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78号楼

    如果世界不能救你，那你就只有毁灭自己，或者毁灭世界，很显然，14岁的李利把这个救赎之路托附给了16岁的这具身体。

    周围静谧如普通老楼，李利的恐惧渐失，胸腔内的刀灵动，她伸脚轻踢，打开床头柜探了出去。

    窗外呈傍晚，天空暗蓝，蓝白窗帘微动，和许多年前的七月十五一般光景，年幼的她站在老楼录像带店门前，看着窗外是荒芜街道萧瑟，天地如此深蓝，街上行人漆黑如鬼。

    李利开始了新一轮的游行，如川流不息的水不停在楼廊里穿梭，一定是机缘触发得不够多，才会一直蹉跎在内。

    路上如果有鬼怪或者是人形怪种，也是不必多么瑟瑟缩缩的避着它们了，这些怪物个个身形细长灰暗，神态模糊并且不具灵智，她皆以利刃攻击，若是来者众多她就生出满身风刀飞窜逃离，这些怪物似乎只是永不停歇，但防御力只同普通血rou一般。

    而另一边方食则从对抗转变为抵御和躲避，他先前以瞬移窜到了病房外，带走了病房内的怪物，并开始了在楼内的追逐游戏。

    在灵力所剩无多后，方食开始远离藏有李利的那间病房带着怪物往别处跑，他在狂奔中不停的用手指抠挖自己身体的血rou碎末掷向身后，献祭这些薄弱却仍具有诱惑力的灵rou喂养给身后的怪物，那些rou进入怪物的身体后便如水般流动扩散，迅速寄生并控制了它们，使它们反身扑杀向其他怪物，给他稍稍牵制一会其他怪物，如此循环反复。

    目前的幸存者们皆感知到这栋楼里已经逝去了十几个和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的灵，那些逝者再无反应，最开始那个楼道内死在李利面前蓝皮肤的女生也就如此默默无闻的香消玉损，这里好像一切都混沌，生死无觉，寻路无方。

    被追到了到底会发生什么？会被残忍杀死？灵体溃散、神志丧失？他们还没想通，这些怪物只会锲而不舍无条件的追逐屠杀着他们，若一着愚钝便血rou惨痛，他们只能一个劲重复着被追逐与反杀。

    李利的能力以灵志为补给，又因为自己早已丧失了灵魂，支撑这个思想和身体存在的是别的什么意志，所以她的灵志是如黑洞般，内里是空的，又是满的，永远不增不减，她不会受到力量的损耗。

    反之方食这类人不同，他们的所有灵力都源于生理灵能，这样持续高能耗费心力的战斗与加能逃亡令他们始终亏损，总归支撑不过两三天就要身体衰亡。

    无休止的追逐与反抗到单方面逃窜的三天后，形残志渐消的方食把腿间仅剩的最大一块皮rou强扯下来咬碎喂给数十只怪种，使得楼道拥堵以将他们牵制得更久，他缓慢挪动到楼道间，四肢并用想爬上楼时，终于猛然抬头撞上了李利，旧人再相见一时恍如隔世，红色骷髅一般的他全靠零星血rou维持骨架，头颅上剩下几缕毛发，残破的头皮与薄骨，空空的鼻洞，脸上还完好的器官就是一只裸露的眼球，若不是还依稀记得他的瞳孔颜色和对方这恰好的瞳孔地震，李利怎么勉强也看不出是他。

    不过反观她自己也同样是满身风霜，黑色的小卷毛在头上乣结成一撮撮暗褐色狮鬤状满头麻花辫，身上的蓝色牛仔裙破碎如旗，全身被血浆熬成了暗褐色，两手更漆黑，上面沾满干涸的各类怪物泥液，她的表情也麻木得不愿再多动弹一下瞳孔，即使心里错愕也是面无表情。

    失去了脸皮和大部分肌rou的方食口腔上还有一点牙龈rou，上面连着零星一些牙齿，然而在下一秒回过神后，他见了“故人”的现状竟不合时宜的扯嘴一笑，使得两颗牙齿流落，带出黏糊状的粉色组织rou泥连着，滑过他的胸骨掉进了腹腔里。

    李利从楼梯上向下窜来，抓起方食的脊椎带着他跑向另一方，楼梯后三米跟着些魑魅魍魉。

    她的手法完全不懂尊老爱幼，就像幼童随意抓起一只几天大的狗崽后脖颈一般，晃得方食终于掉光了所有牙齿。两人相遇后怪物的形态和阵势竟也变化了，它们的数量增多，攻击也更加迅猛，天花板上的黏液壁虎怪生出爪翼，它的挥爪快了一拍，李利抓方食的那边肩头便哗然裂出血rou淋漓。

    “真是痛。”她在逃亡中急促的吐槽道。

    方食如今已无法言语，灵力又不足，他和李利的灵不在一个频道，他只能断续的向斑驳的空间发送意念：“……不要……放弃……我，谢……谢。”

    “这是当然的。”李利随意应道，抓着他的脊椎嘎吱摇摆，只剩不到二十斤的方食在她手上就像一股风。

    她还不知道怎么用刀来救人，随着怪种的增多与强攻，继续抽出一手抓着方食跑越发不便，于是李利单薄的后背生出满背弯刃，她在狂奔中适时将方食往后甩，弯刃如她的其他肢体一样灵巧的勾过方食，刀身穿过他的下颚到口腔、锁骨、胸骨、耻骨的缝隙，将他上半身的骨架挂在自己后背上，从李利的手肘和大腿两侧也生出圈圈弯刃，它们勾起方食的四肢后又再次弯曲成环，把他的四肢骨骼都禁锢在自己身体两侧。

    从背面看，李利像一只直立人形蜘蛛怪，从正面看，她跑资标准，又像是参加奇装负重的校运会比赛。

    “你还能不能活？”随着怪物攻势愈猛，李利禁不住气喘吁吁地大声道。

    她后背的方食就如塑料玩具一般死气沉沉，半晌没有回应，他口中的弯刃便转了两圈，带动口鼻内的组织又掉出一块，弯刃在他的口腔内就可以看见眼球了，这点刺激使得他的那只眼球终于稍微聚焦起来，他的意念在空间内彷如电磁嘶鸣，吐出来的信息却毫无意义，只不过是断断续续道：“……不要……放弃我……”

    李利哑然无声，憋着股气。

    待下一次防不胜防她自己的头皮都被怪种薅去大半时，李利一字一字沉声质问道：“你到底还能活多久？”

    方食又不回应，他口腔内的弯刃刀尖往上转，恶意满满的想在颠簸中刺穿他的大脑。

    他的指骨动了动，还是能有最后一次使力的机会，“我的……眼球……还……能……用……而且……我……已……经……很……轻……了……”

    “好吧……”李利觉得这弯刃左拐右拐的已经牢牢缠住了他的骨架，要瞬间丢掉他也是会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