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十四章 十年十年
柔和舒缓悠扬的萨克斯曲调在茶楼里缓缓的回荡着，陪同易知足前来的顺带负责警戒任务的载钊和郭仲牟两人百无聊赖的在坐在临窗的位置品茶闲聊。 研究所区本就是军事禁区根本用不着警戒，易知足逐个研究所视察也不需要两人陪同，两人只能在研究所的休闲区打发时间。 休闲区内应有尽有，茶楼、酒楼，咖啡馆、超市，医务室，棋牌室，台球室，还有各种运动场地，当然，能进入研究所区从业的基本都是在役或退役军人。 茶楼里很冷清很安静没有外人，只是在清晨或者是黄昏之后才会些生意，“南非战事刚结束，大掌柜就前来青岛视察.....。”郭仲牟轻声道：“这似乎有些不正常。” “有什么不正常的？”载钊将目光从窗外收回，“马普托湾一战，欧洲各国必然是被打破了胆，至少有十年八年之内不敢挑衅。” 郭仲牟接着道：“那为什么要将英吉利在南非的殖民地割让给德奥意三国？” “牵制罢。”载钊不以为意的道：“别看这次欧洲五国联合出兵南非，但实际上五国本身也是貌合神离，将贝专纳和纳塔尔分送给德奥意三国，目的就是牵制英吉利。” 郭仲牟有些纳闷的道：“那就不担心五国再次联合起来打德兰士瓦？” “你觉的，这些事情是我们该考虑的？”载钊翻了他一眼，突然，留声机里的萨克斯变成了甜美的女声，“甜蜜蜜，你笑的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这是什么歌？载钊不由的一愣，留声机播放的一直都是些外国的他听不懂的什么萨克斯、小提琴、钢琴曲，什么时候出汉语的歌了，居然还有词。“掌柜——。” 掌柜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中年人，也清楚两人身份，连忙紧趋几步到的跟前，满面笑容的道：“载司令有何吩咐？” 郭仲牟问道：“这歌是怎么回事？” “这是刚刚送来的新唱片。”掌柜的连忙道：“听说是上海新录制的。” “这么说，军歌也可以录制？”郭仲牟眼睛一亮。 “看来，咱们应该大量采购留声机了。”载钊笑道：“海上航行枯燥，战舰上若是配备留声机必然大受欢迎。” “这玩意怕是经不住海上的颠簸。”郭仲牟笑道：“倒是文工团用得着。” 青岛的研究所数量不多，但要不算少，主要是侧重于鱼雷和潜艇，另外还有与之相关的蓄电池和无线通讯研究所。 视察完声呐、陀螺仪两个研究所之后易知足便进了三二一研究所——无线通讯研究所，对于无线通讯，他可以说是最重视的，不仅是海军迫切需要，未来的空军也严重依赖无线通讯。 “已经通过实验证明，无线通讯完全可以实现，不过，目前能传播的距离还比较近，没有实用价值。”研究所所长孙福成简洁的汇报道：“现在能够传播的距离是300米，最初只能是几米远.......。” 易知足抽着烟没吭声，300米确实没有任何实用价值，他需要的是能够传播几千公里，甚至是更远，他不知道还要多长时间才能达到这个距离，让无线电通讯具备真正的实用价值。 略微沉吟，他才道：“能不能尝试在山顶建立一个巨大的发射塔来发射信号？” 孙福成眼睛一亮，“原本我还准备着用风筝连接金属线作为天线进行尝试，如果能在山顶建立巨大的铁塔，效果自然会更好。” “尽快着手尝试，不用担心资金的问题。”易知足缓声道：“不论是在海上漂泊的战舰，还是在天空飞行的飞机，都迫切的需要无线电通讯。” 果然还是眼界不一样，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孙福成还沉浸在在山顶修建高大的发射塔的设想中，也没听清楚他说什么，只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见他这模样，易知足有些好笑，站起身来，“去参观一下你们的最新的尝试。” 