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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哲学》(十八)

    ——《周易》六十四文政治哲学译解

    第十八篇《周易·蛊》文译解

    (原文)

    “()蛊、元亨,利涉大川。先甲三日,后甲三日。

    干父之蛊,有子,考,无咎,厉,终吉。干母之蛊,不可贞。干父之蛊,小有悔,无大咎。裕父之蛊,往见吝。干父之蛊,用誉。不事王候,高尚其事。”

    (译文)

    十八、事业处理得当,大亨通,并利于大业的完成;但这非是一日之功,应有一个过程。

    继承父亲的事业,是有儿子在父亲故后所继承,没有过失。鞭策努力,最终事业是吉祥的。若继承母亲的事业,是不应当那样做的。继承父业,虽有小的悔恨,但没有大的害咎。丰富光大父业,向前发展会出现一些困难;但继承父业,会得到赞赏。不谋取王侯的地位,敬重与崇尚所继承的父业。

    (解说)

    “蛊(gú)”:《广雅·释诂》蛊,事也。这与《易传·序卦》里说的一样,“蛊者,事也。”“事”:事情,职务,从事,侍奉等意。本篇里的“蛊”当事情,或从事讲,不是“蛊”的本义。

    本篇题目内容是“蛊、元亨,利涉大川。先甲三日,后甲三日”。从“蛊”的判词来看,是好事情,好结果。说明“蛊”是值得去做和称颂的事情。这里的“先甲三日,后甲三日”,是借题比喻,从“干支”来说,是个“七日”时间。古人认为七日是一个周期,这里是寓意完成事业非一日之功,要经过一个过程,也表明前后工作不可中断性。

    本篇第一自然段的内容是“干父之蛊,有子,考,无咎,厉,终吉”。这里的“干”是求取之意。“干父之蛊”意是接替或从事父亲的事业。“考”:父亲死后为考。“厉”:鞭策,激励。本段意思是“继承父亲的事业,父亲故去后有儿子接替,没有过失,努力进取,最终是吉祥的。”

    “干母之蛊,不可贞。”

    这一段内容反映了男女主事有别的社会意识,儿子继承父业是吉祥的,若像母亲那样cao持家务,就“不可贞”。这“不可贞”,意思是不可以的行为。在西周时期,男女分工已很明确,男主外,女守内,已成社会的意识。

    “干父之蛊,小有悔,无大咎。”

    本段意思是“继承父业,虽有小的悔恨,但没有大的害咎。”为何有“悔”呢?这是认为儿子继守父业,是社会秩序稳定的基础,但子承父业,会与志在四方有冲突,所以是“小有悔”。然而,承家守业而没有野心,就不会带来灾祸,即“无大咎也”。这就是儒学的思想意识。

    “裕父之蛊,往见吝;干父之蛊,用誉。”

    “裕”:丰富,使富足。“往”:去,与“返”相对。“用誉”:受到人们的赞誉。本段意思是“丰富光大父业,向前发展会出现一些困难;但继承父业,会得到人们的赞赏。”

    “不事王候,高尚其事。”

    本段里的第一个“事”,是指“谋取”,“从事”之意。“不事王侯”:是指不去谋取王侯这些显贵的位置。第二个“事”,是指父亲的事业。即继承的事业。“高尚其事”,这里的“高尚”,不同于后来所指道德情cao上的含义,这里还不能当成一个成语来解释。这里的“高”,是指敬重,看重。而“尚”的意思是崇尚,尊重。“高尚其事”,就是说“敬重与崇尚所继承的父业”。这里的“其”,是代指父亲的事业,这才是“不事王侯”的目的与根本。

    总之,“蛊”文是围绕着子承父业,不可学母亲所从事的事情而作出的论述,已显示了西周时期男女做事有别的社会意识。“蛊”的本义是指害虫,而本篇里是指子承父业。从最后一段内容来看,“不事王候,高尚其事”,也表露了作者对现实政治的不向往。这种思想也确实对后世“道家”产生了影响。正是《周易》给人们提供了一个百科全书式的思想内容,所表达的思想无疑是博大而精深。

    我们来看一看先秦的史书《左传》里记载对《蛊》卦的说法,即不是春秋《周易》文本里的《蛊》。

    《左传·僖公十五年》:“晋饥,秦输之粟;秦饥,晋闭之籴。故秦伯伐晋。卜徒父筮之,吉‘涉河、候车败’。诘之,对曰:‘乃大吉也,三败必获晋君。其卦遇《蛊》曰:‘千乘之去,三去之余,获其雄狐。’失狐蛊,必其君也。《蛊》之贞,风也;其悔,山也。岁云秋矣,我落其实而取其材,所以克也。实落材亡,不败何徒?’”

