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转过来，不然我开枪了
一念万剎。 再睁眼，往事如烟。 …… “这是……哪？” 睁开眼，路凡下意识双手抱头护住脑袋，然后看着自己身边躺着的但却十分陌生的面孔，以及远处苍凉的废墟与低垂的黑云，他不禁愣了愣。 经历了短暂的思考后，路凡又把眼闭上。 盯着黝黑的眼皮，路凡在脑海中开始回顾事情发生的始末。 为了赚钱给弟弟路铭换人造器官，路凡依照H博士的建议打了一针基因药剂，用透支生命的代价将自己的rou体提升至非人强度，再去红色赌场所开的黑拳台打拳赚奖金。 伊始，凭借强化过的rou体路凡一路横扫对手，连胜了一个月，每一场都是呈碾压姿态虐爆对手。 这甚至给路凡一种老子天下第二谁敢称第一的错觉，他眼前几乎能看到那丰厚的奖金在向他招手。 然，好景不长，从第二个月开始的第一场拳赛，现实就给了他当头一棒。 极致技巧的碾压，凶狠的搏命姿态，还有如野兽捕食前的绝对耐心…… 仅是一个身高不足一米七的“普通”黑拳手就把路凡打的满地找牙，若不是最后关头药剂突然起了作用，给自己回了波血，那路凡早死在八角笼里了。 所以，自这场拳赛起，路凡心中就敲响了警钟。 因为他明白，他不会再和那些混杂着学生、大妈、失意青年等的“正常人”打拳，而是和“真正”的黑拳手对战。 阴险、狡诈、无所不用其极的取得胜利，或者杀死对手，这才是八角笼里的生存法则。 于是路凡开始在训练室里提升身体素质，负重深蹲、卧推、腹部侧肌群的锻炼，以及浑身上下各处的肌rou强化。 与此同时，他也不忘学习别的拳手的进攻方式，拳击、摔跤、腿法、反关节与地面技…… 时间过得飞快，仅四个月半，路凡就成长成了一个“合格”的拳手，并且获得了“冷面菩萨”的殊荣。 但……这还不够。 因为八角笼里并不是拥有技巧与身体素质就能百分百获胜，比起这些，在笼内笼外，心理上的博弈才显得更为重要。 就比如言语上的诱导、瞬息间预判对手的下一招、还有反复观看对手对战的视频、甚至是场下下毒、雇人刺杀、重金打假赛……这些才是路凡真正的对手。 所以，路凡开始了他的计划。 演！ 他要在保留实力的情况下让所有人知道他很强，但也有明显的弱点可以针对。 这样，路凡不仅能保证连胜，还能避免八角笼外的诸多针对。 毕竟能在台上光明正大解决的麻烦，谁又想冒着被揭发的风险、费了把劲的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于是，路凡开始变着法地给对手放水，每一场拳赛都会给他们一种“再努努力我就能打赢你”的错觉，但实际上真的都只是错觉…… 不过在后三个半月期间，血色赌场的“诸多”经理突然找上门来，想让他配合打一场假赛，再赌盘暗箱cao作一手，一起发大财……却都被路凡送进了医院。 吃了如此大亏，血色赌场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恶气，不过碍于路凡这颗越长越大的摇钱树，他们也只好忍了，不过他们却时常借着赌场之便给路凡使一些小绊子，虽然不会给路凡造成太多困扰，但也能恶心路凡好一阵子。 其实路凡也不想得罪血色赌场，但谁叫他们自己没有诚意（给的钱太少），再加上为了维持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设，路凡才“逼不得已”动了手…… 总而言之，忽略掉一些小细节，路凡的计划可以说是大获成功。 直到最后一场拳赛上，路凡为了保险又烧了几个月的阳寿，强行让身体素质再上一个台阶，成功的打死了那个令人厌恶的白人——安东尼·马库斯，路凡才真正的成为史上第二个带走血色赌场奖池奖金的男人。 但，他的记忆就此戛然而止，只停留在安东尼脑壳被自己一拳给打爆的那一刻，然后眼前忽的一黑……再之后就到了这个陌生的鬼地方。 回忆到此结束，没有从记忆里察觉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路凡便睁开眼。 看向身旁，他的身边依旧是之前那位尚处于昏迷的老兄，看其容貌，高高的鼻梁、深陷的眼窝，第一眼看上去似是一个英国范十足的老外，但，让路凡感到稍稍诧异的是这货居然是黄皮肤，而且还有一头乌黑发亮的短发，难不成是中外混血？ 心里诽谤一句后，路凡便将注意力转向“自己”。 