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说谎者
「究竟是什么地方出错了呢？」程云对自己问道。 他很清楚，这并不是什么命运的玩笑，而是由自己的冒险行为而引起的危险。因为海洛的关心与礼貌，让程云产生了放松下来的错觉，他想凭借秘密拉近双方的关系，他希望能在这个陌生的异世界中拥有一个可以诚实相待的朋友。 「这一切似乎源于我的心中的不安全感。」程云有些懊恼：「但这并不是判断上的失误，只是自己缺少了了对方对于异世界来客的态度的信息。」 他已经看到，海洛后退了几步，双手中燃起刺目的白色火焰，双眼中也是如此。即使对魔法一无所知的程云，内心也直觉般泛起如同针刺的危险预兆。要等待命运的怜悯么？程云眨了眨眼。 “我是恶魔么？还是邪神？你用不着这么害怕吧。”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试图和海洛对话。 这也是他唯一的武器了，不用任何思考他都能明白，自己肯定打不过眼前这个cao控者白色火焰的孩子。 看到程云放松的神色，海洛皱了皱眉，但敌意的姿态依然没有解除。 “似乎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程云注意到了另一个奇怪的地方。海洛似乎立刻就相信了自己的话，甚至都没有露出“你是不是在开玩笑”这样的神情，就算这个世界有着狙杀穿越者的规则，海洛反应的时间也太短了一些。「莫非所谓的穿越者是非常常见的？或者是海洛太过单纯？」程云想道。 哼！ 海洛冷哼了一声，架在身前的双手垂了下去，似乎敌意有所减少：“因为你说的是真话。” 这回轮到程云讶异了，在程云的认知中，想要判断一个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往往需要对对方的详尽认知，同时自己也要足够聪明才行。随随便便相信别人的话语是真是假都是缺乏理智的猜测罢了。 他一时无法判断是海洛过于自信和幼稚，还是对方真的有什么办法一瞬间判断真假。 “我这样的人很常见么？”见对方还是可以对话的，程云刻意笑得很放松，问道。 海洛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眼神再次跳动。在程云的观察中，海洛似乎陷入了思考，这让他很困惑，一时间难以理解海洛的行为。 「人的行为受限于每个人的认知，如果我无法理解海洛，那说明他认知到的事物和我有所不同。 「那他到底知道什么，才会有现在的反应呢？」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想做什么？”海洛走得近了些，手掌上的白色火焰缭绕在程云的左胸之前。 「知道心脏的位置，看来这个世界对人体的结构已经有了一定的探索。」程云想道。 虽然他已经开始止不住地流冷汗，但思绪却异常清晰，想到这一点，他流露出少许自嘲，「你还真是个疯子。」 “我不知道……或许这是某种自然现象。”程云说道。 这回轮到海洛困惑了：“自然现象？” 如果对方露出弱点，程云还不抓住，那他就不是程云了。 “世界从世界之外选择救世主，说不定你们这里有什么大魔王正在苏醒，又或者有灭世的灾难正在到来……这样的故事你没听过吗？”程云想了想，露出几分惊讶的神色，虽然他没有明说，但那表情正是表达对无知者的高傲。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人颁布了追杀穿越者的法令，程云也早已经想好了说辞。 “虽然搞不懂你为什么这么害怕，但穿越世界的壁障这种事情，肯定都是神明层次才能触摸到的领域吧，你怀疑我有恶意，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这是程云为自己搏取安全的第一个尝试。 将对方的行为歪曲成害怕，也是策略的一部分。