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巫之血脉,身死道存
“这是什么?” 清平子身为宗师,对于气血的感知颇为敏锐。 在面对那潭水时竟然有种俯身狂饮的冲动,极为旺盛的气血自水潭中自然而然的发散出来,勾人心神。 “是一块骨头,准确的说,是一块‘仙骨’。” 秦川诚坦然道,“所谓强行突破宗师,也是借助这块仙骨的力量方才能做到。” “仙骨?怕是不一定。” 清平子略略凝眉,仙道当然有炼体的法门,可活跃和邪性到这种程度的气血,不该是仙道之物。 何谓仙道? 答案或许有很多种,但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句话。 造化归于己身! 修仙便是一步步稳固根基,扶摇而上,就算是灵气都要层层炼化,彻底打入自身的烙印。 仙道留下的东西如果是法器之类的还好,一块骨头? 修为低的没什么用,修为高的又用不了! “道友稍安勿躁,这一池子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再等上片刻,可以将骨头取出仔细观摩。” 秦川诚认真的说道。 三人默默的等在潭水一旁,顾担借助着远超常人的神念,时刻关注着潭水中十余位武者的变化。 这十余位武者皆是练脏大成,气血已抵达自身顶峰,却还是在源源不断的吸收着潭水中的气血,当那气血吸收到一定程度之后,他们的肌肤鲜红似火,体内的气血开始缓缓聚集、凝结。 “噗!” 然而正在聚集的关键之时,一位武者鲜血狂喷,自身血rou骤然间萎靡下来,身负重创。 “这是失败的。” 秦川诚语调不变分毫,显然这一幕场面早已见过太多次,完全是习以为常的模样。 时间缓缓推移,大约又过去了一刻钟的功夫,十余位武者体内的气血被调动到了极致,尽皆开始向着内里凝结。 短短片刻间,又有五位武者失败。 最惨的一个甚至根本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的反抗,体内极致暴躁的气血便撕裂了肌体,rou身崩解开来,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连一声惨叫都没有来得及喊出,便已死透。 那些散落在潭水中的肌体似乎又成为了深潭的养料,几个呼吸间便渐渐消融,不见了踪迹。 如此堪称诡异的一幕,让顾担的眉头都紧锁起来,略感不适。 一时间竟难以分辨到底是武者在索取那块骨头的力量,还是那块骨头将这群武者当做了养分。 又过了片刻,其中一人体内的气血终于凝结成功,潭水中浓郁为实质的血气攀登而上,化作一只血色的大茧。 顾担曾经面对的,颇为熟悉的狂躁、暴戾之气在其内酝酿。 “竟成功了一个?” 连秦川诚自己略感惊讶,解释道:“此仙骨虽好,但极其挑人。通常来说,百人能够成功一两个便已算不错。” 顾担本以为大雍能够憋出十几位宗师,定有高妙之处。 没成想是百中存一的成功率 练脏大成武者的命倒也没有那么不值钱。 近百个练脏大成武者,只要悍不畏死,足以堆死宗师了! 这般去换算,究竟是值与不值,还真不好说。 不过回想起之前那六位宗师所召唤出的气血巨人,也难怪大雍下出血本。 无非是想搏一个大的。 心念电转间,当那人成功之后,水潭中的血气全部蜂拥而至,剩余几人连一星半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直接没有了继续吸收的机会。 血色大茧的厚度则是在不断的增加,将成功凝结的那位武者围拢,特殊的气息在其中酝酿。 “失败的都出去吧。” 秦川诚摆了摆手,毫不客气的说道。 水潭中那些武者面带失落的站了起来,他们永远错失了晋升宗师的机会,第二次。 当血色退尽,潭水中央摆放着的那块骨头终于露出了真容。 