走出办公室，他缓声道：“无线电通讯，初步阶段应该是无线电台，我想与有线电报是一样，一端发射信号，一端接受信号，但却不受限于线路。 如果无线通讯的距离能达到三千公里，那么，能不能多建几个发射塔或者是接收塔，进行区域覆盖？ 还有，电报毕竟不如电话方便，无线通讯能不能不局限于发射电报，而是直接转变成无线通话？” 孙福成被他这番话惊的目瞪口呆，反应过来，他连忙停下脚步掏出随时携带的笔记本和钢笔开始记录，对方的这些个设想实在是异想天开，但却似乎又不无道理，他隐隐看到了无线通讯光辉的前景。 一字不差的快速记录好对方的原话，他才道：“大掌柜还有什么设想？” 易知足笑道：“还能有什么设想？不过是根据实际需求提出些想法罢了。” 发射塔、接收塔，区域覆盖，这些东西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想法，孙福成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难怪各个研究所对于这位大掌柜的视察都极为欢迎，果然是随口一句话就能为他们指明研究的方向。 青岛火车站，一列客车冒着白烟缓缓驶进站台，一个四十出头，身着长袍马褂戴着一顶瓜皮帽的中年汉子直到车厢里的旅客都下完了之后才慢吞吞的下车，早先下车的两个青衣汉子快步迎上来直接引领着他登上了停在站台上的一辆四轮马车。 “前往沧海园。” 沧海园，青岛的人没人不知道沧海园的，那是镇南王在青岛的院子，车夫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随即挥了下马鞭，驾驭着马车缓缓出了站台。 车上的中年人不是别人，正是即将赴盛京就任盛京军区司令的荣禄，十年前，接任北洋水师提督的时候，荣禄来过青岛，不过，现在的青岛在他眼里已经变的很是陌生。 隔着车窗玻璃张望了一阵，荣禄拉上了车帘，心里感慨着时间过的真快，一晃就是十年了，当年他能接任北洋水师提督，可以说是易知足的举荐，如今迁升盛京军区司令，也是平衡的结果。 他很清楚，盛京军区司令这个位置有多烫手，所以一接到易知足前来青岛的消息，马上就微服赶了过来，好在现在铁路快捷方便。 易知足在一直到天近黄昏时才返回沧海园，随即让人将荣禄叫到书房，相比于十年前，荣禄的变化倒不大，进屋借着见礼的机会，他飞快的瞥了对方一眼，见的对方满头短发已有些灰白，不仅暗自感慨，岁月不饶人。 “无须多礼，坐。”易知足打量了他两眼，语气淡然的道，待其行礼落座，他才道：“仲华是满人，以前应该是正白旗，这也是恭王举荐你接任盛京军区司令的原因。” “王爷。”荣禄微微欠身恭谨的道：“恭王也是因为末将与王爷与元奇亲近，才举荐末将。” 易知足笑了笑，道：“坐镇北洋水师十年，可有长进？” 这是什么意思？闲聊？荣禄谨慎的道：“大清若无元奇，虽然不至于步印度后尘，但必然与奥斯曼帝国一样，成为世界列强瓜分掠夺的对象。” 随手点了支香烟，易知足才缓声道：“这是一个工业时代，也是一个强权时代，俾斯麦有句话说的很直白，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这句话是这个时代最真实的体现。 我国的情况与奥斯曼帝国不同，奥斯曼因为地缘地理的缘故，欧洲列强之间还互相牵制，吃相不至于太难看。 我国远在东方，地域辽阔，人口众多，世界列强相互之间不存在太多的牵制，若是不发展工业，结果必然是被世界列强瓜分的下场。” 顿了顿，他接着道：“经过了四十年的发展，我国现在看似强大，有着雄厚的经济实力和军事实力，但处境并不容乐观，南非一战，欧洲五国联合出兵，就已经给我们敲响了警种。