让对方相信他自己的行为是非理性的，说服起来会更容易。 说起来，非常奇异的是，海洛手上的白焰近在咫尺，程云也没感受到半点灼热。 「不知道这么酷的魔法能不能教我……」程云没来由地泛起少许羡慕。 “呵……”海洛嗤笑出声，随后，他的双手果决地捏向了程云的脖颈。 「下定决心了么？」程云心中泛起少许苦笑。 他认识到，自己刚才可能说错了什么，但现在已经没有后悔的机会了，至少自己所有的决断都是基于理性的，但假如本身就是死局，那再怎么挣扎也没用。 “海洛！” 远处一声怒吼传来，吓的海洛身上异象全消，伸出的手也瞬间缩了回去。 海明以极快的速度松远处飞了过来，这个男人的身后长出了一对金光熠熠的翅膀，就像一只大鸟。 “你再闯祸的话，就算是看在我的面子上，穆恩学院也不会招收你了！”仅仅只是几次呼吸，海明就已经站到了两人身旁，他抓住了海洛的手，将他和程云隔开。 海洛吐了吐舌头：“我只是和他开开玩笑。” 「？」程云看不懂了。 他突然意识到，海洛刚才的行为，很有可能并不是这个世界公认合理的行为。 「是海洛的自作主张？」程云若有所思。 “哼，肯定是那个老巫妖又跟你打小报告了。”海洛嘟起嘴，满不在乎地说道。 见到哥哥之后，他的性格似乎又变得恶劣起来，明明害怕海明的教训，却硬要装作桀骜不驯。程云静静观察着，没有插言。 “我建议你将她称为雷沐女士，毕竟我很确信，你在任何地方说了任何话，都是能被她占卜到的。”海明用力揉了揉海洛的头，似乎想将这个让人讨厌的小孩压到地里去。 「占卜，这也是魔法的一种么？很合理。」 「不过即便是弟弟要杀人，海明也没有表现的特别愤怒，他愤怒的点在于弟弟可能因此不能顺利入学……所以我的死活应该是无关紧要的。」 程云摩挲着下巴，既然自己进入了暂时的安全，也就没必要继续紧张了。 海明的视线看向程云：“雷沐女士告诉我，程云小友也是穆恩学院的新生，你不能将他炼成傀儡，明白了么？” 「？」 疑问过后，程云似乎想通了什么，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封信，展示到了两人面前。 海洛瞪大了眼睛，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虽然他没法打开这个信封，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但从海洛河海明表情来看，程云觉得自己赌对了。 “你们这里的习俗是随便将活人炼成傀儡么？”程云眼皮跳了跳。 “不被发现就行……”海洛话没说完，脑袋上就吃到一记暴栗，发出了清脆又沉重的敲击声。 “你小子知道帮别人复灵需要花多少金币么？要不是你闯祸，咱们能住在这种破地方？”海明难得忍不住愤怒了。 这倒是让程云对他的认知有所改观，他还以为这是个无论弟弟怎么闯祸都会无条件溺爱的哥哥，没想到还会生气。 “不就是金币么？血渊里面多的是财宝。”海洛小声反驳着。 程云饶有兴致地听着二人的对话，一是看热闹的心态，二是二人的对话中潜藏着许多这个世界有关的信息，程云很需要这些。他完全没有刚刚经历了生命危险的自觉。 “程云小友，我希望你能收下这些，今天的事情当作没有发生过。”海明递过来一个沉甸甸的手袋，麻绳系着的袋口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让程云不禁猜测里面是不是装了满满一袋宝石，也有可能是和魔法有关的事物，初步判断应该比较珍贵。 “我不需要这些。如果真的要陪礼道歉的话，我想要学你将人制成傀儡的魔法。”程云指了指海洛。 “你真的是疯子？”海洛看着程云平静如水的目光，眼神中甚至多了一点害怕，他似乎意识到，面前这个人完全没有恐惧的情绪，从始至终之中都没有半点担心他自己会死，也没有半点敬畏，无论是对危险还是对未知。 “这是很合理的要求。”海明瞪了一眼海洛，很显然，对于给出一袋财物，还是让弟弟教授魔法，海明选择了后者。 “哥哥，你根本没看到他刚才的神色，这个人就是个疯子！” 