诞生
“宥维,救救我......”齐气若游丝道。 宥维看了看凌,凌跪在齐身旁,痛苦而忧愁地看着齐,手心紧握着他的双手。 “或者你把我杀了,没有他,我不知道继续这样走下去的意义是什么。”凌道。 宥维心想,吞噬他们的灵魂当做燃料倒也不错,但自己活下去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难道是靠着吞噬他人来过活么,这样的疑问一直以来都让他困惑不已,就像一根拔不去的刺深深地扎根在心底。 宥维于是将曾经一位伙伴的灵魂,转化成诅咒的力量注入齐的身体,霎时间,齐突然睁大眼睛,猛烈地吸了一口气,身上咒文涌现。 “谢谢你。”齐眼角的泪水顺着泪痕滑落,咒文如毒蛇般不断在他的身上蜿蜒爬行,它们试探般撕咬着他。 再往前走,一路上都是穿着黑袍的人,它们坐在此地,或是倚靠在废墟边上,它们的头和先前的教徒一样套着麻袋,却散发着耀眼的金光,在这由废墟搭建而成的海上之桥,就犹如行船的明灯照亮前方的迷雾。 宥维定睛一看,发现这些明灯的身体是由两种截然不同的生物组成的,它们的身体只有头顶相互缠绕的软体生物所伸出的触手支撑,骨骼被吸收转化成外覆甲壳,就好像寄居蟹和海螺那类生物一样,只不过它们的壳曾是个人。 宥维也早已习惯了天上有一只黑眼看着他们的日子,然而今天却与以往不同,那只眼睛消失了,似乎是因为完成了最后的引导,就这样悄然消逝。 远处是巨大的圆形广场,广场中央是被神锁禁锢在石柱上的血王,血王的脚边躺着一个人,她散落的长发和暗红色长裙铺盖在地,远看好似一个躺在赤色地毯上酣睡的皇女,而石柱的一边是长者和那名男子,另一边是三个身穿黑袍的女教徒,她们都头饰圣母光环,不同的是中间那位的头冠尤为华美,黄铜色圣母环上是数个形态各异的长枪,枪尾尖锐无比,由九个相隔一定距离的圣文符号连接而成,代表了统帅九个国家的势力,整个头冠的边缘呈现黑金色,寓意着深陷诅咒的曙光,她们手中所执武器也有所不同,长柄镰刀上寒冷的黑影,十字戟上亡魂的哀嚎,弯刀上猩红的血光,无不昭示着她们曾是九国的利刃,也是神子们的送葬之刃。 悬挂在天边的一处黑雾所形成的漩涡,便是与上神交流的契约之处,广场边上的巨像跪在无尽的汪洋之中,它的巨手上正托着一个人,他曾是九国之王的后裔,天铭,他和脚下的巨像正缓缓向那漩涡靠近。 长者一出手,三圣女的脚下便爆发出黑水之柱,然而她们身轻如鸿毛,身手矫健地避开了黑水的吞噬,被黑水穿出窟窿的地面也很快恢复了原状,似乎在这里一切力量都被包容着。 紧接着,长者身旁的男子化作黑影极速飞至身后,就要将匕首刺下,手执长戟的圣女却快速地将十字戬抡向了身后,只听一声兵器相撞的脆响,两人的距离又变得相去甚远。 宥维趁机用镜穿过众人,试图在大海之上用镜架起桥梁,宥维才刚踩在浮空的镜面上,顿时觉得背后一冷,手中执镜回头一防,便挡下了圣女两个弯刃叠加的攻击。 没想到这具空壳居然这么麻烦,那王子可真有一手,宥维心中愤道。 眼看宥维身旁大量碎镜袭来,圣女脚尖一跃,身体在空中侧翻,顺势落在地面,继而架起双刃迎接镜雨,宥维瞬移追来,她便用剑舞一边抵挡碎镜,一边躲避宥维的攻击。 一阵刀刃和地板迅速摩擦而发出的声响之后,镰刀女来到了长者的身旁,打断了他不断释放的黑色光束,逼迫着长者进行他不擅长的近战战斗,长者一边用黑水稀释镰刀的力量,一边又打破了地板好几个洞,然而镰刀女总是能轻易预知到长者下一个动作,她一个个完美的位移,跟着身体在空气中旋转的裙摆宛如黑玫瑰的绽放,完美地闪避了所有黑水柱的偷袭。 “凌,过来。”血王依然被禁锢在柱子上,周围浮现血咒的咒文符号,凌也在他的召唤下缓缓走上了舞台中央,紧紧拉着凌的齐一直呼喊着,凌却像是耳聋了那般继续往前走着,即使要把齐踩在脚下。 齐又站了起来,焦急地抱住凌,双脚用力地踩在地上,他看见躺在一边的皇女,在她身体的侧面能够看到那深得令人咋舌的致命伤,齐不敢想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他只想把凌带走。 宥维在那骤雨般的追击之下连连后退,眼看就要到了广场的边缘,宥维在侧身躲过攻击后,马上放出了自己的镜像去牵制匕首之女,镜像消耗的能量比自身要多出几倍,因为身体的维持和力量的输出都是需要消耗的,宥维通常都不敢放出这一招,毕竟不知哪时就会能量枯竭。 