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整个欧洲的列强会联合起来，甚至整个世界的列强都会联合起来，我国有没有让一众列强联合起来的利益？ 有！这是毋庸置疑的！我国不仅有世界最大的金矿，还有世界最大的橡胶产地和世界最大的石油产地，另外，还有世界最大的疆域，最大的市场，这些都是每个强国梦寐以求的！一旦我国衰落，世界列强必然蜂拥而来！ 我国现在虽然是一等帝国，但我们必须清醒的认识到，我国的工业实力比不上英吉利，经济实力同样不如英吉利，如今的英吉利已经成为我国的头号强敌，一旦我们所依仗的武器优势被英吉利追上，必然会有一场大战。 这种情况下，我国不能有丝毫的懈怠和自满，必须尽快的整合成铁板一块，东北需要尽快的发展起来，成为我国后方最重要的工业区，因为东北有着极其丰富的自然资源。” 荣禄很清楚，虽然已是虚君立宪，但宗室勋贵和不少满人依然将东北作为最后的退路，否则也不可能容忍奕譞在东北如此折腾，如今元奇要发展东北，自然不会允许东北存在大量以满人为主的军事武装力量。 其实他这次不带丝毫犹豫的微服赶来青岛，就已经是表明了态度，下定了决心，他当即不再犹豫，朗声道：“末将虽是满人，却也知晓以大局为重，断然不会允许大清出现内乱，出现割据的局面。 末将接任盛京军区司令，必然积极配合王爷一统军权，彻底解除东北割据之隐患！” 对于荣禄，易知足并不担心，历史上此人虽然在光绪变法之时扮演了极不光彩的角色，但却是识大局，他不可能放弃眼前元奇这根大清最大最粗的大腿不抱，去抱没有实权没有任何希望的满人皇帝的大腿。 上海，吴淞口，一支悬挂着大清金龙旗的铁甲舰队缓缓的溯江而上，这是自南非得胜归来的一小支舰队，舰队主力已经回基地，满载着德军战俘的舰队则是去了榆林港。 “轰轰轰”面对大胜归来的舰队，炮台上响起了致敬的礼炮声，舰队则是鸣长笛以回应，无数百姓赶往江岸观望欢迎。 居中的一艘战舰甲板上，德兰士瓦的总统比勒陀利乌斯和国防大臣克留格尔以及随行的一众人员则是满脸震撼的望着江岸上密密麻麻高耸粗大的烟囱。 虽然早就知道大清帝国强大，但心里只有一个模糊的慨念，自南洋一路行来，比勒陀利乌斯一行人才真正见识到大清帝国的疆域到底有多辽阔，他们只是看到冰山的一角，却不妨碍他们自由的想象这座冰山有多巨大。 江岸上那些密密麻麻代表着工业时代的象征烟囱则是让他们感受到大清帝国工业实力的强盛，不论是比勒陀利乌斯还是克留格尔，都去过欧洲，也算得上是见过世面，但看到宝山的工业区规模依然还是震撼不已。 “在欧洲就听说过，上海是远东的奇迹。”克留格尔不无感慨的道：“如今亲眼看到，不愧是奇迹！要让他们多照些照片回去。” “四十年，大清帝国创造这个奇迹只用了四十年。”比勒陀利乌斯感叹了一句，才道：“上海的城市规划远远领先于欧洲各大都市，你们不妨好好考察学习一下。” 听的这话，克留格尔心里有些苦涩，要重建比勒陀利亚需要巨额的资金，上海的城市规划就是再好，没有资金又有什么用？ 想到这里，他心里就有几分不平，“我国拥有世界最大的金矿，每天却只能收点矿税。” “我不希望再听到这种话。”比勒陀利乌斯神情严肃的道：“不是清国，我们连矿税都收不到，你认为欧洲人会象清国一样给我们缴纳矿税？别说矿税，没有清国，我们可能早就成为欧洲人的殖民地了。” 克留格尔颇不以为意，他们交谈的语言是南非荷兰语，肯定没有人能听的懂，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毕竟是在大清帝国的领土上，小心无大错，他们这次前来毕竟是来要资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