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惘之地
一眼望去无尽的芦苇丛在风中摇曳,在夕阳的余晖下灿灿生辉,一位战士跪倒在地,身边的绿茵染上了鲜红的血液。 他明白,战乱并没有平息,这里的平静都只是暂时的,溪流依旧是清澈的,还未被血河污染殆尽,他远望着夕阳,顿时遐想连篇。 他来到河水边洗净铠甲上的血污,看了一眼倒影中的自己,头盔如此严实地包裹着头部,似乎已经很久了,他都快忘了,忘记自己曾经的模样,甚至是连家人的模样也变得模糊。 “还是出发吧”他心道。 他将剑柄卸下,取出一本薄薄的书,翻到之前做了标记的地方,便开始念着上面陈腐的文字。他的身体周围显现出黑紫色的光晕,像充满生命一般不断变化着形状,最终覆盖了整个身体。 他感到窒息,仿佛来到一片黑暗的穹顶之上,周围什么也感受不到,只有在远处紫黑色的点点星光,和那不安的虚空感作伴。 远处逐渐变得朦胧,耳边似有呢喃之声,那声音好似逆过久远的时光来到身边,却在他惊醒时戛然而止。 炮火声,尖叫声,鲜活的生命被死灵吞噬的哀嚎,汇成了人间地狱的画卷。他在血泊中站起身来,还未分得清敌我,一把泛着月光的剑便向他刺去。然而许多年来的征战早已形成了肌rou记忆,他甚至没有睁开眼,便知道敌人在哪个方向,刀剑离他还有多远的距离,在一睁眼时,手中的刃已是鲜红。 即使是这样,伤口处传来的阵阵疼痛还是难以忍受,汗水在闷热的铠甲里滚落,腿脚似乎还有点发麻。 “嘿!兄弟!”一个同样穿着一身铠甲的男人向他跑来,这个男人的铠甲在历经征战后锋芒未减,本该或多或少挂上磨损和不好看的划痕,然而他的铠甲却像精雕细琢后的艺术品,若不rou眼近距离细看,几乎无法发现那些浅淡的战争后留下的痕迹。 “我好痛,这里......” 意识逐渐模糊,那称兄道弟的男人脸庞逐渐模糊。一条白色发光的物体顺着他的伤口流出,穿过铠甲的缝隙,漂浮于空中。 人的灵魂是什么颜色的呢,或许是透明的吧,或许是这般白的刺眼的吧,但这刺眼的程度多少有点不正常。 他身旁的男人似乎看不到这些,他只顾着拍拍那逐渐冰凉的身体,拖起那松软的手臂,只见那手臂顺着他的掌心而落,好似玩具一般,没有灵魂。 远处穿着法袍的人,传声给他最近的几个士兵,让他们把这哭哭啼啼的男人拉回营里。 那条白色的光钻进了剑柄,几个法袍心想,这剑必然是那战士生前的最爱吧,便想就地为人和剑一起做个法,好让迷失的灵魂安息。 法阵才刚做好,金色的十字架周围便有暗黑色的浓雾升起,法袍们被周身的黑暗吞噬,顷刻雾散,地上只余白骨围绕在那战士身旁。 战士醒过来了,眼前是漫天飞雪的树林,地上森森白骨埋在雪里,空洞的骷髅头仰望无际的星空。 他努力往前走,但好像总在原地打转一般,眼前阔大的树林逐渐变得灰暗,好像不太真实。他脱下手上的铠甲,用手指猛地往树皮上刮,粗糙的树皮上无数细小而尖的木刺在他手指薄弱的皮肤划过。点点血迹从伤口渗出,又在极寒的温度下凝固。是因为天气太冷冻到神经了吗,还是因为伤的不够深呢,为什么没有感觉到疼痛? 周围不知何时出现了很多人,他们站在不远的地方,忽隐忽现,不知议论着什么,然而却都朝向着他,有的时而用手指指。 一阵风吹过,这些人影倏地消散。 雪越下越大,眼前的树木逐渐扭曲模糊。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深陷雪堆之中,寒冷刺骨,即使是有一层铠甲防护,雪碴子却是无孔不入。 “宥维!醒醒!没事吧?” 朦胧中,似乎是哥哥呼唤的声音。 他睁开了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哥哥的臂弯里。周围依旧是那片战场——一片片黄土沙堆,没有什么雪地,没有什么树林,一些士兵在不远的地方看着他。他感觉到了一丝焦灼的目光,他向士兵们望去,隐隐约约感觉到他们盔甲之下恐惧的眼神。 “你还能动吗,来,我扶着你。” “不用了,我好像......没事。”他隔着铠甲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又站起来扭动了一下身体,一点都不疼,伤口好像消失了? 