了，谁敢想象那些艰难抉择的人，又是何等痛心！

    “主动离校，也许就是你人生中第一次重大抉择，你必须要失眠一次，这选择太重大了，押上的是所有的未来，而你仅仅是十七八岁的少年，这本就不是少年身心能承受之重。你的痛苦那样深重，我谁解沉舟是明白的，我只是觉得对于这一抉择来说，痛苦是肯定的，但还不是最重要最关键的，我认为你下决心时投下的砝码，才是最重要的。也就是说你是依据什么来衡量你的离开是‘此正其时’呢？不在此前不是以后，这必定要有一个主要的、决定性的理由。”这是我问的他。我要求他用短信回答，写信能让他更理性。

    “当我的知识来源绝大部分都不是从课本和老师了，当我将同年级所有的大奖都拿遍了，再高的褒奖对我已经寻常。最重要的是，我对所有老师的讲解能够闻一知十，我的思想文章却连校方最大牌的名师也不止一次不知所云时，我再待在学海已经是在折磨自己和浪费时光，我还能不明白‘是该走了’吗？到了该走时，心里面会有忍不住的动力在不住驱使，想走了自然就明白。在我看来，心知肚明的不会极少，能做出行动的才是难点，那得要胆子上长毛的勇气，得有舍得一身剐来忍痛割爱的心志，这种人万中无一。”

    “说得是！你能说到这种程度，的确是可以从学海撤离了，沉舟同意！人到少年其实已经能明白自己所需，有走康庄大道的本事却要毅然折身独行，去披荆斩棘。在一马平川奔腾正欢却要钻地xue探索深渊，正常的人几个敢？这不止是勇士，还得是狠人，对自己下狠手。”他很快回答：“可惜我没有你那种文采，来道出那个狠法。”

    “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一些的。可能你不会同意。谁解沉舟要说：脱离——是种美事？”“美事？美死才差不多，就连你那等本事的人都痛苦不堪的抉择，还能说是种美事？”我要他先听我说下去，我没有用诗来说，只是列出了两组关键词，来记录其事：

    脱离——真是种美事。

    落羽昭示，翅膀硬了。

    破蛹而去，化蝶舞姿。

    蛇蜕宣告，成长之喜。

    落英化泥，将得贵籽。

    叶落大地，不受枝使。

    鱼鳞脱离，化龙之机。

    圈友们读到这里别胡乱联想，以为是在鼓励员工跳槽，沉舟在说这话时，跳槽两字还没有流行哩，我举出六款，点到了花叶蛇虫鸟鱼六种普通灵物，它们脱落一次，就是大的飞跃，都是喜事没有错吧？物犹如此，人胡不喜？

    鱼欲化龙，片甲不留。

    叶欲自由，无枝可倚。

    花将有子，骨rou化呢。

    蛇要成长，剥一层皮。

    虫蛹不破，蝴蝶束翼。

    大雁振翅，何惜片羽。

    美事不常遇，想得再美，还是要付出才能现实的。这六大脱离，没有一种是轻巧省力的。听到我说完这些，他又讲：“是我太迟钝，还是真的我的心智被人蒙蔽？我感觉不到这其中有何神奇，那些不寻常在哪里？难道我真的是诗文的绝缘体？”我告诉我那个朋友，如果他能人所不能，忍人所不忍，以我说的奇巧的方式，用六世轮回的心路历程，去亲历那六重心理上的种种脱离之痛，六味六品，六合六经，六欲六行，六言六听，六出六韬、六根六度。其中种种，不该是以文采之精来一一道尽，而是应该亲自沉没进去，去亲历。

    我那忘年朋友也是位执着的主：“你不能什么都不说就完全撒手的，你是亲历过的，最少要跟我说出一种来吧？不那么血腥也可以，但总得有个大略吧。”

    沉舟说：那好，今天已经晚了，请留心我的下一则日志，不是明天就是后天，不会要你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