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魏家江宴
沛水是横贯鲁都的一条河,它西起北朔的高原、东入圣州,又似乎是耐不住寂寞一样地拐了个弯流经了鲁都。于是,繁华的鲁都中,这路过的沛水也见过了太多耐不住寂寞的鲁国贵胄子弟。 是夜,沛水上一个披红挂彩的二层画舫搅得河两岸也不得安宁。 画舫很大,雕梁画栋的船身合围的宴会厅有十余丈长宽,里面七到八歪地坐着不少喝得半醉却衣着华丽的年轻男子。不少男子还搂着身着轻纱、粉黛全着的年轻女子。在鲁都风月坊中混迹久了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鲁都最大的教坊司的妓女。显然,这里是一场贵族子弟的私宴。 舞台中间的歌女舞女正呢喃着醉人的调子。呢喃软语熏得这沛水和江风仿佛都醉了,只剩下满载着贵族公子们的画船在沛水上气势汹汹地走着,端的是一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架势。 这一派笙歌燕语中,夹杂着这些年轻的男男女女嘻嘻哈哈的笑声,和江边两岸低矮破败的民居显得格格不入。 坐在上首的年轻男子一身华丽织锦袍子,肥硕的身躯占据了椅子的大半空间。此时他正搂着一个身量较小、身着轻纱的女子调笑。这女子身子恍若无骨地靠在男子肥胖的身躯上,早就被男子的肥胖热出了一身汗,她的衣裳早就不整了,却也不理一理,只是撒娇道: “魏公子,奴家可是一心想着您呀,您就把奴家赎了去吧……” 那首座的肥胖男子没有答女子的话,却在女子的脸上狠狠捏了一把,那女子吃痛脸色一白,但哪敢生气,赶紧娇滴滴地“哎呦”一声。 那肥硕男子更加肆无忌惮了,冲着在场的贵族公子们招呼道: “你们看看,这婊子是不是有趣?在我身下伺候了几回,就开始做起梦来了。” 魏平说着半眯起眼看着怀中的女子,伸出肥胖的右手扇了女子几个耳光:“这鲁都谁不知道我魏平是什么身份?我魏家是什么人家?是个阿猫阿狗就敢做登堂入室的梦了,你算什么东西?” 底下的贵胄公子们闻言都哈哈大笑,画舫很快被这种无谓的嘲笑声压满。 那被骂婊子的妓女脸上早已肿的不行,却还是不敢生气,只是把原本半露的身体讨好的往魏平身上凑了凑。又被兴致不佳的魏平一脚踹下凳子。 那女子吃痛,却也不敢吭声。 旁边侍立的教坊司嬷嬷瞪了一眼被踹下地的女子,赶忙上前和魏平讨好道: “魏公子,您别动怒。今天我们折兰姑娘也来了,我这就让她给大家弹一曲。” “折兰来了?她那一手琵琶出神入化,听闻一曲可是千金啊!还非知音不演奏,我可是一直想听她的才艺。”底下一个公子惊呼。 “是!”嬷嬷陪笑着回答,然后把脸转向魏平: “今天是魏公子设宴,我们教坊司哪敢怠慢,折兰的曲儿再好,也是要有魏公子赏识,才算是不负她一身好琴技啊。” “去请!去请!” “去请!” 底下人起哄越来越多,魏平的兴致也上来了,赶紧让嬷嬷请人。 嬷嬷隔着珠帘,对着宴会厅外兴奋地嚷着:“请折兰姑娘。” 这一众贵族公子们的目光都不由得往帘子的方向窥去,有几个定力不佳的甚至伸起脖子、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眼前的几案往外看。 万众期待中,画舫宴会厅的帘子被层层掀开。 走进来的,却是一个面目肃穆,气质清峻的白衣女子。她的白衣上花纹极简,仅仅在衣摆处绣了几朵灰色的菊花。头上的头饰也是白色的,别在鬓角。这身白衣实在是太显眼了,和各个公子怀中搂着的五彩斑斓纱衣的女子格格不入。 仿如丧服。 哦,准确的说就是丧服。 “这……”嬷嬷彻底傻眼了。 “嬷嬷,我说过了,今天是我海家的家祭,十年前我海家全族被诛,那时我便立誓不在本日弹曲。” “你……本以为你是玩闹,想不到你真的是不知好歹!”嬷嬷一下子就急了:“今儿可是魏公子好兴致设宴,你也敢这么败兴!” “魏平是么?魏平公子的姑姑可是陛下的魏贵妃,算辈分可是二公主杜葳蕤的表哥,皇亲国戚、天潢贵胄,我的确不敢败兴。”海折兰抬了双眸,讽刺一笑,那笑中包含太多意味不明的情绪:
“既然不好败兴,那我就谈一曲《破阵》吧。相传太祖皇帝自创此曲攻城略地,建功立业,打下鲁国百年基业,我就用这曲助兴吧。” 一番话说完,全场寂静。 魏平听完这话,脸色变了几变。今天自己邀请了很多鲁都里的公子哥儿狎妓听曲儿,就是为了那点摆不上台面的床笫之欢的兴致。 现在这海折兰什么都不弹,偏要弹战歌《破阵》,这不是在打魏平的脸么? 魏平摔了手中的酒杯,猛的站起身,脸色阴沉地就要往海折兰的方向走。诸位公子哥儿都是对魏平那阴狠脾气有了解的,看着魏平这么气势汹汹地过去了,都暗叫不好,这海折兰估计今天不被活活打死就算命大了。 众人中不乏怜香惜玉的风流浪子,都暗暗替海折兰即将到来的夭折命运可惜。 除了海折兰。 她端坐在正中间的椅子上,仰着头注视着魏平,原本清峻惨淡的脸上浮现出一个释然的微笑。这微笑太过平和、却更显诡异,让她原本的清冷脸色看上去好了不少。 魏平哪管这些,一个大步就要冲上去打人。可哪想,这时的船身一个趔趄竟然停住了,魏平肥硕的身躯哪控制得住?自然随着原本的力道往前一跌,直接狗啃泥摔在了地上。哎呦呦叫个不停。 “怎么回事?咱们这船这么大,寻常船撞上了不都是直接翻的么?怎么还能被撞停?”一个受到了惊吓的公子大声问道。 “回诸位贵人的话,咱们的船和天机楼的船撞了。”掌舵的管事说道。 “天机楼?轩辕至?” “是的,轩辕楼主的爱妾正在乘船赏景。” “什么?轩辕至养了妾室?”一个公子惊呼。 “你没听说么?一个月之前,轩辕至接了个女子在自己的别苑,然后天天往别苑跑。为此,差点和自己的幕僚闹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