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枯槁老人
有数根细长的铁链穿过那人干瘪的腹部,部分与鼎炉四周的墙壁相连,而相连的地方在鼎炉外边来看,正好是那些突起的犄角,那些没有相连的铁链,垂落在尸骨之上,想来也是因为先前鼎炉的破坏而断开的。 无数年的时间,让那些曾经的鲜血,早已经消失不见,如今看来只有一片黑色,无法分辨。 这个画面很诡异,画面中的这个人更是恐怖。 大殿之中剑意更浓,握剑的手掌已经微微颤抖,可以看出白久与唐椿两人的紧张。 “你是谁?” 白久手掌发力,潜渊剑嗡嗡作响,仿若随时都有可能一剑斩去。 这里是百年从未开启的李氏陵寝,开阔的墓室之中竟然没有棺椁,更未见丝毫的陪葬品,反而见到了一个道门炼丹的鼎炉,而这巨大的鼎炉在异阵奇怪的晃动后轰然破裂,从里面掉落而出的竟然不是丹药,反而是堆积如山的白骨和干尸,而更加奇异的是,这些白骨和干尸中,竟然还有活人的存在。 连续的不可思议,已经超出了正常人能够思考的范围,任何超出常理难以理解的事情,一般都蕴藏着极大的凶险。 那人没有直接回答,他缓缓的抬起头来,细微的动作带动着穿透他腹部的铁链,连接着鼎炉外犄角上的铃铛玲玲作响。大概好似带动了体内的痛楚,枯瘦如鬼的骨脸上现出一丝痛楚,深陷的眼眸中的情绪在一瞬间消失,最终归为了惆怅。 微弱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我是唐皇,这里是朕的陵墓。” 铁链穿体而过,即便是这短短的一句话,都会让他显的极为痛苦,他的声音很轻,文字很简短,但是落入白久与唐椿的耳中,却犹如晴天霹雳,比之先前还要震惊诧异无数倍。 这里是唐陵,埋葬的是历代唐朝李姓王室,但是那些曾经死去的大唐皇帝都不能被称为唐皇,被世人称为唐皇的只有大唐最后一位皇帝,李瑞。 皇帝贵为天子,上天的儿子,而唐朝最后一位皇帝的名字却是李瑞,命格霸道,性格无缺,誓要将苍天擎在手中的男人,这样的人自然归为天下第一,当世最强。 所以他被大唐的子民称为唐皇,而不是某个皇帝。 他被整个天下的人称为唐皇,而不是李姓强者。 他被当时的天下第一东风面称为唐皇,因为他才是真正的最强。 东风面是世俗的天下第一,而唐皇则是天下第一人。 无论是他的境界,或者是他的能力,又或者是他的霸道,都是天下第一。 那时候大唐国力天下第一,世间没有任何一个势力和组织能够相提并论。 即便是传承至今的道门,在当时的唐朝也设立的南天道门,专门为唐皇炼制丹药。 即便是当时不可一世的剑宗,也同样对于大唐修行者以礼相待。 不管是世俗实力还是境界实力,唐皇永远是最强的。 可是,传闻之中唐皇与东风面一同消失在了南海,成仙飞升而去,不在人间。 而如今在这唐陵之中,巨大的鼎炉里存放着万千尸骨,而这尸骨当中,自称为唐皇的人,形如枯槁,被无数条锁链穿体而过,却这样活了百年的时间。 白久与唐椿两人震惊无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若眼前的人真的是唐皇,那么百年前的大唐从鼎盛瞬间衰弱分裂,唐皇没有如传说中的成仙而去,而是一直困在唐陵之中,这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白久瞪大了双眼,他望着眼前的一切,诡异的气氛强行让他从震惊中苏醒了过来,他不信,这件事情的本身太过离奇。 铁链带动着铃铛叮叮作响,枯瘦的老人微笑看着周身的白骨干尸,艰难地伸出手指指向身旁白骨堆的一处,说道:“没想到时间过了这么久,朕也成了这般模样。” 在那老人的旁边,一扇破旧肮脏的珠帘冕冠静静的躺在那里,或许是因为时间的关系,上面的颜色已经褪去,冕冠本身也已经破旧不堪,珠帘更是断去了无数,只有稀疏的几条残留。 直到看到那珠帘冕冠白久才发现,原来那老人身上如同油布般包裹他的衣衫不是别物,仔细看去隐隐可见其上金色的花纹,而且时间相隔百年,在如此环境中那样衣服依旧很是完整,除了色泽的褪去,竟然没有一丝破裂的痕迹。 “可是为什么?” 老人望着他平静的说道:“朕十八岁为太子,二十岁继承皇位,自此以霸道为唐国之本,军队强大足以横扫八荒六合,而朕本人被称为天下第一人。” 