当哥的看了他一眼,道:“你的剑柄里头,是不是藏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一本书。”他顿了一下。 “许多年不见了,你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哥哥轻微地叹了口气。 他们突然不再继续往前走,一同站住。突然,哥哥伸手去拿那剑柄,却被弟弟的手弹开了。 哥哥惊了一下,因为是那道一瞬间的紫光先将他的手弹开的。 “弟啊,保重,去西边吧”哥哥背对着指了指。 “西边不是涅渝教派吗,我是和你们一起的啊,我是第三分队的......” 一阵静默后,一道剑光便在弟弟脖颈指宽的距离停住。 “或者把那剑柄里的东西丢掉。” 宥维略微颤了颤,想用手去推开那脖子边的剑,只见哥哥随即将剑归入鞘中。 “它曾救过我......” “其实只是利用你啊,傻孩子。” 宥维疑惑地抽出那张纸,阳光照在上面,却透不过这薄薄的纸,周围的光晕都好像扭曲了,在纸的轮廓边上形成了一圈的彩虹。 “这一定是诅咒......”他坚定不移地把剑往那片纸上刺,宥维想躲但来不及。手掌被冷漠而锋利的剑穿透,像一阵风吹过,铠甲零星的碎片扎在烂开的rou里。血染透了古书的残章,像一朵彼岸之花绽开,唤醒了古时人们忌惮之物。 血色的诅咒犹如毒蛇般在宥维身上蜿蜒,贪婪地入侵着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肤,每一块血rou,器官,心脏像是被死神的手握住一般难受。 宥维跪倒在地,恳求哥哥放过他,也同样期盼着未知的神明能够宽恕他的无知和触犯。然而哥哥已经不省人事,他就像宥维之前被那紫光吸走的样子瘫倒在地。 宥维亲眼看着一股白色的尘埃坠入他的掌心而消失。此时,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片段。 儿时趁没人在家偷跑出去然后找不到回家的路,黑天暗地地在树林里的土坑打滚,夜空斗转星移,依然没有人来寻找自己,于是擦掉泪水自顾自地往前走去,尽管那是错误的方向。待到天亮,周围蝴蝶和蜜蜂纷飞,鸟儿在林间啼叫,无比的欢乐和惊喜,全然忘了走了一夜已经伤痕累累的双脚,突然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
“原来,你是这样失踪的么?......几年后,又是你救了我。” 哥哥虽然走丢,但毕竟是法师大家的孩子,即使在野外,也能利用魔法保护自己,给自己找吃的,这些是父母教给他们最基本的知识。 然而,有一天,一个冒着紫光的陨石从天而降,将半个世界卷入毁灭。有魔力的人都被受到了侵蚀,魔力越多,侵蚀得越深,父母就这样一夜之间化作尘埃落入土地,宥维恍惚间听到了父母的惨叫声,但却找不到他们。从前,这里的人们以魔力为生,最后却要因魔力而死吗? 侵蚀越来越深了,仿佛rou体就要破碎。哥哥的手却突然搭在宥维的肩上,他用自己的魔力把宥维的魔力引出,这一过程就像一把电锯锯在宥维身上,而哥哥和着自己的能量,再将他们一同往空中释放。 最后两个哭的满地是水的男孩穿过树林,加入了永无止境的战乱。那曾经风和日丽,万物复苏的大陆,即是如今的迷失之地。 快往西走...... 脑海中回荡起哥哥的声音 宥琞?是你吗? 别废话了...... 宥维睁开眼,发现哥哥扎营的军队里没有一个意识尚存的人,他们双眼翻白,手脚像是不协调般朝着西边走去,紫黑色的烟雾笼罩着半边天。 他们都是我的兄弟...... 嘿嘿,忘了吧,反正我们也快随他们去了。 弟啊,你到底怎么拿到这种东西的。 一个老人。他看我快死了,从一本书上撕下了这张纸贴我身上,念起咒语以后,我的身体竟然恢复了,他还将自己一部分魔力给了我。 你去过那里?! 是啊。三队当时在那片大陆的交界对战,然而却遭到一大片紫光的突袭,活着的没几个。我从悬崖跌落,却掉在一个峭壁上,双腿骨折,残存着最后一口气,望了望天,没啥留恋的,闭上眼了一会再睁开,那个老人却出现在跟前。 “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还能见到你。” 呵,反正横竖都是死。 “那在这之前,我们做点有意义的事。” 弟,别用,咱们走过去。 宥维听罢,手中的紫光缓缓消散。