    这一卦例,是秦晋两国发生了战争,秦出兵伐晋所筮的一卦。这一卦例不是以春秋《周易》文本卜筮的卦例,而是另外的“八卦卦书”卜筮的卦例。是如《周礼》中所云的《归藏》或《连山》的卦书。这种卦书是用原创《周易》里的所用六十四画符号及原创《周易》里的六十四名称而派生出的“八卦”筮术。由此把原创《周易》里的所用六十四画符号及名称,改称为八卦筮术上的卦画符号及卦名称,在此卦画符号及卦名称的后面编排出卜事之辞,用于占筮人事的吉凶。这应是《周易》原创文本产生后而派生出的八卦卦书。本身“八卦占筮”一说在《周礼》里也有记载:“占人:掌占龟,以八筮占八颂,以八卦占筮之八故,以视吉凶。”这种不同于被史巫所改造的春秋《周易》文本之外流行的卦书,在今天考古上已被发现,即被认为考古发现王家台秦墓竹简上的《归藏》,这竹简《归藏》的体例格式与《左传》里记载的这种卦例反映的卦书格式是一样的。都只有卦画符号十卦名称十卜事之辞(或称占辞),还没有编排进去“繇辞”(后称“爻辞”)内容的卦书。

    那么,这一卦例所用的卦书,无论《连山》或《归藏》的卦书,都有六十四卦画及卦名称(即《周礼》中所云:其经卦皆八,其别皆六十有四)。只要有了一套卦符号为卜筮工具,皆可用蓍草起卦,通过“三”、“六”十八变而得出六个数字,再转变成卦画符号,就得出一卦来,也就用这一卦里的占辞(卜事之辞)来断吉凶。当然也结合“卦象”。如《僖公十五年》里所记的卦例:“其卦遇《蛊》曰:‘千乘三去,三去之余,获其雄狐。’”这《蛊》是卦名,而“占辞”(或称“卦辞”)是:“千乘三去,三去之余,获其雄狐”。这种卦书只有一句占辞,而没有爻辞。不像今本《周易》把《周易》文章内容分割成每卦既有卦辞,又有爻辞。

    而这种卦书的断卦方法,从“其卦遇《蛊》”这一卦例说法来看,是用这卦中的一句卦辞来断卦,又结合《蛊》卦的卦象(即卦例中说的《蛊》之贞,风也,其悔,山也。这里的“风”与“山”是《蛊》卦画中的八卦取象,用来断所占问事项的吉凶。

    总之,这春秋《周易》文本之外的卦书,虽与《周易》里名同,但与《周易》并不是一回事。

    我们再看《左传》另一处对《周易·蛊》的记载。

    《左传·昭公元年》:“晋侯求医于秦,秦伯使医和视之,曰:‘疾不可为也,是谓近女室,疾如蛊……’。赵孟曰:‘何谓蛊?’对曰:‘yin溺惑乱之所生也。于文皿虫为蛊;谷之飞亦为蛊;在《周易》女惑男,风落山,谓之《蛊》,皆同物也。’赵孟曰:‘良医也。’厚其礼而归之。”

    这是医和为晋侯(平公)看病后出来和臣赵孟的一凡对话。医和引《周易》里的《蛊》来解释平公的病情,即从“蛊”字意上又从《蛊》所用符号取象上来解释平公病因。

    用白话文看这两人的对话:“赵孟说:‘何为蛊’,医和说:‘这是沉迷女色惑乱所引起的,从文字上说,蛊有虫和皿组成。器皿里有虫就是蛊。谷子里生出虫子,变成飞蛾,也是蛊。’在《周易》里表示女子迷惑男人,大风吹落山木也叫“蛊”。这都是同样的东西。”