说道这里老人的眉头渐挑,神色之中多出了几分神采,但是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像枯叶般的眼帘缓缓垂下,沉声说道:“然而只要是修行之人必定渴望长生,对于那传说中的仙界自然充满了向往。所以朕与东风面相邀共游南海,探寻那传说南云洲之地,然而他最终消失在了南海飞升而去,而朕却毫无收获。随后我免去了剑南唐门所有的罪行,更是将其山门搬入唐陵之中,让其为朕所用,在天下搜集仙界和长生的秘密,更有剑南道南天道门,费劲心血为朕炼制长生仙丹,然而始终缺了一样东西。” 白久皱眉问道:“缺了一样什么东西?” 老人叹息一声,叹息声中充满了遗憾:“人间没有九天仙药,想要成仙自然不成,需要的最后一味丹引,必然是天上的东西,也就是天道!” “天道?”听到这两个字,白久的心中莫名的一颤,天道为药引?天道不是天地之间自然之界万物之本的规则吗?难道天道是一种活物?想到这些他急忙摇了摇头,不由对自己这般荒唐的想法嘲弄一笑,天道一词的定义有很多,或许只是那味丹引的名字罢了。 因为荒谬的思考,白久自嘲的笑了笑,但是对于老人所说的话,更加疑惑了起来。 “为什么?” 听着这两次相同的疑问,老人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他笑了起来,尘腐难看的笑容间隐藏着很多复杂的意味,有些感慨,有些震撼,也有些骄傲和苦涩,最后变为了愤怒和不甘。
“威武年间,天落大雨,有灵物随雨落下,那是一种充满纯净真气黑色的雨滴。虽然它只是雨滴一般,但是当中所蕴含的气息却极为纯净和强大。就像是一方辽阔的大海,海水提炼之纯净,海水融合之辽阔,都在这一滴之中。窥天人所言,此为天道之血。而这天道之血,就是朕成仙丹药的最后一味丹引。” “经过百日丹药成型,再过百日药香缭绕梁间,久久不散,最后过两百仙丹将要出炉。” “然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朕遭到了小人的暗算。” 老人深吸了一口气,犹如鼓膜般的腹部鼓起,像是要把胸中的怨气和愤怒都一吐而出。“成仙以及长生,是对所有修行者都无法抵抗的诱惑。朕终究是小瞧了那人,朕本以为我免去了他们家族所有人的罪名,更是让他们整个山门都搬到了唐陵之中,给予他数不尽的财富和资源,甚至与他以兄弟相称,没有想到他一直都在等,等一个露出他爪牙的机会!” “朕服下仙丹后气机大乱,他却趁机出手,重伤了朕的丹田气海和幽府,若非最后朕舍命一拨,不惜散去全部气机挡下了那小人贼手,如今的朕早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只是朕没想到的事,唐门秘法竟然会有这么难缠,最终他将朕锁在这鼎炉之中,更是投进万千他本族之人,想要以此为丹引,把朕连同那些同族一起炼化,取出仙丹。但是最终在鼎炉完全封印后,直到现在也什么也没有发生,我也再不知道,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我终于看到了你们的到来。” 白久与唐椿两人对视了一眼,互相看到了对方的震惊和疑惑,若先前的一切是真,身为天下第一人的唐皇,东风面已经消失在了南海,还有谁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将唐皇囚禁于此百年的时间。 “是谁?” 老人艰难的露出了苦笑,双眼之中愤怒之色毫不掩饰,沉声道:“唐门门主,唐怀易。” 对于这个名字,白久并不陌生,甚至于在史书与乡野描述中,听到过关于这个人很多的传说。 传说中的唐门门主,历代门主中最有雄韬伟略之人,他将唐门真正推向整个天下,成为能与剑宗.雪山宗这样的大宗门相提并论的存在,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唐门才有了正真的体系,才有了唐门名扬天下的十大暗器。 当老人提到那时的唐门时,白久就已经有所考虑,但是不管在史书记载与乡野传闻中,还是从老一辈的人口中,唐门门主唐怀易都是一位胸怀广阔,仁义无双的君子之人。即便再如何的不好,也只是江湖对唐门这个组织暗器和用毒上的唾弃和恐惧,从未用过对唐怀易本人的不好一面。 然而这位自称唐皇的枯槁老人,话语之中直接颠覆了世人对唐怀易本人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