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海
三天后，晋槐路。 郑云在典当行门口把店铺钥匙交给两个年轻人，等他俩拉起卷闸验收，铺子早就被收拾得一尘不染。 “嚯，真够干净的。” “哥们你是个地道人呐。” 俩人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古怪，谈不上不好，毕竟也是正儿八经想做些买卖的，谁不喜欢干净铺子。 但他俩眼里也多少带些失望，这可是个典当行，如果没人收拾，他们兴许能捡些稀奇古怪的好物件。 郑云没接话，他自己都没找到什么好东西，哪能轮得到外人去捡。 典当行开门时没见他们来转转，倒闭了反倒感兴趣的很，只能说这行当还是有些潜在市场的，但不多。 深深看了铺子一眼，郑云转头离开，情绪比那俩哥们还复杂。 典当行倒在他手里了。 养父的心血这就没了。 郑云无声轻叹，上车的时候，又目光幽幽地看了那哥俩一眼： “倒也未必。” 很多事情都说不好，兴许过个半年，自己就能把铺子再收回来。 在这种老街开火锅店，不是郑云心眼坏盼着人倒闭，他是真觉得这买卖不行，只要自己争点气，迟早能低价收回，还能捡点好锅碗瓢盆…… 这边事了后，郑云在出海前只剩最后一件事：把地下室塞不下的东西，搬到养父另一个地下室。 昨天晚上。 他接下了大学同学介绍的活，去航路编号W-06北大陆的克罗加尔特湖，寻找一种非常罕见的植物。 W-06，W是指无尽航路西航线，06是第六片迷雾海所在的星球。 出海淘金也不是谁都有机会的，没点门路和见识，出去也是瞎转悠，要么就是被人骗走把腰子噶了。 什么地方有什么好东西，值多少钱，怎么去，路上会遇到什么，最后怎么出手，都得有人带才能摸清。 光是淘金的字面意思，就有几十种路数，至于其他意思，更是五花八门，每個派系都有自己的道道。 这次他走的是学院派，雇主是他们大学教授，要去海外搞研究。 同行一共有七个人，五男两女，由这位张教授亲自带队，其他人打下手，报销路费再给十万现金。 时间是两个月后。 在W-06恩斯港集合。 郑云之前听过这位张教授的课，但不知道他主要研究的是什么，只知道当时他开的课程是生物环境。 这次出海严格来说不算淘金，任务比较简单，危险程度也不高，更像是一种大学生的就业方式。 但郑云的大学同学有点路子，昨晚在不知道什么地方，又接了个去W-06找人的私活，赏金高达二百万。 他们几个可以提前出发，早点到W-06，先去找人，即使找不到也不白跑，张教授那边稳给十万和路费。 唯一缺点是比较急。 其他人已经坐船出发了，如果郑云也去，那他今天就得出海。 这让郑云有些措手不及，但思来想去他还是点了头，走得急就走得急吧，先试着把这份钱赚下再说。 他早上就开始收拾，典当行这边的事情处理完，随时能出发。 克罗加尔特湖是热带雨林，现在是雨季，和这边不是一个季节，不需要带太多东西，几件衣物就行。 至于其他装备。 到了W-06再说。 东西带多了也没用，行李费还挺贵，其他人也都是到当地再买。 …… 滴滴。 开着那辆贴着典当行电话的小货车，郑云沿着老街往海边走，刚过一个路口，就绕进一个老小区。 这个老小区在典当行正后方，养父在这里有个地下室当仓库。 郑云从没来过，不知道面积大小，能不能把车上的东西放下。 把车停到楼道口。 他翻出一把钥匙下车，顺手把扫帚提上，打算把仓库也扫扫。 顺着楼道往下走。 过道狭窄，电线悬在头顶，感应灯忽明忽暗，这种老地下室全是潮气，刚下来就感觉胸闷气短。 找到306号地下室，掏出钥匙却找不到锁孔，感应灯昏黄发暗，郑云用手机手电捣鼓一阵才把门锁打开。 黑铁门嘎吱作响，不知道是缺了油还是老化，拉着非常费劲。 郑云用全身力气把门拽开，里面漆黑一片，灰尘被气流扰动卷起，手电照不进去，到处都是白花花的。 