宥维来到血王的身边,问他该怎么解除神锁,血王答道,不需要你来,尔后,宥维看到凌和齐,便又问,能不能放过他们?血王道,唯有血咒者的献祭才可以......这神锁就是要彻底断绝我们血族的延续。 宥维镜像破碎的瞬间,匕首女已经伴着碎镜来到他的身边,带着腥味的风吹过宥维的胸膛,冷气钻进他的心胸,霎时间,碎镜伴着鲜血落了一地,宥维咬牙切齿地抓住那刺破他胸口的双刀,因为匕首女一直在往两边用力,想要卸下宥维的双臂。血王叹了口气,闭上了双眼,只叫那齐别再打扰,“凌,快过来”,齐又慌忙地用起宥维交给他的诅咒,尤里卡之梦。 现实中的一切停下了动作,梦境中的一切延续着现实中的动作,血王若有所思地抚摸了一下锁链,那锁链上的能量居然消失了,然而倘若挣开了锁链,那些圣女是否会有所察觉,梦境的稳定性是否就此失衡,血王想了想,本想动一下,但还是算了,看着宥维血溅三尺,溅得自己身上又湿漉漉的,本来披风和铠甲都已经干了,现在又开始滴着血水,他只好仰头闭目养神,忍着那来自现实的腿脚酸软。 凌似乎也在梦境中回过神来了,他看见正在齐毫无限制地释放着圣光,匕首女来不及闪避,她被圣光猛烈地灼烧着。宥维则躺在血泊之中,身体的温度在逐渐被周围的寒冷吞噬,他就快要睁不开眼睛,却仿佛能够听到匕首女的嚎叫声,那是一种来自天空中遥远而空灵的声音,也许是因为她的灵魂还禁锢在此地。 宥维握着凌的手,他颤抖地说道, “我好怕从梦中醒来......” 凌不知该怎么做,即使身处梦境,一切却发生的如此真实,他连连对那逐渐失去温度的双手哈着热气,他不明白这种焦急和痛苦的情感,明明只是一个陌生的同路人罢了,但为什么在面对他人的生死时刻却无法冷静,只想用上所有的温暖和温柔,送他安然离开这个曾经带给他香甜苦辣的世界。 终于,宥维陷入了昏迷。 海水拍打着巨像的身体,荡起了不小的涟漪,王子看着眼前的漩涡,他已然发觉了周围的变化,他拖着半边腐化的身体回首望去,魔力在手中化作一柄巨剑,他左手握拳,右脚在后,右手和右脚一齐发力,顿时天空一道光影划过,巨剑犹如陨星一般在广场上空坠落,那把巨剑正正当当地对准着齐。 长者周身很快聚拢无穷的黑暗一齐迸发至天空以抵挡巨剑,然而暗咒和王子的魔力竟不分上下,巨剑就这样在天空中僵持着,王子内心有点意外,但还不至于畏惧,他两指一并对着那巨剑轻挥,顿时天空中出现无数巨剑宛如黄金落雨般一齐落下。 齐和凌,还有那男子正和三圣女打得有来有回,他们全然没有注意到天空中发生的事,凌手中之剑如落红般,致命而优雅地闪避和进攻,给手执十字戬的圣女割开了多重无法愈合的伤口,十字戬也给凌健壮的手臂留下不少不浅的伤痕,齐则边跑边用圣光牵制着匕首女,长者之徒则同自己多个暗影分身作战,分身的拦截坍缩了镰刀发力的空间,使得镰刀女完全没有反打的机会。 王子闭上了双眼,双臂缓缓抬起,巨像也把他高高地举了起来,又往后退了几下,继而猛地一推,王子就这样被抛至天空,整个右手手臂化作螺旋状的长枪,从上空中朝着长者俯冲下来,就在枪头触碰的一瞬之间,影盾分崩离析。 齐一边用手指挥着圣光的轨道,一边走到宥维旁边用脚又踢又踹,“宥维快醒醒啊!”齐焦急地喊道。 王子一落地,长枪便分裂成数个长蛇般的物体,在空气中快速而诡异地舞动着身体向长者刺去,长者召出层层黑水互相重叠,但也依旧十分吃力,这些长蛇状的物体同王子腐化的那面相似,它们都是漆黑色的,身体的腐化也是以条状呈现,腐化的边界还在继续扩大,不知彻底腐化之后会是什么结果,只是王子未被腐化的那面都已经变得憔悴,眼神里也没有了光亮,是一种呆滞的模样。 然而一切都是自愿的,尽管自愿的背后是一个人内心彻底的崩溃。 那时,王子还在自己的练习房里挥洒着汗水,直到被手执咒铃的母亲打断,他很生气地盯着她那一袭红色的长裙,不愿与她对视,因为她手指间还未完全愈合的伤疤,咒铃上密密麻麻的文字,铃铛叮叮当当的响声,还有那锈迹斑斑缠绕掌心的锁链,都让他格外地感到不适,两人沉默了一会,整个房间却恍如隔世一般听不见任何声音,直到母亲开口说,王上想在那露天的圆形剧院和你见面,他说想让士兵们看看你的剑使得是如何优秀。
