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终局
一缕晨光探出地平线。 雨林深处的河流转弯处，胡锐华和宋婉注视着裂谷缝隙，清澈水流从面前淌过，哗哗水声昼夜不息。 天都要亮了。 郑云还没回来。 不知道是生是死。 一整天的起伏，让二人精疲力尽意识恍惚，但悬在嗓子眼的心，又让他们不得不睁大眼睛坚持等待。 忽然，宋婉看到裂缝中似乎有人影闪动，但她恍若未觉，因为这种错觉，她这一晚已经产生了太多次。 “不对，真是虎子！” 胡锐华忽然惊坐起身。 宋婉逸散的视线重新聚焦，裂缝口沐浴在朝阳下，一个人跑出裂缝，脸上带着灿烂笑容，对他们招手。 他淌水跑来。 一瘸一拐的。 像是阴兵追出来了…… “虎子！” 胡锐华激动大笑。 宋婉依然有些茫然，她仔细看向裂缝，又看到第二个人，第三个人，是小李和消瘦后生互相搀扶走出。 淌水声忽然变大。 宋婉还是没反应过来，但她能察觉到，自己的心跳正在加速。 第四个人。 第五个人。 王姐扶着黛梦娜，她们惊魂未定，双腿发着颤淌水走出缝隙。 第六個人。 第七、八个人。 两个黑哥们和刘铭，三人勾肩搭背边走边吐，像是吃了排泄物。 宋婉的心脏骤然猛跳，满含期待看向他们身后，朝阳下的缝隙依然幽深，一个模糊身影似乎即将走出。 十秒。 二十秒。 没有人再出来。 他们就是最后的人。 “胡哥，枪伤处理了吗，我真该死啊，居然对自己人开枪。”虎子眼含热泪跑来，和胡锐华狠狠拥抱。 “没事没事。” 胡锐华声音颤抖，除了情绪激动，还因为身上的伤口被挤压。 “郑云呢！” “他怎么没出来！” 宋婉突然询问，音量把虎子吓了一跳，转头看向宋婉，却发现她皱眉咬唇眼神锐利，看着凶巴巴的。 虎子打了个激灵，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点害怕宋婉，连忙开口： “郑小哥和另一个人女人走废矿了，废矿还有人没救，他们要去看看，让我们在拉缅因镇门口等。” “女人？什么人！” “好像是拉缅因镇本地人。”虎子摸了摸鼻子，他记得好像是这样。 “车停哪去了？” 宋婉的语气骤然变冷。 “就在那边，我怕有人偷车，藏到后面去了。”虎子缩了缩脖子。 “钥匙。” 宋婉伸手。 虎子连忙递上去。 宋婉一言不发，起身朝雨林深处跑去，找到那两辆越野车，开门上车，插入钥匙点火，油门踩死。 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发动机的猛烈轰鸣惊破宁静，宋婉开着一辆和她体型不匹配的大越野车，从雨林闯出，直接冲入河道疾驰而去。 还没反应过来。 轰鸣声就已经远去。 “宋……宋姐开车这么猛？” 虎子愣了一下，他走这段路的时候，也不敢开这么快，更没想到沿着河道斜边走，那需要一些胆量。 “都不是简单人物。” 胡锐华看着车尾灯，回想宋婉在冥府阁的表现，一路不管遇到什么东西，都一声不吭，气都不喘一下。 “郑小哥带的人，正常。”虎子忽然笑了，挠了挠头皮又看向刘铭。 “呕。” “呕。” “呕呕……” 刘铭和两个黑哥们，正弯腰往河里呕吐，前天的饭都吐出来了。 三个人相互帮助，一会他帮他拍拍背，一会他帮他接点水，吐得河里都是，污秽物随着水流飘下。 王姐和黛梦娜连忙躲开，不小心看到呕吐物里的虫子残骸后，俩人都是脸色一变，捂着胸口强忍恶心。 “呃，嗝……” 虎子刚想收回刚才的话，然后不知怎么的，忽然打了个饱嗝。 胡锐华表情古怪，看他和看野兽似得，拖着身体往后躲了躲。 “？” 虎子左看看右看看，忽然意识到什么，一种恶心感涌上心头，捂着嘴跑了两步，也在河边开始狂呕。 …… 越野车冲出雨林，从拉缅因镇后方闯入镇内，横冲直撞冲到小镇主街中央，直接停在老酒馆的门口。 啪。 宋婉把门踹开。 从车上跳下来。 篝火的余烬被她撞了满地，她掏出烟和打火机，先给自己点了一根，然后才表情冷峻地环视四周。 郑云跟拉缅因镇的人走了，这绝对是个坏消息，搞不好他是做了什么交易，付出了代价才换回众人。 回想郑云之前的话：‘如果我睡着，或许我就不再是我了。’‘始终待在镇子，是他们活命的代价……’ 也有其他可能。 但不论原因如何。 既然郑云要来拉缅因镇，那自己一定要过来，亲眼看看怎么回事。 “怎么了？” 一道女声从酒馆里响起，昨晚那个旅行家，披着一件衣服走出来，看到是宋婉后，亲切迎到她身边。 “离我远点，昨晚和我一起的人呢？”宋婉没给她好脸，还从腰间拔出一把枪，是从越野车上拿的。 “你什么意思？他失踪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旅行家脸色一变，酒馆深处也走出几个人，默不作声站着。 宋婉看到这种情况，知道郑云还没来，自己留在这里也有危险，于是一言不发拉开车门跳回车里。 点火踩油门。 她打算走山路去废矿。 但就在这时，一辆熟悉的越野车从小镇口开进来，通过挡风玻璃能她一眼就看出，驾驶者就是郑云。 旅行家也看到了副驾的李西雅，像是被绑架了似得，感觉情况不对，于是悄然对其他人做了个手势。 越野车停在宋婉对面。 郑云表情古怪从车上下来，他提前去废矿带回两个人，结果在这里遇到宋婉，还只有她自己一个。 “你怎么来了？” 郑云走到她车边，疲惫地靠在车窗旁，手搭在车窗上询问，他现在黑眼圈浓重，只想好好睡一觉。 “你真的没事吗，怎么带着那个占卜师？”宋婉表情担忧轻声询问。 “没事，你先等一下。” 郑云微微摇头，他看到酒吧深处有些动静，一些人还没搞懂情况。 “别动！” 李西雅连忙下车跑过来，不等郑云开口，冲进酒吧要阻止众人。 “过来。” 郑云轻声开口，李西雅身体一颤，低着脑袋走到郑云身边。 宋婉还没搞明白占卜师为什么这样听话，就看到酒馆走出很多人，手里多少都拿着一些武器，但没有对准他们，而是以威慑和防备为主。 她心底一惊。 她刚才太着急找郑云了，不应该这样莽撞，也不应该拔枪出来把这些人惊动，让自己和郑云身处险境。 “你怎么……” 旅行家看着郑云发愣，她身后的人在冲到门口后也齐齐一愣。 宋婉担心的冲突没有发生，酒馆里的人全都愣着，直勾勾看着郑云，片刻后，居然欢呼雀跃起来。 看他们相互拥抱击掌，一个个满脸喜悦和激动，在酒馆发癫般叫喊，甚至拿出酒杯要好好庆祝的样子。 宋婉忽然明悟。 郑云已经拿到鬼玺。 李西雅则捂着脸不想多看，拉缅因镇的人还没意识到。 终于执掌鬼玺的这个人，来历神秘绝非常人，他没那么好说话，甚至恰恰相反…… 无声轻叹。 李西雅抬起头。 西方的朝阳穿过云层，犹如利剑驱散阴霾，柔和洒向历经沧桑的淘金镇，用温暖拥抱老旧发黑的木楼。 拉缅因镇将迎来新的一天。 笼罩这里数百年的诅咒，将在今天划上休止符，禁锢在这里的无数亡魂阴兵，将在今天获得解脱。 或许这个过程是痛苦的，他们这一代人要为罪行付出代价，但这片厄运之地，会在今天重获新生。 是值得庆祝。 对拉缅因镇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