    八卦取象本是春秋史巫卜筮发展出的一套东西,并不是《周易》里的内容。这医和就是按卜筮上的符号取象说法来解释“蛊”。这就是医和所说的“女惑男,风落山”的来历。因为“八卦”卜筮上,《蛊》卦符号(六画符号)里的《巽》卦(八经卦,三画符号)取象为风,又取象为长女。而《艮》(三画符号)卦取象为“山”,又取象为少男。因为医和为晋平公看病时说,“病不可也,是谓,近女室,疾如蛊。”意思“病已经没法治了。这叫做亲近女色,病同蛊惑。这医和看病也结合《周易》一书来论病道,可说奇特,虽医和用《周易·蛊》论病,如同采用春秋时期史巫筮卜上的那套说法,但并不是通过占筮而论,是直接通过《周易》里的《蛊》名,按“八卦”取象来论平公的病因。虽引用的是八卦取象之况,但与卜筮还是不同的。

    我们把今本《周易·蛊》卦爻辞附下:

    “()蛊元亨,利涉大川;先甲三日,后甲三日。

    初六:干父之蛊,有子,考无咎,厉终吉。

    九二:干母之蛊,不可贞。

    九三:干父小有晦,无大咎。

    六四:裕父之蛊,往见吝。

    六五:干父之蛊,用誉。

    上九:不事王侯,高尚其事。”

    从今本《周易·蛊》卦里,既看不到《左传》记载的“《蛊》曰:‘千乘三去,三去之余,获其雄狐’”这内容,也看不到“女惑男,风落山”这内容。那均是《周易》后出产生的卦术上的说法。

    现在还有一本叫《周易江湖》,此书是用调侃的语言与盲人摸象式地去说《左传》一书记载的以《周易》筮之的筮例。作者熊逸调侃《周易》到了何等无知的地步。可能给一般读者带来更通俗的认为《周易》就是一部算卦的江湖书。我们看其说法。

    “我们单看甲骨占卜这一占辞的语言风格,不是和《易经》的卦爻辞很像吗?

    我前面说过,《易经》算卦很可能是对甲骨占卜的物美价廉的模仿,从这里是不是也能看出一些端倪呢?

    在这个案例里,并没有展现出《易经》算卦的具体方法,不过别急,往下看。

    周朝人能看懂卦辞吗?

    对于《周易》里边那些奥妙难解、让历代专家们众说纷纭的卦辞、爻辞,可能有人会说:这是因为时间太久了,当时的语言文字后人读不懂了,如果是周朝人,肯定能看懂这些东西。

    这种怀疑不是没有道理,那么,我们再来看看下一个《左传》卦例。这段记载和方才骊姬陷害太子申生的事情还是大有关系的:

    《左传·僖公十五年》

    晋侯之入也,秦穆姬属贾君焉,且曰:“尽纳群公子。”晋侯烝于贾君,又不纳群公子,是以穆姬怨之。晋侯许赂中大夫,既而皆背之。赂秦伯以河外列城五,东尽虢略,南及华山,内及解梁城,既而不与。晋饥,秦输之粟;秦饥,晋闭之籴,故秦伯伐晋。

    卜徒父筮之,吉。涉河,侯车败。诘之,对曰:“乃大吉也,三败必获晋君。其卦遇《蛊》,曰:‘千乘三去,三去之余,获其雄狐。’夫狐蛊,必其君也。《蛊》之贞,风也;其悔,山也。岁云秋矣,我落其实而取其材,所以克也。实落材亡,不败何待?”