他愣了一愣,心想着自己的剑术无论如何苦练都不曾得到父亲的赏识,大多数时候不是冷漠便是沉默,难不成父亲其实一直以来都看在眼里?他又看了看母亲,她像平日那样呆滞的样子,只是近来更严重了一些,她常常睁大眼睛盯着一处自言自语,有时候又站在走道或是门口一声不吭地盯着,怪吓人的,倒也活该手指被父亲伤成那样,手上那来自异国的铜铃准是什么不该碰的东西,也定是它给害的,不过眼前还是和父亲见面比较重要,便不再多想。 于是就这样,他兴致冲冲地带上那把平日训练的剑,和她一同来到了剧院舞台的外围,然而他以为这里只有士兵们会在场,没想到那一众教徒也都来到了这里,教徒们头绑着麻袋,而三层楼里则站满了许多位高权重的教宗,远远望去他们的双眼像是小丑红色的眼妆一般,双眼周围的红色好像还在往脸颊下流动,眼睛上浓重的黑色像是窟窿一般,也许又是别国的某种风俗吧,然而这里所有的人都一声不吭的注视着舞台的中间,突然,死寂一般的的剧院充斥着父亲的喊叫声,那声音震得足以令人发怵,就像是在一场舞台剧里,男主人公抱着逐渐冰凉的恋人痛苦地哀嚎,不过现在的声音比在这之前的都要更加卖力和入戏,因为这震耳欲聋的声音持续了至少一分钟,整个剧院仿佛都为之颤动。 他连忙推开人群跑到那舞台边上,却被舞台上躺得横七竖八的骑士们绊倒,他忍着疼痛爬了起来,才发现骑士们正熟睡着,身上的铠甲随着他们一呼一吸之间缓缓地爬动着,一些红色的液体从铠甲的缝隙里渗漏出来,他抬头一看,发现原来父王正躺在铺着红布的白石馆上,他仰望着露天剧院上方那圆形的天空,双手被扣在石馆的两侧,周围摆放着一碟碟各式各样血腥的赠礼,他奄奄一息地躺在石馆上,荣光在这一刻完全消失了,三圣女甩掉刀具上的血水便静静地退到人群中。 不知是不是方才父王的吼叫声过于隆重,周围的士兵们也逐渐清醒,感官也逐渐对接,他们开始痛苦地嚎叫着,那是难以忍受的令人窒息的疼痛,宛如鲜活的生命被生吞活剥那样,有的人再也忍不下去了,想拿起刀挥向自己,却被圣女们所阻止,因为她们并不允许这样亵渎的事情发生。 随着教徒们不断地摇着手中铃铛,很快,天空暗了下来,一块巨大的五角星盖在剧院的上方,剧院似乎有点不堪重负,墙壁上出现了许多裂痕,掉落下来的石块砸死了几个教宗和教徒,五角星往下伸出许多圆筒形的长管,在骑士们昏迷之前吸食着他们,却绕开了石馆上的君王。 待到五角星吃饱喝足饱嗝之后,教宗和教徒们已经在不停地抽搐,他们头顶的麻袋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破壳而出,他们尖叫了一会,尖叫过后便是咕噜噜的声音,看起来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在里面碰撞着麻袋,王子的母亲走在他身旁,轻轻地把他拉了起来,她用她那双黑窟窿的眼睛看着他,道,这便是神明的祝福了,好孩子,接下来该去领取最后的奖赏了,那是留给你的,她微笑着双手搭在裙子上,却不说那份奖赏究竟是什么,就像是准备了神秘的生日礼物那样,她羞涩地催促道,快去父王那边吧。 王子有点困惑,因为他已经不知道该去做什么了,现在应该睡觉还是拆生日礼物呢,明明天已经黑了呀,他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听mama的话,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走到父亲身边,抬头看着那黑不见底的洞口所伸出来的吸管,吸管化作许多触须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接着又变成了细小的吸管接在他的嘴上,像是哺育着新生的幼儿那样,将一些未知的浓汁挤进他的肠胃,液体奇臭无比,让他忍不住呕在管道里,又被管道传来的东西推回胃里,如此反反复复,终究还是下了肚,最后,他便陷入了沉睡。 醒来时,天已全暗,周围的人不知去了哪里,剧院只剩下了完全露天的舞台,舞台上许多动物在帮忙处理着剩饭剩菜,远处是看不到尽头的汪洋,汪洋上漂浮着很多房屋和建筑。 看着舞台上剩下的残羹剩饭,他的嘴角不禁流下了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