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林陌回到了常住的酒店，拨通了躺在隐蔽联系人里的那个号码。

    “喂，Aileen。最近好吗？我可是一直在等你的电话呢。”

    “你们到底要我怎么样，监视我？我就只是一个普通人。”林陌紧抿着嘴，咬牙切齿的问。

    “普通人孩子，你怎么能这么谦虚，我们可是来自三千年后的高级文明，一不小心，我们可是能改变历史的人物。”

    “听着，我不在乎什么高级文明，我只希望能好好活着，你没有权利干涉我的生活。记得把你的人从我身边撤走，懂了吗？”林陌说话的音调陡然升高。

    “Aileen，我给过你时间了，三年前，你还记得吗？”

    尽管察觉到林陌激动的情绪，电话那头的人依然不疾不徐的向外吐字，只是尾音很弱。

    林陌想起三年前，她刚和顾深分开，躲在孤儿院的小阳台上哭，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

    低沉沙哑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十岁前那个有着络腮胡子的脸突然闪现在林陌脑海里。

    “对不起，我现在还没法和你走。”

    “嘟嘟嘟”，林陌说完这话立马挂断了手机。

    今天是顾深的27岁生日，但直到午夜12点的钟声敲响，顾深都没能等到自己最想要的那个人说的生日快乐。

    比平时晚睡了三个小时的顾深，早上六点就出现在了别墅楼下。

    司机小王恰好把车停在了自家总裁面前，在车上看见顾深破天荒在院子里溜达，小王慌张地把看了一眼消息。

    反复查看并确认顾深没有让他提前过来后，小王终于有勇气走下车。

    “顾总，我来迟了。”小王坚信，不管自己有没有做错，先道歉总是没错的。

    顾深听到他这么说，抬起有些耷拉着的眼皮看着他，说：“没有，你来的挺早的，辛苦了。今天就早点去公司吧。”

    小王闻言看了顾深一眼，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只见平时早上总是精神抖擞的顾总，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像得了红眼病似的。

    顾深像是察觉到了小王的眼光，抬脚进了后车座，关车门的力道仿佛也重了些。

    小王欲言又止，只好也上车给顾总开车。

    一路上，小王时不时通过后视镜瞄顾深，顾深眼睛闭上了但不妨碍他感受到被窥视的目光。

    “专心开车。”

    “是是是，”小王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顾深闭上眼睛补觉，头微微后仰，就算困得不行，坐也还是很端正。

    小王对顾总这点佩服的五体投地。

    顾深似乎头有些疼，几次用手按了按自己的额头。

    “这是头疼病又犯了”小王心想，默默把车速降了些。

    “顾总，工作再重要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我前几天看到一个新闻……”

    “谢谢，我会注意的。”顾深等他把话说完，回了他一句。“不过，你好像很喜欢观察人啊。”

    小王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

    没赶上早高峰，路上车辆还算少，车里安静的让小王觉得自己的上司很可能会听见自己心里的呐喊。

    “完了，又没管住自己的嘴巴！”

    车载显示屏突然出现一个通话界面，小王二话不说就接通了电话。

    “顾总，今天早上约了和蒋总的见面，地点在凯斯宾酒店，您可以先到酒店，我稍后马上到。”

    蒋总是蒋依依的爸爸蒋文强，虽然总说字如其人，但蒋文强人长得虎背熊腰，也总是口无遮拦，但他是顾深家发展的元老人物，和顾家打交道了几十年。

    小王觉得陈秘书的话此时是无比动听悦耳，让车里的氛围都变得活跃了起来。

    车转过一个弯，径直往东边驶去。

    顾深迈着长腿走进酒店，他的秘书小陈一如既往地早早在大厅等着了。

    两个人一起走到过道时，顾深突然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酒会上顾深总是会莫名想起那个身影，蒋文强说是聊工作，但话里话间都在打探顾深和自家女儿的情况。

    顾深都答得马马虎虎，蒋文强眉头一皱，透露出他的不满，陈秘书从没见过顾深心不在焉的模样，想着为顾深辩解一句。

    “顾总最近工作忙，就没能好好见依依小姐，顾总也很懊恼呢。”

    顾深意味深长地看了秘书一眼，只好同样说道：“是，我最近太忙了。”

    “你老子还没走呢，你能忙到什么程度，我看你就是没上心，不就是仗着依依喜欢你嘛！”

    “要不是为了依依，要不是你姓顾，我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你今天什么态度？”

    顾深的手在看不到的地方握成了拳头。

    蒋文强只能看到顾源低着头，看不到他晦暗不明的脸色。

    “行，我看今天也别聊了，你走吧。”

    两人不欢而散，顾深让秘书和小王先走。他随着林陌消失的方向找去，看见林陌在一个房门面前等待，脸上戴着口罩。

    任谁看到这一幕都会误会，顾深也不意外。

    林陌看到顾深时他正气势汹汹的朝她走来，还没反应过来，顾深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臂。