但深处有光反射，隔着灰尘泛射白光，像是摆着好几面镜子。 画面是挺诡异的。 但自家的地方能有什么。 郑云不着急进去，在门口等了一阵，直到灰尘逐渐落下，才打着手电摸到开关，把地下室的电灯打开。 啪嗒。 一片金光璀璨。 郑云被吓了一跳，细看才发现，地下室深处居然放了几个透明陈列柜，每个柜里都有些金色小灯。 他按下开关。 所有的灯都亮了。 “从金店收来的柜子？” 郑云下意识把门关上，看着那几个陈列柜，像是金店里的，估计是人铺子倒闭，养父低价收回来的。 养父对老街坊都下手极狠，家里的冰箱都是饭店冻鱼用的，人前脚刚说不想干了，养父后脚就上门了。 往前走了几步，看向陈列柜内部，不出意料的没有半点黄金。 但里面放着其他东西。 第一眼他就看到一副古老画卷，平铺在柔软红布上，纸张泛黄残破但字迹清晰，长度足有一米五以上。 “……” 郑云一惊。 目光忽然变得敏锐。 他迅速擦掉柜子上的轻薄灰尘，借着金色灯光看向古卷，上面山山水水，中间绘着一条宽阔河流。 “这幅长卷好像是……无尽航路的海图？这是什么年代的东西？” “看着有点不对劲。” “这些陈列柜是无氧的。” 郑云目露异色，他从小跟着养父研究这些玩意，虽然不算精通，但也一眼就能看出，这是航路海图。 而且这陈列柜也不便宜，这是专业养古玩的，半真空室加养护灯，一套下来小几万，不知道从哪收的。 细看古卷细节。 这副海图的绘法非常古怪，不是常规古法绘制，分不清是什么年代，越看越怪异，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除了航路外，图上还绘着航路沿途经过的大陆和大量地名注释，看着像是地平论海图，但许多地方又延伸凸出一个个半圆，像地球论海图。 卷首用楷书写着： 【长生仙府图】 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注释，也全是些神神鬼鬼的地名和传说，还标着风水宝地，附录着天材地宝奇珍异兽，即像志怪，又像是山海经。 这种东西倒是不奇怪，历史上在明中期以前，很多时期都把迷雾海和外星球，当成仙人居住的仙境。 明中期之后才减少。 因为大规模迁徙移民，老百姓都能去仙境了，也就不再是仙境了。 然后就到了近代建国。 神神怪怪的名字全改，为了破除迷信，改得一个比一个接地气。 福恩市旁边有个三沟县，县里有个羊头山，早前叫仙凰城和凰头山。 郑云小时候还去过。 实话实说，那座山长得确实更像羊头，虽然世上够呛有凤凰，他也没见过凤凰，但凰头应该不长那样。 “神恩州？” 郑云在图上看到一个地名，掏出手机搜了下，想看看这神恩州在哪。 结果出乎意料。 这个神恩州居然是W-07的南大陆旧称，天文编号TRRC-A，和地球天文距离足有三百九十多光年。 这颗W-07即使在今天，都没有被人类大规模开发，但在这副古代的航路海图上，它居然仅仅是个开始。 大致数数。 神恩州右侧还有三四十片大陆，全是无尽航路沿途经过的大陆，让人不禁感叹古人探索距离之远。 “也有W-06。” 郑云往左看去，神恩州左侧也有几块大陆，如果海图是按顺序绘制，那它们应该就是W-06的大陆。 “但似乎是残缺的。” 侧头看向海图边缘，有明显的剪裁痕迹，海图凭空截断，像是从一幅完整海图上，裁出了这一部分。 转头看向其他地方。 其他陈列柜里还有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最显眼的是一枚古腰牌。 腰牌似玉似铁材质不明，上面竖着刻着几行字：【钦差总督】【大明海卫】【西境都司指挥使】 另外他还发现，陈列柜底部的锁柜里，存放着大量书卷和手稿，全是古代书册，都是海图相关附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