    三败及韩。晋侯谓庆郑曰:“寇深矣,若之何?”对曰:“君实深之,可若何?”公曰:“不孙。”卜右,庆郑吉,弗使。步扬御戎,家仆徒为右,乘小驷,郑入也。庆郑曰:“古者大事,必乘其产,生其水土而知其人心,安其教训而服习其道,唯所纳之,无不如志。今乘异产,以从戎事,及惧而变,将与人易。乱气狡愤,阴血周作,张脉偾兴,外强中干。进退不可,周旋不能,君必悔之。”弗听。

    ……

    秦穆公调动军队,准备东征。我们要知道,那年头的国家大事最重要的无非两类:祭祀和打仗,所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前一个例子我们看到:连选老婆都得占卜呢,所以,像打仗这种大事就更得事先占算占算了。

    秦国的专业占卜师卜徒父出场了,他可没用乌龟,而是直接用的《易经》。

    算啊算,不知道是不是和我前边讲的算法一样,卜徒父一番演算完毕,笑呵呵地告诉秦穆公:吉。涉河,侯车败。

    秦穆公愣了一会儿:你再说一遍,我怎么只听懂了头一个字?

    卜徒父讲解道:乃大吉也,三败必获晋君。其卦遇《蛊》,曰:‘千乘三去,三去之余,获其雄狐。’夫狐蛊,必其君也。《蛊》之贞,风也;其悔,山也。岁云秋矣,我落其实而取其材,所以克也。实落材亡,不败何待?

    ——我得再把卜徒父的话来讲解讲解了。卜徒父最先说的那句义涉河,侯车败看上去像是卦爻辞,可遍查《周易》却没有这一句话。这是怎么回事呢?

    一般的看法是:“易”这东西在当年可不止一个版本。千百年一直流传下来的这个版本叫做《周易》,在《周易》之前还曾有过两个权威版本的“易”,一个叫《连山易》,一个叫《归藏易》,主要流行于夏代和商代。而《周易》恐怕各地也有各地的不同——对于古书来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当时又没有印刷术,交通又不发达,文字又不统一,单看马王堆出土的帛书《周易》就和通行版本有很大的差别呢。

    ……

    可是,卜徒父明明说的是蛊卦的内卦是“风”,外卦是“悔”呀,根本就没提什么巽卦和艮卦呀?这是为什么呢?

    ——这就涉及到了《周易》系统的又一大原理:取象。

    ……。”

    这无疑在熊逸的眼里,《周易》一书就是用来算卦的。而自称为熊大师的熊逸是用调侃式的话语,从占筮的角度对《周易》进行批判。并且把《左传》记的其它卦书算卦例说成是《周易》(熊所言的《易经》、《周易》,认为是一回事。实乃《易经》是《周易》加《易传》),这是熊逸不明事理的错误说法。若单从“八卦”算卦的角度,用那种“戏说式”或“调侃式”的口味进行批判,没有不可的,还能起到很好的效果。熊虽是对算卦的批判,不过熊大师把《周易》认为成是算卦一书,虽是随大流的说法,但花那么大的力气,把《周易》说成是占筮的东西,其结果违背了自己的初衷,又不知这结果将是个恶果。

    《周易江湖》作者如同春秋巫史那样把《周易》看走眼,当成卜筮书说之。《周易》是一部政治哲学,为君子讲述修身、齐家、治国的道理之书。春秋史巫以《周易》筮之,实乃是从《周易》一书里所用那套符号而衍生出的八卦筮术(可称《八卦江湖》),一并将原创《周易》篡改成繇称式春秋《周易》文本,与今天所用的数字卦爻格式文本《周易》不是一种文本。《周易江湖》作者既不懂得,又妄说《周易》,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

    《左传》里记以《周易》筮之的筮例,实乃是把《周易》一书里所用那套符号改变成卜筮工具后,又衍生出八卦取象并结合《周易》文辞当占辞的错误行为。虽然巫史用《周易》文辞错当占辞使用,但并不改变《周易》文辞的哲学思想。至到西汉《周易》作为儒家经首而尊奉,《周易》也完全脱离卜筮轨道,正是汉京房创八卦纳甲筮术,终于把先秦八卦取象卜筮结合《周易》文辞的错误做法给剥离了出去。自此至今,算卦上主用八卦纳甲筮法,已与《周易》没有半毛关系。《周易江湖》之说,是知其一,而不知二其的错误说法。故对熊逸不知《周易》哲学内涵,及其在历史上的前因后果,而妄说《周易》为江湖术的错误说法,应当给于彻底地批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