    “顾深，你冷静一下，不是你想的那样。”

    顾深握着她的手有些疼。

    “那我问你，你现在在干嘛！”

    林陌万万没想到会在见尹回叔时遇到顾深，但偏偏尹回，她在另一个世界的叔叔，只有早上有时间，还住在酒店，他们便约在了这里见一面，原本一切都很平常，但顾深一出现，所有事情都看上去不寻常了起来。

    “顾深，你相信我好吗，这里面的是我叔叔，我只是来见他一面。”

    顾深的理智慢慢恢复，“你让他开门。”

    顾深望着她的眼睛，人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林陌的眼神莫名有些委屈，顾深握着的手也就松了一些。

    似乎察觉到了门外的争吵，屋内传来咳嗽声，声音听起来很是沧桑。

    顾深转而盯着门，手沿着林陌的手臂下移，牵住了她的手。

    门内传来渐渐清晰的拖拉的脚步声，下一秒，门就被打开了。

    屋内飘散着浓重的药酒味几乎要把顾深送走。

    顾深稍稍捂住口鼻，牵着林陌进了门，用眼光审视着那位坐在床边，头发邋遢的男人。

    “你就是林陌的叔叔？”

    “怎么，我们长得不像吗？”

    “不像。”顾深几乎毫不犹豫的说出了这句话，在他心里，林陌不可能有这么邋遢的叔叔。

    那人摸了摸自己打卷的头发，“哎，今天是个意外，平时我不是这样的。不过你也挺不会看人长相，明明我们长得这么像。”

    顾深和尹回两人大眼瞪小眼，倒让林陌看不下去了。

    “你大早上短信叫我过来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因为我在这儿不舒坦。我不想呆在这了。”

    尹回故意把“这”字念得很重，这里只有林陌能听懂他的这句话的含义。

    顾深看不下去尹回这一副老赖的样子，出声道：“林陌就算真是你侄女，你也不能这么驱使她，有手有脚，你自己不会挪窝嘛？”

    “嘿，你这人，你管的怎么这么多，眼睛瞎了可以治。”

    这房里的药酒味和拐杖都表明这个叫尹回的人手脚不太方便。

    顾深不好再说什么，他松开了林陌的手，从西装口袋掏出一张名片来递给了他。

    “有什么要求可以找我，我们公司有一个帮助残障人士的公益活动，或许可以帮到你。你侄女很忙。”

    “你什么意思？”尹回捏着名片质问他。

    顾深也不回话，拍了拍林陌的手，转身欲走。

    尹回见顾深像是没听到他话似的，气的原本苍白的脸都有些发青，悄无声息地按下了手边的遥控。

    只见原本在门口的轮椅突然就到了顾深跨步的脚下，顾深半个身子摔进了轮椅里，身体的重量一下子压在椅座上，其中一条腿重重的碰到了轮椅的细扶手。

    轮椅受力又冲向门去，被门阻挡才停下。

    林陌立马挪走被压坏的轮椅，然后扶起顾深，顾深已经完全站不起来了，只好把全身重量压在林陌身上，顾深已经疼得出了冷汗。

    他虚哑着声音让林陌拨打司机小王的电话。

    林陌慢慢拉起顾深的裤腿，一条紫红的淤青立马显现出来。

    “疼吗？会很疼吧。”林陌颤抖着问顾深。

    尹回漠不关心的看着地上的两个人，只有看到林陌的慌张后才有种做错了事情的懊悔。

    小王并没有走多远，就在酒店附近等待，接到电话后先是有些诧异，然后火急火燎的赶回了酒店。

    到酒店后，看到林陌时，小王眼睛都快要从眼眶抠出来了，直到背起顾深，眼睛还时不时看着林陌。

    顾深实在忍不住，“再看，我要扣工资了。”

    林陌没心思顾忌别人的眼光，只是催促小王立马送顾深去医院。

    在走出房门前，林陌带些责怪的目光看了一眼尹回。

    尹回默默低下了头。

    顾深被送到车后座时，蒋依依恰好赶到酒店。

    听到顾深和她爸爸闹不愉快时，蒋依依特意赶来了酒店，却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顾深脸色苍白，被送到车上，而车外林陌在帮忙。

    蒋依依撑住了林陌要关上的车门，高扬着头，像看肇事者一样的目光看着林陌，“又是因为你”

    林陌避开了蒋依依的视线，放开了车门，“快送顾深去医院吧。”

    “我会好好照顾他，不会劳烦他的前女友。”

    蒋依依熟练的坐进车去，“砰”的一声关上车门，将林陌隔绝在外。

    小王不懂三人之间的修罗场，踩上油门，车身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