其形状并不规整,甚至分辨不出具体的部位,合该是一位庞然大物的一部分。 那骨髓晶莹如同玉石,带着天然的美感,而其内更是有各种血纹,恍如活物一般扭动。 从那块骨头的断裂处不难发现,这玩意儿该是被硬生生斩下来的,断口光滑而平整。 原本显露出的狂暴气血全都内敛了下去,似乎先前所见只是幻梦一场。 秦川诚走入潭水,将那一节骨头给取了出来,放到顾担的面前,“道友且看。” 顾担伸手接过,初一入手,便是颇为心惊。 这骨头极重,远比同体积的精铁还要重上几分,入手之中并无半分冰凉的感觉,恰恰相反,还颇为温润。 像是刚刚被硬生生剥下来似得。 凑近看去,那骨头中的血纹当真在不断的流转,仍在运行,只是毕竟已经断裂,运行的范围也大大受限。 顾担屈指轻弹。 “当~” 一声恍若金石交击的声响便传了出来。 其内的血纹也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能看出什么?” 顾担目光转向清平子,这东西明显不属于凡俗,见所未见。 “如此断骨,仅是其冰山一角。” 清平子目光凝重,仔细观摩了一番,“甚至无法判断出究竟是什么东西所留下。但其内的那些气血凝结而成的符文.该是有巫之血脉的妖兽,正在返祖。” “巫之血脉的妖兽?” 顾担提取到了其中关键,“细说。” “根据典籍传说记载,巫之一道亡后,巫族也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但并非尽皆灭绝,还是有一部分巫活了下来。但那些巫的情况很不好过,力量退化,最终一部分巫为了寻求活路,变为了妖兽。 巫之血脉只重rou身,那些具有巫族血脉的妖兽也理所当然的受到了影响,在仙道这条路上通常远远逊色于人族,难以争锋。 所以有些妖兽为了追求更多的力量,开始试图凝聚巫之血脉,返祖为巫,再次拥有战天斗地的力量。” 清平子迟疑着说道。 “巫为了活下来,成为妖兽;妖兽为了力量,返祖为巫?” 顾担立刻就发现了这其中矛盾的地方。 咋,巫自己都活不下来了,妖兽还要变成巫,就这么想死? 这未免过于自相矛盾。 “这可能是因为某些规则变了。” 清平子有些无奈的说道。 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位宗师,不曾亲眼见证过仙道的盛景。 更何况神话传说本身就有种种彼此矛盾之处,难以自圆其说。 “你们在说什么?” 秦川诚目光望了过来,“此物乃是一块仙骨,仙骨内的力量,与武者的气血颇为相像,只是更加强大。借助大雍瑰宝天成水,可以短暂抽取仙骨之中的力量,滋养rou身。 只是其力量过于霸道猛烈,哪怕有着天成水的缓冲,当积蓄过多之后,还是会不断的汇聚,能够撑过去,就会成就次一等的宗师,撑不过去,要么重伤,要么直接爆体而亡。” 大月有流云追月丝,大雍亦有天成水,皆有其神异之处。 “这块骨头,从何而来?” 顾担凝视着骨头内部的血纹,若有所思的问道。 “那就要追溯很远了。” 秦川诚态度极好,知无不言,“你们理应听说过宗师之祸吧?” “那是自然。” 顾担点头。 宗师之祸,一场因为宗师个人之伟力而掀起的乱世,一个疯狂且恐怖的年代。 催生出了难以计数的宗师,造成了两百余年持续不断的惨案。 时至今日回想起来,仍让人心头一紧。 “很多人都说宗师之祸的起因,是一个即将倒塌的国度内的宗师刺杀了另一个国度雄才伟略的皇帝。” 秦川诚指了指面前的那块骨头,微微摇头,“大雍史书留下的记载中却说,宗师之祸真正的起因,是发现了一处仙人遗迹之地。为了争抢那处仙人遗迹之地,战乱频发,并且因为仙人遗迹之地的东西流传出去,催生了数量繁多的宗师。 这才是导致宗师之祸的根本原因,其余皆是细枝末节,不值一提。推动宗师之祸的,从来都不是什么仇恨,而是永无休止的私欲。” “哦?” 顾担倒也并不惊讶,夜降天星便能引得四国攻伐大月,若真有仙人遗迹出世,能够掀起持续两百余年的霍乱,也的确算得上正常。 东西只有那么多,而人心中的贪欲却无穷无尽。
