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生日

    我抱着仲康，踉踉跄跄地在地道里向前走着，要离和韦开物自然已经是不见踪影。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只觉得两臂发麻，双腿发软，终于看到了地道的出口处。

    再看仲康，面如死灰，浑身冰冷，她是合成人，身体结构跟人一样，再不救凶多吉少。

    我打开地道门，先小心地探头张望一下四周，并没人经过。我把仲康抬出地道，不经意间抬头仰望天空，此刻已是满天繁星。

    在这地道一进一出，大半天的时间，却真是物是人非，两世为人。

    现在救人要紧，我抱着仲康，往家的方向赶去。

    黑夜中周围寂静无声，只有零星灯光，阴冷的夜风吹得我有点头晕目眩，毕竟是午夜时分，我已是又饿又累，只盼着能饱餐一顿，然后痛痛快快睡到日上三竿。

    归心似箭，脚下的步子分外走得有力了些。

    是了，就是那个屋子，有我最深爱的妻，还有我最深爱的女儿，我终于回来了。

    屋里似乎还亮着灯，这么晚了，她们还没睡？哎，今天出门到现在都没回家，想来又让她们担心了。

    我轻轻地推开房门，咦，客厅里的桌子上怎么还点着蜡烛，有蛋糕，好久没见的稀罕物了，还有好几个菜，这是怎么回事？齐姜和幽儿趴在桌上睡着了。

    这是怎么回事？

    我轻轻呼唤着她们的声音。

    “姜，带幽儿到里屋去睡，别感冒了。”

    齐姜睡眼朦胧着醒来，低声说道:“你终于回来了，你都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把你带回来的rou去换了蛋糕，又做了几个菜等你，想给你一个惊喜，我们一起庆祝……”

    齐姜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祝”字还没有说完，她愣住了，如同一个雕塑一般凝固在了原地，只有她的手，指着我颤抖着说道:“她……她……她是……谁？”

    这时，我才意识到，我还抱着仲康，这实在不知道从何说起，我一时语塞，赶紧把仲康放到一旁的椅子上，说道:“她……对了，幽儿的培养皿呢？”

    “她是谁？”齐姜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还是重复着，颤抖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冰冷和倔强。

    “姜，你听我解释……”我意识到齐姜的内心已经开始燃烧了，很想把发生的事情给她解释清楚，可实在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是不是叫这个名字？”齐姜慢慢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牌子，是那个龙型的金色牌子，仲康给我的那个牌子。

    齐姜缓缓地把牌子递到我的手里，我只觉得时间仿佛度过了一万年一般。

    “对了，还有这个。”齐姜又掏出一张纸条，头也不回地丢到我面前。

    那就是仲康之前写给我的那张纸条“救命恩，不相忘，若有求，凭牌见。“

    “这……”我真想冲上去抱住齐姜，好好把前因后果说个一清二楚，可是我知道，此时这个误会已经变成一个死结，紧紧地纠结住了齐姜。

    就在这时，幽儿也醒了，我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想舒缓一下紧张的气氛。

    “不许碰她！”齐姜咬着牙说出这句话，那声音犹如北国最寒冷的雪山上的雪。

    幽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奇地问:“妈，爸，这是怎么回事，她是谁？”

    “幽儿，这里没有爸！”齐姜转过身去，用冰冷的声音对幽儿说道，同时一脚把桌子踹飞，桌上的蛋糕和菜肴顿时散落一地。

    幽儿和其他的合成人一样，并没有真正的感情，齐姜是她的主调制人，所以，她主要服从齐姜的话。

    “好的，明白了，妈。”幽儿向齐姜点头，推开我的手，背过身去。

    我心知这天大的误会是百口莫辩，然而回头一看仲康，她的脸已经是白得全无血色，再不救治，怕是真的要不行了。

    这误会的事，我只能日后慢慢跟妻女解释，来日方长，她们毕竟都是通情达理的人，我想总有机会可以说清楚的。

    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救仲康要紧。

    我打定主意，二话不说，抱起仲康奔向里屋。

    这时，齐姜突然拦在我的面前，两眼似乎要喷出火来一般朝我吼道:“专诸，你要干什么？”

    “我要救人。”

    “救人？哦，她是合成人，你宁愿要一个合成人，也不要和你患难与共的妻子！你这畜生！”齐姜一边吼叫着，一边如一头受伤的野兽一般捶打和撕咬着我和仲康。

    一旁的幽儿也冲上来，帮着她一起对我和仲康又打又咬。

    无奈之下，我一手推开她们，冲进里屋，给培养皿插上电池片，正要把仲康放入培养皿中之时，齐姜在身后用歇斯底里的声音吼道:“专诸，你今天要是敢救这个女人，从此以后我们一刀两断！”

    这声音是那么凄厉，久久回荡在夜空之中，仿佛是几万把尖刀一般刺入我的心中。

    我回过头来，望着齐姜，此刻的她犹如一头愤怒的母狮一般喘息着，眼神中满是火焰，万料不到她是如此决绝，在她那满腹的怒火中，我看到了那一丝微弱的期望。

    这么多年我和她患难与共，生死相许的片段在眼前闪现，我怎忍心放下我这天底下最深爱的人，可是让我对今天救我两次的仲康见死不救，那也是我做不到的事。

    我把心一横，扭过头来，把仲康放入培养皿，机器开始运转，她的脸上顿时就有了一些颜色。

    “好……好……好”身后的齐姜浑身颤抖着，眼中最后一丝期望已经化为泡影。

    “专诸，你记住，今天我受的屈辱，将来我必定会让你十倍奉还！”

    齐姜那已经沙哑的声音就像从地狱中传来的一般，在我耳边，在我的心里久久回荡不止。

    说罢，她便拉着幽儿，转身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我颓然倒地，泪水终于难以抑制地倾泻而出，我丢了我最爱的人，也许这辈子她都会是最恨我的人。

    凄冷的夜空下，从此爱恨两茫茫，无语问穹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