程云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见海洛不同意，他便伸手，打算接过海明的宝物袋。 却被海洛伸手挡住了：“行，我自己犯的错，不用哥哥替我买单也是好事。” 小孩似乎咬了咬牙，极不情愿的样子。 “我需要立下不外传的誓言么？或者为这场‘交易’签订契约什么的？”程云收回了手，笑道。 “不用，我知道你说的是真话。”海洛吐了口气。 程云皱了皱眉，这是他第二次听到海洛说类似的话，总感觉怪怪的，凭什么一个小孩能判断另一个陌生人的话是真是假。下意识，他看向了海明，发现这位哥哥对弟弟的话非常认同，似乎海洛相信自己说的是真话，那海明也就相信了。 「可能有某种魔法涉及谎言与真话的判断？类似占卜？但那样的话，这个世界也太恐怖了，如果谎与真只需要极低的代价就能鉴别，那这个世界的社会规则应该与自己认知的之前的世界有着本质的不同……」 在程云的思绪发散开之前，海洛伸出了手，摆出了握手的姿势：“那成交？” “成交。”程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对眼前这个危险的小孩笑了笑。 海明皱眉，但没有多说什么，他似乎还在担心自己的弟弟会继续闯祸。但他似乎急着去做别的事情，见眼前的危机解除，他背后的光芒闪烁，翅膀再度长出，身形瞬间消失在了两人眼前。 海洛似乎松了口气，随后目光集中在了程云手中的信封上。 “想看看么？”程云放出诱饵，晃了晃手中的信，反正他自己也打不开。 “你真的一点都不害怕？”海洛疑惑地看着程云。 “我本身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又有什么可害怕的呢？”程云说道。 “假话。”海洛摇了摇头，随后，他反应了过来，怒视着程云：“你在试探我？” 程云收起少许惊讶，点了点头：“有点后悔了，感觉看穿谎言和真话的魔法会更有价值，我还可以反悔吗？你能教我这个吗？” “疯子，真的是疯子……这个教不了。”海洛摇头道。 「或许比起海洛，海明是两兄弟里更邪恶的那个人。」程云一边和海洛对话，脑子里的思考也没有停下。 「将孤身一人的我带回家，交给海洛，他分明知道弟弟有将人炼成傀儡的前科，是因为我没有父母，这里看上去也是荒凉的地方，所以觉得就算我被海洛怎么样了也无所谓么？」 「虽然表面上在批评海洛，但更近一步思考，这分明是一种纵容，海洛认为‘不被发现就行’，显然也是在海明潜移默化的行为影响下形成的思维。很有可能是被发现了才会面临惩罚，而作恶没有被发现海明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想到这里，程云长长松了口气，还好海明已经走了，但如果这些想法是真的，那么这两兄弟之间显然还隐藏着更深的秘密。 “我搞不懂，你到底想做什么？”海洛直直盯着程云，似乎想要威胁他和盘托出，不准说半点假话。 “如你所见，我只是一个来自异乡的普通人，手无缚鸡之力，我什么也做不了啊，只能等着命运降临在我身上。”程云笑的很开心，这次不是假话。 海洛的眼中浮现出少许不敢置信，许久没有说话。 二人一直朝着城镇的方向走着，红顶白墙的房屋们已经近在眼前，草地上出现了道路，偶尔也有行人打量着两人，似乎在好奇两个小孩从城外的何处来。 “傀儡术的第一个要点，便是要让对方陷入某种极致的情绪中，这一点最重要，却没办法通过魔法直接做到。”海洛开口说道。 沉默了这么久，他一开口却是在执行之前的交易。 程云点了点头，回想起刚才被海洛那布满白色火焰的手拿捏时的情形。 “恐惧和绝望的傀儡是最容易的，但我通常不喜欢这么做，这很无趣。” “你在我身上看到了什么情绪么？”程云问道。 海洛笑了笑，似乎在等待程云猜一猜，但没等到。他略感无趣，随即开口道： “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