“根据大雍余留下的残本记载,当时尚且还有一部分修士存在。但那些修士本身并不胜过宗师多少,他们是发现了仙人遗迹的主力。 后来等到仙人遗迹被挖地三尺,彻底搬空,乃至因仙人遗迹得到力量的人尽皆死去后,那场灾祸自然也就平息了下来。 大雍在宗师之祸后立国,持续至今。这便是大雍开国之皇自仙人遗迹之中所得到的战利品,时至今日仍是庇护大雍的底蕴。” 秦川诚认真的说道。 “这东西用了五百余年?” 顾担颇为惊讶,一方面是惊讶于宗师之祸真正的原因,另一方面是没想到一块骨头就能让一国得享五百余年的底蕴。 也难怪当时的人会疯狂,仅是骨头便传下五百余年,至今还能够庇护一国,要是再来点别的,那不起飞咯? “这块骨头,应该是金丹期,接近元婴期的妖兽所留。” 盯着那块骨头内部的血纹好半晌,清平子突然说道。 “何以见得?” 顾担问道。 “典籍有载,元婴期便是得见真我,力成己身,所有力量都会被打入自身烙印,便是留下骸骨,旁人也万万不可能使用,所以这块骨头绝不可能达到元婴级别,否则真正自成一体,死了也不会给别人用。” 清平子虽然未曾见过真正的元婴级别的老怪,却在典籍之中看过,“观其内部血纹,已有自成一体的征兆,却又能被武者吸收,哪怕吸收的条件颇为苛刻,该是金丹级别,接近元婴层次。 这样的存在就算死了,余留的力量也不会轻易消散掉,才有可能被后人得到,并不断接引其力量。” 宗师尚可死后百年不腐,遑论金丹,乃至接近元婴级别的强者? 身具巫之血脉,身死而道存。 其强大之处,只能让现在的人仰望。 哪怕仅仅只是一截断骨,就足以庇护一国五百余年! 这就是仙道! 随便一点东西流落在外,放在凡尘中都足以掀起腥风血雨,得之可兴盛数百载。 顾担亦是对仙道的力量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当即问道:“宗师,相当于仙道什么层次?” “凡尘中的宗师,单论实力相当于仙道中的炼气期,稍逊于练气后期的修士。不过如果燃烧血rou搏命的话,宗师会更胜一筹。” 清平子立刻说道。 顾担默然。 凡尘之中的顶峰,仅仅只能跟仙道的起点碰一碰。 其间差距,难以用道理计! “以你现在表现出来的实力,大概逊色于筑基,但又远胜练气仙道每一次晋升,都代表着一次飞跃,所掌握的手段也是成倍增加。 练气和筑基看似只是相差一个境界,寿元便差了足足一倍。” 清平子不愿被秦川诚抢了自己‘顾问’的地位,又补充道。 “还无法与筑基比肩么?” 顾担倒也没有觉得多么不可思议。 大宗师的确比宗师强了一大截,但最大的好处是五脏一同淬炼过,可要说与宗师有什么大的不同,除了能够凭真气短时间内凭虚御空外,还真没有。 唯一的问题是,大宗师真的已经到了凡尘的极限。 再想往上,便要面对天地的规则枷锁。 姬老的惨剧尚且历历在目,想越过束缚,绝不是那么简单的。 “这块骨头,除了催生宗师外,还有何用处?” 顾担心中也终于是打起了仙道的主意,短时间内,武道已是进无可进,需要向着别的方面发展。 悬壶济世已经开始,另一个方向也可以继续摸索。 “增强气血,维持自身。” 秦川诚指了指自己,“老夫不才,今年一百三十二岁。” 一百三十二岁! 这已越过了宗师极限寿元! “但代价嘛.” 秦川诚轻轻解开绑在身上的绷带一角。 在那干瘦的骨骼上,覆盖的已不是血rou,而是一层柔软的,带着些许乌黑的鳞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奇异的色泽。 望之不似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