摸了摸自己双手双脚以及盆骨，还有脖颈后方，路凡可以确定自己的身体没有发生任何改变，几乎和八角笼里一拳打死安东尼时的状态一模一样，毕竟常年锻炼的痕迹和疤痕做不得假。 非要说有所变化了话……那就是自己现在穿上了一套陈旧的深褐色工装，而在八角笼里，自己只穿了一条花裤衩子…… “看样子……是真的穿越了。”路凡抓了一把地上的尘土，再让尘土从手心缓缓漏出，低声喃喃道。 如此真实的场景，这绝不可能是催眠，倒有可能是有人对自己下药后再把自己带到这里。 但，且不说什么迷药才能迷晕自己这具构造早已不属于人类的身体，就单说布置这么一个场景的费用和时间就已经是天文数字。 如果真的想杀了自己，根本不用费那么多麻烦，有这精力还不如去pdd买把枪再一枪崩了自己来的方便。 所以，在排除掉所有可能的选项后，那个看似最不可能的选项就是最终的答案。 穿越！ 也只有穿越才能完美解释路凡当下的处境。 虽然有些不敢置信小说中的情节真就在自己身上发生，但无论如何事实终归是事实，有震惊之余不忘拍照发朋友圈的闲工夫，倒不如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正当路凡琢磨着要不要把身旁这位仁兄叫醒问个清楚时，异变陡生！ 只见一只有胳膊长短的巨型蜈蚣不知从何处钻出来，两根长长的触角来回晃动，用它那数之不尽的“脚”一溜烟爬到自己身旁这位仁兄脑壳上，转来转去的同时还时不时发出“嘶嘶嘶”的声响。 而更令路凡恶心的，是这只蜈蚣的居然长得“有鼻子有脸”！ 是真·有鼻子有脸！ 眼睛下面是鼻子，鼻子下面是嘴巴，要是认真看好像还能看见这货还有点双下巴的嫌疑…… 简直了都…… 跟你一比我发现猪八戒长得都算眉清目秀…… 但下一刻，路凡就感到如寒芒刺背，皮肤一紧，多年在八角笼里生死搏杀得出的本能告诉路凡，这只人脸巨型蜈蚣有问题！ 果不其然，在路凡刚这个念头刚升起，这位中外混血的仁兄就发出一声凄惨的惨叫。 路凡眼看着人脸蜈蚣用锋利的口器撕开中外混血脖子后方的皮rou，再狠狠咬向颈椎骨，与此同时，无数深红色的足趾整齐有序的刺进脊柱两侧。 “救我！……救我！”中外混血瞬间瞪大双眼，步伐踉跄的朝他走来，可没走两步就重重摔在了地上，浑身开始剧烈的抽搐。 而这时，路凡才发现中外混血的右小腿连带着右脚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一条空荡荡的裤腿。 面对中外混血凄惨的呼救，路凡并没有施以援手，反而向后退了两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背上的人脸蜈蚣。 “救……救我……救我啊……” 渐渐地，中外混血的呼救声越来越小，脸色也越来越苍白，而人面蜈蚣身上却荡漾起一层层血色光晕。 渐渐地，他明白路凡是不可能救他了，便用余下的力气咒骂起了路凡。 “4227……你个该死的混蛋……光影之主一定不会饶了你的……呃啊——” 话没说完，中外混血就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的痛呼，脸上也开始泛起一丝丝死寂般的灰色。 随后他眼睛瞪的如铜铃般大小，死死盯着路凡，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低声呜咽道： “救……救救……救救我啊……我……我还不想死……救——” 路凡仍无动于衷。 他看着中外混血像是被狐狸精抽干了精气一般，以rou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一尊栩栩如生的灰色石雕，内心竟毫无波动，就像是在看一个路过的陌生人突然蹲下来绑鞋带——与我无瓜。 路凡丝毫不在意这位只在自己视线里活了不到五分钟的仁兄的惨死，内心更不会有愧疚，因为九个月的黑拳教会了他一个道理：多管闲事等于自寻死路。 在八角笼里，你永远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一个先到来，所以黑拳手们都只在乎自己，根本不在乎他人的生死。 即使你在今天救了他，那如果明天在八角笼里你遇见的人还是他，那该怎么办？ 如果你打不过他，你觉得他会念及救命之恩从而放过你吗？ 如果你打得过他，那你觉得在你放水后，他就会领情投降吗？而不是选择趁机偷袭你取得胜利？ 这谁也说不准，你不确定，他也不能肯定，因为没有人会去用生命的代价去试探另一个的……良心。 只有自私，才能活着。 