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生不逢时的画家
宽敞明亮的剑道馆内,悬挂着的是名曰“円明流”的牌匾。 “东方晓,出列!” “是!” 晓从一众约莫8、9岁的小男孩中踏步而出,面向自己的老师。 枯瘦的老者双目炯炯有神,他身着浅灰色山形袖口羽织,腰间别着两柄长度不同的木刀。 “来,展示一下这段时间特训的成果。” 晓点了点头,随即大喝一声向前冲去,右手中竹刀向老者头部唐竹劈下。 老者面沉似水,在竹刀即将接触到身体的一瞬间,身体轻轻一扭便避开了对方的攻击,同时一只手已悬在了腰间——那是拔刀斩的起手式。 晓扑空后脚下一个跄踉便向前方跌出,不过他很快便稳住了下盘,随即以左脚为点,整个腰部旋转半周,左手肋差以左切上斩向老者。 这次攻击不例外的再次落空。 他最终没能挥出第三刀,因为老者的木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二天一流的精髓,在于长刀问路一探虚实,短刀寻机以待爆发,双刀相得益彰,由此达到战胜对手的目的。” 老者缓缓将手中木刀还入鞘中,缓缓补充道: “此外,你应该面朝五个方位,以应对来犯之势。” 黑色的剑道服早已被晓的汗水浸透,紧紧地贴附在身体上,豆大的汗珠自他的前额渗出,汗珠滴落在地板上发出的清脆响声格外清晰。 即便视线已有几分模糊,少年的眼神也依旧坚定不移。 “不要分心,集中精力,”老者慰勉道,“做的很好,再来。” 听闻对方的鼓励,晓顿时精神大振,他挺了挺笔直的腰杆,回身再一次向老者扑来。 …… “钢琴、唱歌、口才……这些高大上的你又不喜欢,非要学个什么日本剑术,不累吗?” 东方宇看向副驾驶位上汗流浃背的弟弟,不解地问道。 “可我就是喜欢……”晓低头回答。 “主要是你学这个,将来用不上,”宇摇了摇头,“等到你上了大学,班里团建展示才艺,同学个个都能歌善舞,难道你打算上台去cosplay个‘橘右京’不成?” “剑术本来就不是为了表演而存在的……”晓小声嘀咕道。 “我知道那是格斗技巧,”宇点了点头,“但那玩意儿过时了,现在饭店里的厨子用的都是激光刀。” 准确来说,东方宇所说的“厨子”实际上是人工智能中的一种。 这个时代几乎全部的基础工作都采用人类监管、机器代劳的模式,以尽可能降低维持社会运转所需的昂贵劳动力成本。 “如果兴趣非要带上功利性,”晓叹了口气,“那兴趣还能算是兴趣吗?” 宇诧异地看向弟弟,他觉得这不像是一个九岁的孩子能说出来的话。 半晌,他开口道: “……老妈说今晚吃清蒸螃蟹,让我尽快把你送回家。” 听到自己最爱吃的美食,晓明显兴奋了起来,但很快他反应过来,自己的哥哥话外有话。 “你不回家吗?”晓问道。 “哥也想啊!”宇大声悲叹道,“可我一会要去接丁院士去公司,下次一定!” “丁院士?”晓问道。 “没看这几天的新闻吧,今年诺贝尔化学奖的得主,超给力的!” “是那个把衣料和纸张工艺改进的科学家吗?”晓想了想,“可以保存上千年……我记得媒体是这么说的。” “也对,不过他最大的成就是碳炔工业化量产——也是因为这个拿的诺奖。” 晓有些摸不着头脑,天启公司主要从事于开发计算机系统领域,而丁博士专攻材料分子学,这两个领域几乎没有什么学科交叉。 晓疑惑地问道:“是爸爸要见丁院士吗?” “不,当然不是,”宇猛地打了一下方向盘,车身以漂移的姿态精确地停在了小区的入口处,“是——‘晨曦’。” · 刚刚被市民折腾了一昼夜的朱威特市似乎在打盹,宽敞的街道上宁静安祥、空无一人。 晓漫步于通往市中心的通道口,抬头望着在细雨绵绵中显得朦胧的市政厅钟塔。 石砖路上的积水荡漾着一圈圈波纹,在设有市场的广场中央,伫立着一尊据说是象征和平的少女雕像。 雕像一动不动,因此略显懒惰。 这和莱拉很像,晓这样想。 就在不久前,小姑娘还在很没形象地睡着大觉,不过说不定现在也是如此。 共和国给二人提供的临时住所还算不错,两室一厅,基础设施齐全,被褥等等生活用品也贴心地换上了崭新的一套,除了一点美中不足——没有厨房。 不过这无关紧要,本来这对兄妹也不具备烹饪的才能,因此这也正是晓一大早出门的缘由——买两份早餐。 而此时该目标此时已然圆满完成,他手中两个热气腾腾的纸袋证明了这一点。 但晓并不急于返回住处,因为雨后的空气非常清新,他还打算继续享受一会儿。 这时,不远处屋檐下的角落里蜷缩着的一个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一个和自己年龄相差无几的年轻人,体形瘦弱,乱蓬蓬的黑发下是一张疲惫的脸,一个长方形的物体靠在身侧——似乎是画板。
晓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人睁开了双眼。 “抱歉,我这就走……” “不,我不是这家的主人,”晓直视对方写满困惑的双眼,“你为什么要露宿街头?” 见对方没有赶走自己的打算,衣衫褴褛的少年便开口自我介绍道: “我的名字是帕克斯·雷诺,布雷兹人,叫我帕克斯就好,”他举起了小指上的蓝宝石戒指,“我是一名画家,特地跑到共和国来寻找灵感。” “那为什么——” “所有的旅店都被订满了,你知道的,”帕克斯沮丧地说道,“也许我应该下个礼拜再来,等到最高会议结束之后。” “王国的艺术气息比不上共和国吗?”晓问道。 “不是比不上,而是不重视,布雷兹是军事强国,我家祖上三代都是军官,我有一位孪生兄长,在王国军服役,”帕克斯叹了一口气,“父亲常常拿哥哥来和我作比较,他说我不够刚强,整天‘不务正业’,还说我给家族丢脸、后悔有我这么一个儿子……” “——不过母亲倒是支持我,她说我一定会成为一名伟大的画家。” 帕克斯的脸上浮现出了几分自嘲的神色。 “非常抱歉,让你回忆起了不高兴的事情。” “已经无所谓了,我早就已经接受了现状,而且比起那些,”帕克斯耸了耸肩,“我更关心博物馆和阅览馆什么时候开放。” “要再过一个小时。”晓答道。 “这可真叫人恼火……” 没等帕克斯发完牢sao,他的肚子就抢先抗议了起来。 “……抱歉哈,先不打扰了,我去找些吃的。”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这里有。” 晓把一个纸包递到了帕克斯的面前,后者显然有些难为情。 “这太失礼了……” “没关系的,‘勿以善小而不为’,这是我应该做的。” 实际上晓并非如自己所述那般“善事尽为”。 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对方的境遇和自己有些相似——独自一人漂泊在外、居无定所。 这极大程度上引起了晓的情感共鸣。 分享是一种神奇的东西,它可以使快乐增加、悲伤减少。 似乎经历了几秒钟的思想斗争,帕克斯缓缓伸出手,接过了对方递过来的食物。 手上的纸包似乎还带着些许余温,并且,同样温暖的感觉亦出现在心中的某个位置。 帕克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紧接着他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 “不介意的话,交个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