而且，还有一个如果。 如果被救的那个人是你了话，你能确保自己在生命与良心之中去选择那个本应该是正确的选择吗？ 很显然，扪心自问，你做不到。 鱼和熊掌不可得兼，我也不想舍生而取义。 既然做不了一个知行合一的君子，那就做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吧。 反正，我本来也是一个不长命的混蛋。 胸膛缓缓起伏，路凡深吸一口气再吐出，看着昂起头颅朝自己奔来的人面蜈蚣，浑身肌rou在大脑的指挥下瞬间紧绷，犹如拉满弦的铁弓，一触即发。 而人面蜈蚣似乎因为刚吸完中外混血的精血，所以显得格外的兴奋，浑身不停的嗡嗡颤抖着，一股淡淡地几乎看不见的红雾也随之从它身体里喷涌而出。 原地转了个圈，人面蜈蚣就“扭头”看向了路凡，然后……开冲！ 只是眨眼间，人面蜈蚣就来到路凡身前不足一米处，然后那丑脸上的“小嘴”忽然张开，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再猛地一跃，朝路凡面门袭来。 刺耳的声音令路凡身体不由得一僵，这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不过九个月的黑拳生涯早就让他练就了一颗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大心脏，所以他脸上并未有惊慌之色，只是沉着应对。 狰狞的口器，怪异的人脸，以及密集恐惧症患者一见就会犯病的无数条“大长腿”，路凡完全能想象到，如果给这玩意爬到自己身上的后果是什么……毕竟例子就活生生摆在自己面前。 所以路凡第一反应是上半身先向侧方倾斜，然后对着正在半空中滑翔的人面蜈蚣重重轰出一拳。 拳击是打黑拳的基本功，衡量一名黑拳手在何种级别最简单的方式就是看他的“有效”出拳速度。 正常来讲，普通人一秒能够出拳三四次，经过训练后能达到五到六次，但放在八角笼里，这才只是刚刚摸到门槛，才刚有资格站在八角笼里罢了。 更何况这只是出拳速度，如果再算上有效杀伤力和准确度，普通拳手的出拳速度能达到五分之一秒就已经很不错了。毕竟出拳可是有很多考究的，像角度、力度、手腕要时刻绷紧以防扭伤、还有从脚到腰再到手臂的发力技巧等等诸如此类，而且在实战中每进攻一次都要给自己留好退路，不能出现一拳过后后继无力的尴尬情况。 所以很多人在观看像北美四大拳击组织WBA等的比赛录像时总会吐槽他们的比赛并没想象中的那么华丽，甚至是极其朴实无华，老是一拳KO或者跟地痞打架一样，这是因为这些拳手所学所练的终极目的是为了在八角笼里击败对手，获得金腰带，大道至简，最为简单的招式才最难抵挡。 试想一下，如果你的有效出拳速度是十分之一秒，而对手却只有五分之一秒，那么这时什么技巧和华丽的招式都无济于事，在不考虑科技外挂的情况下，绝对的力量与速度才是王道。 而此刻路凡就是用这种方法，舍弃了一切技巧，甚至还用上八成的速度和力量来轰出这一拳，足以见他对这只蜈蚣的重视程度。 要知道，早在两个月前路凡的rou体组织就已经开始崩坏，从那时起，路凡一旦动用五成的力量就会加速身体崩解的进程，只有KO安东尼的那一拳路凡才用了十成，若不是追求保险，路凡动用六七成的力量就能轻松解决安东尼。 虽然这人面蜈蚣诡异是诡异了些，但终归只是一只虫子，而黑拳手可是将自身潜力开发到极致的“非人类”，路凡更是开了外挂般的存在，他就不信在自己提起十二分的注意力下（烧阳寿）还不能弄死一只虫子？ 但事情往往会出人意料……这一拳打空了。 只见人面蜈蚣在半空竟诡异的扭动一下，长长的身子竟弯成了一个半圆形，恰好避开了路凡的这一拳。 路凡见此瞳孔一缩，但他没有丝毫慌乱。 下一刻他以左脚为轴，身子借着拳势旋转一周，右脚凌空狠狠抽向人面蜈蚣。 这一脚人面蜈蚣就没有那么好运，结结实实抽在了它的后半身，不过路凡脸上却未见丝毫喜色，反而更加凝重。 不知人面蜈蚣用了什么法子，这一脚抽过去跟抽在了棉花糖上一般，轻飘飘地完全没有丝毫着力感。 而人面蜈蚣则趁此良机顺着右脚迅速向上攀爬，眨眼功夫就爬到自己的后背上。 随后，人面蜈蚣开始“吱吱吱”的嘶鸣，像是对路凡发出得意的嘲讽。 你强任你强，还不是要变成本虫的口粮！ 嘲讽完，人面蜈蚣就张开口器开始撕咬路凡的后方脖颈，与此同时身子两侧的足趾伸出锋锐的尖刺，再沿着路凡脊柱的两侧狠狠扎下去。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路凡很快就能和中外混血那位仁兄在奈何桥上好好地喝上一蛊。 但……意外又出现了。 就在这只人面蜈蚣准备好好享受美餐时，它却突然愣住了。 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牙齿”，居然崩掉了好几颗…… 不仅如此，自己脚上的尖刺也断了好几根…… 人面蜈蚣怔在原地，甚至忘了自己还在路凡背上，因为它多年的从业生涯从未出现如此情况。 这一刻人面蜈蚣心中只有一句话： “窝草？？？？？你确定你是人类？还是说我牙是假的？” 直到当路凡用手一把抓住它的“七寸”后，它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猎物和猎手的位置……调换了…… “讲真的，我是真不想对你动手。”路凡看着在自己手心疯狂挣扎的人面蜈蚣，叹息一声：“你丫的知不知道我每动一次手都是要消耗阳寿的啊死虫子，别老是找死好不好。” 说完，路凡手指就开始发力，准备捏死这玩意。 人面蜈蚣似是也感受到了路凡的杀意，一声高过一声的嘶鸣在路凡耳边回荡，足趾上的尖刺也不停刺向路凡的小手臂，身体各处开始喷涌出大量且浓厚的红雾。 见此，路凡眉头一皱，连忙屏住呼吸，可仍有不少红雾顺着呼吸道进入肺部。 几乎是吸入红雾的同时，一股辛辣的刺激感在肺部突兀出现，并且迅速蔓延至浑身各处，像是有无数蚂蚁钻进身体撕咬肌rou一般。 万蚁噬心。 奇痒难耐。 路凡鼻尖不禁发出一声闷哼，短暂适应后他眼中寒光一闪，手臂上瞬间青筋毕露，一下就把人面蜈蚣捏成两截，而且掉在地上后还狠狠地踩了两脚，直到踩得稀碎才罢休。 随后，路凡立马快速向后退去，心中暗叫糟糕。 原本以为轻松拿下的战斗，却没想出了如此意外，路凡现在只能祈祷这红雾没带毒，否则自己这穿越之旅才刚开始那就得GAMEOVER了。 路凡紧咬牙关，忍耐着浑身奇痒的痛苦，站着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同时内心惴惴不安的祈祷。 上帝、耶稣、三清道祖、活佛菩萨…… 各路神仙大哥行行好，再让我活多两个月。 我已经把该做的都做完，就剩下的这点时间，能不能让我为自己……再活那么一小会儿。 再让我看看骄阳如火，晚霞guntang。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远山薄雾缭绕，湖面惊起圈圈涟漪。 那白鹤振翅飞翔，与白云共舞，与天地翱翔。 那林中小鹿蹦蹦跳跳，跃过田野小径，跨过绿水伏山。 这世间有万般美好，我还不想死。 曾经路凡以为自己可以像平头哥一样无惧生死，他也确实做到了，但那是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如果自己死了，那路铭也会死，他没得选，只能活着打赢每一场比赛。 那时候，他才十八岁，每个月都要对自己左胸开一枪。 每天都在训练室训练至精疲力尽，榨干身体里的每一分潜力。 他也累，他也害怕死，他也想放弃。 但是没得选。 可现在，他已经把比赛打完了。 他已经把自己的任务完成了。 他现在只想从清晨漫步到傍晚，即使这是个他从未来过的世界。 抬头望着远处满目疮痍的城市，路凡却倍感亲切。 因为那是属于他的世界。 就在此刻，路凡忽然感到那种奇痒感开始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凉感，同时他还能感受到自己身体里因打黑拳留下的隐疾也有所消失。 不过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路凡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寿命……似乎变长了那么一点点！ 如果说自己原本有两个月可活，那现在就是两个月零一天！ 饶是路凡大心脏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再看向地上的蜈蚣尸体的眼神也变得无比“和善”，就差趴地上亲两口了。 然而，就在路凡沉浸在自己似乎可以活到一百岁的喜悦中时，一声清冷的女声把他拉回了现实。 “喂，转过来，不然我开枪了。”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